有些時候,意外是不是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有些時候,你是不是只能在陰謀中求活?
有些時候,確實是身不由己!
更何況,身在江湖,身在官場!
從南到帝都,跨過飛渡江還需經(jīng)淮溱、杭光兩省之地,一省地之廣便有千里之遙。這兩省是距離帝都最近之地之二,一省大大小小的城市不下二十余,形成了一種怪異的地理。
兩省的所有城市串聯(lián)起來,就像是長城烽火臺,圍護著帝都。
淮溱省,水路多過陸路,但現(xiàn)在不管是那一路都已被封,山也被封。
原因是因為,省城衙門官府發(fā)下來的通緝令,稱有一采花大盜踏江粉狐貍,一月犯案百樁,禍害了百十位良家女子,現(xiàn)今全省追捕,因此封路封山,城許入,不準出。
另外,人人都知道帝國蝴蝶公主身死,還是死在淮溱省管轄的一段飛渡江渡船上。
淮溱省內(nèi)竟有賊人大膽謀殺公主,皇帝陛下震怒,正在大力追查,可以說是人人自危。
…………
行路至淮溱省城,她自然也知道了自己身死的消息,不自禁苦笑,難不成我還會借尸還魂,蝴蝶公主死了我又是誰,別人認不出,母皇難道還認不出,除非母皇連看都不愿意看那具尸體一眼。
“畢竟本宮可長著一雙絕世一雙的眼睛,太好確認了,朝中定有大事發(fā)生,母皇要對某些人動手了!”對此,她不僅不為自己擔心,反而是猜測某些事的發(fā)生。
只可惜,也幸運,知道她有這么一雙的人不多,隱藏起來就方便的多。
只是她沒想過,蝴蝶公主死訊已出,回到帝都后她要怎么證明自己的身份,因為知道蝴蝶公主有這么一雙眼睛的人很少。
而今,淮溱省采花大盜事情一發(fā)生,山林野地都被封鎖,她只能走大路進城,可進城之后想走也走不了了,淮溱省城已封城,準入,不許出。
進了這若大的省城,她忽然覺得自己簡直一無是處,肚子又開始餓的時候,她簡直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堂堂帝國公主,卻連自己掙錢吃飯的本事都沒有,這幾乎已算是半個廢人。
在沒有人的山里還可以打獵求生,可在這滿是人的城市里,總不能去偷、去搶,坑蒙拐騙去要飯。
可是不這么做,能有什么法子填飽肚子呢?
堂堂帝國公主,居然開始為吃飯犯愁!
“難道要去官府衙門,表明自己的身份,只為了吃口飯?”
“可蝴蝶公主的死訊已經(jīng)傳出,現(xiàn)在去官府衙門說自己是蝴蝶公主,肯定要被當成騙子關進大牢離去。到時候身份暴露,不知有多少人要殺我,豈非自己把自己關進籠子里等死……”
怎么想也想不出暫時謀生的本事,一時間,精明高傲,甚至孤高的蝴蝶公主,被生活的重錘轟擊,簡直身心疲憊,不知所措。
為了能夠活下去,坑蒙拐騙已經(jīng)算不得什么,殺人放火恐怕也不為過。
但她是公主,殺人放火她能干么?
入夏的天氣已經(jīng)炎熱,帝國的女子都很開放,短衣,長褲、裙這般打扮,富貴家庭的女孩兒上衣一件裹胸兩層薄紗,若隱若現(xiàn)可見玉般肌膚。
男人更開放,大褲衩,袒胸露肚。
即便現(xiàn)在正在鬧采花大盜,可女孩子們都不怕,該怎么穿還怎么穿。甚至笑罵著,今天晚上采花大盜就去你家找你……
男人就更不怕了,感覺很有眼福。
而她的裝扮就和大多女孩子不同,大檐笠帽薄紗垂落直到膝蓋,蓋住了她全身,腳下一雙黑色長靴,褲腿藏在靴筒里,顯得相當干練,像是高深莫測的江湖女俠。
在大到好似沒邊的省城里,提著一把劍亂轉,一直走到天快黑了,還什么都沒有吃過,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城里的客棧實在太過貴,她住不起。
一個饅頭也要一大刀,她吃不起。
吞咽著自己的口水,晃來晃去,居然就走到了城墻跟下,看著高高的城墻,就像是囚籠。
現(xiàn)在正在戒嚴,城上官兵多的是,真的飛都飛不出去。
“唉……”
她嘆了嘆氣,這次沒有哭,已慢慢習慣了江湖生活。
畢竟肚子還是餓,摸了摸口袋,看著自己手上可憐的十大刀錢,啃饅頭,應該還夠吃兩天的。
轉呀轉呀,想找個地方坐下歇會,忽地就在成墻根下,看到一位老人將一塊木牌掛在小街街頭,“旅館”二字下還有一個箭頭,直指小街最里面一條小巷。
“這樣的地方,難道也能住人?”她很不解,因為她這輩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但她還是走進小街,穿過小巷,看到一塊兒寫著“旅館”二字的木牌子。
抬頭看,這竟是一片連排的木板房。
門上貼著紅紙,住宿;十二個時辰兩大刀,熱水管夠,包三餐,米飯青菜。
“好吧,就住在這里吧,正好也隱秘……”
她暗暗決定,走了進去,就又看見剛剛那位老人,老的連牙都沒有了,坐在椅子上仿佛是在等死。
她沒有放松警惕,這一路刺殺太多,已讓她練成了一種貓般的警覺,做好了隨時拔劍的準備。
“一間房,城解封就走?!彼f話,并沒有先給錢的打算。
因為錢不多,誰知道城什么時候解封,要是讓老人看出來自己給不起太多房錢,幾天后被趕出去又怎么辦?
她也只能先耍個賴了,第一次干這種事,心里也不是滋味。
或許多干幾次就好?
老人抬頭看一眼這個戴著笠帽,長沙垂落,手里帶劍的江湖女俠。老人不以為意,帶著她去了后面的客房。
神秘的人,都喜歡到這來?
小旅館,倒不如說是城墻根下的破木屋,連窗子都沒有,屋里一張床,帶著股發(fā)霉味道的被褥,一張小桌,一空水壺,兩三支杯子,沒了。
屋里有些灰塵,她抬手掩住了鼻子,大大的省城里,居然也會有這種地方,她實在不敢想象,真的有人能在這里住下去?
有,她能!
因為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也是她想要的。
誰會想到堂堂帝國蝴蝶公主,能委屈住在省城里這么樣一個只會有老鼠的地方?
有,乞丐。
還有,見不得人的“老鼠”!
小巷外一個形同乞丐的落魄秀才,走過老鼠亂竄的小巷,年紀輕輕卻和要飯的也差不了多少,他也有錢,他住下了,就住在剛剛那位姑娘的另外一間隔壁。
已經(jīng)老掉牙的老板笑呵呵掂量著手里的刀錢,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開張了,今天這一下就來了兩位貴客,他實在感謝那位鬧得沸沸揚揚的采花大盜踏江粉狐貍,要不是他城不會被封,城不封哪里來的這么多客人。
一碗白飯,幾根炒青菜,一壺水,這就是老板唯一能給客人提供的食物。
客人想要別的東西,自理!
她吃過了飯,也喝過了水,總算把肚子填飽。
雖然累,她卻沒有心情睡覺,坐在堅硬的木板床上,看著簡陋,有點臟,更像是間牢房的房間,她開始懷念以前的生活。
每次吃完飯都會有杯香茶在手,桌子上果脯蜜餞也不少,身邊更有人伺候著,想要什么說一聲就好。
可過往對這些卻不以為意,她后悔以前沒有好好珍惜那么好的生活。
因為后悔,她覺得鼻子有些酸,眼也濕潤了,越想越生氣,自己氣自己。
“怎么可以這么沒出息!”
她氣著指責自己:“不就是受點苦么,看看人家老板,在這里都活一輩子了,不也照樣過。你是公主沒錯,但公主的責任絕不是為了享受別人沒有的東西,你之所以有那么多,是因為你要擔負起該擔負的責任,國之重任……”
“對了,如今蝴蝶公主死訊全國人大概都知道了,就算那些殺手不信,不肯放過本宮,追殺力度應該也會減輕,之后回帝都的路應該會順利些?!?p> 她心里如是想,給自己計劃接下來的路,心道:“算一算,走水路的話,五天便能到杭光省,若是有馬,之后快馬加鞭,要不了半個月就能到帝都。”
“可是,我去哪里弄錢買馬?”
錢,居然成了她這位公主現(xiàn)在最急需解決的問題,想來想去卻又不知道怎么弄錢?
掙錢,原來這么困難?
對一個一無是處的人,掙錢確實困難。
但也或許,是這個一無是處的人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用的地方?
拋開眼下問題,她又想是誰要殺自己:“南岳侯也不過是棋子……是太子?還是母皇和我說過的那些人?”
皇帝一旨廢太子,就是為了蝴蝶公主,誰都知道太子必定懷恨在心,要殺她這也是最好的機會。
但她卻明白,要殺她的人,就是有太子,但絕不僅僅只是太子,朝中太多人都看不慣她母皇這個女人掌權,明面上什么都沒有,暗地里早就不知道做了多少臟臟事。
要想成為劍皇那樣的人,一眼都看不穿有多少敵人。
她決定,回去之后她要把這些人全部都揪出來,一個都不能活。
“殺人者必死,主謀者更該死!”
夜已深了,她卻連一點睡意也沒有,焦躁,煩悶!
“飛花渡月清清冷,話別佳人冷冷路……”
忽地,隔壁一位咬文嚼字的年輕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每個房間就一層木板隔開,根本就不隔音。
仔細一聽,這人念的詩原來是帝國著名詩人,完璞年輕時作的一首《辭佳人》。
可念著念著,這人就開始嘆氣:“官位雖好,可這完璞太不知好歹,為什么就不能攜佳人手一齊去任職呢?”
“呵呵,名聲,還是為了名聲所累啊!”
“氣環(huán)環(huán)蕩蕩山河,尸堆堆橫橫萬千……”
聽到這首母皇在北關外平亂,臨時起意所作的《北關一劍》,從這個人口中念出,還有那么幾分“一婦當關”的氣概,她頓時笑了。
“這是誰呀,連母皇作的《北關一劍》都知道,卻住在這么樣的地方?”她正好奇,又聽那人品評。
那人道:“嗯,陛下這一首《北關一劍》,殺氣雖重,卻頂天立地,雄雄威悍,比過絕大多數(shù)男兒本色,當是流傳千古??蛇@世人愚昧啊,就因為是女人寫的詩,便被大力打壓……”
“女人怎么了,誰還不是媽生的,堂堂男兒卻容不下女子才華,千古英雄還不都成負心薄情之人,若非陛下掌權,世上可憐女子還不知要遭受怎樣的苦難……”
“哼,世間男兒愚昧至極,腐朽不堪……”
聽著這位如此品評自己母皇,她開心極了,她認為這人說得對,就是還沒有說到點上。
自古以來,男人只把女人當成傳宗接代的工具,當成對外炫耀的資本,認為女人體弱事多,就該乖乖的在男人面前俯首卑微,不許這,不許那,給女人制定了太多不應該存在的枷鎖。比如未嫁人前不可與外男接觸,甚至都不許女人識字……
女人何其苦,何其悲!
自劍皇登基,掌權之后,逐一廢掉了對女人的這些不該存在的枷鎖束縛,甚至變著法兒的把這些枷鎖束縛給男人戴上,讓男人也嘗嘗這是何等苦。
近千年來,劍皇終于為女人們打下了一片天下,自由的天下。更讓人們理解了不該那么對待女人……
事實證明,劍皇做的事是對的,正因為女人們也可以做官,參軍保國,習武求學,女人們甚至壓過了男人了一頭,憑著精明聰慧,女人細如發(fā)絲般的縝密思維,決策許多國家大事,致英豐帝國國力翻了四翻!
帝國統(tǒng)治浩氣大陸七八千年,任何一代皇帝都辦不到的事,劍皇做到了,不僅解放了女人們,更讓女人將帝國國力翻四翻。
這是何其偉大的一個人,卻被不解之人暗里叫做悍婦,她和母皇早就聽膩了那些大男子主義反對她們的聲音。
可現(xiàn)在,卻能在這么一個陰暗的小旅館,聽到一個人自言自語稱贊她母皇。她是多么的高興,她真的很想見見這個人,不管他才能如何,她都想要提拔他了。
走到門口,剛要開門,可忽然想起來自己現(xiàn)如今的處境……
然后她又走了回去,躺在床上,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休息,想辦法安全的返回帝都。若多生事端,到時候別說提拔別人,自己怕是都要死在路上。
但她還可以做一件事,聽這個人念詩,聽這個沒見過,也不知道叫什么的人,為女人叫冤平反。
那人一直念詩,她不想聽都不行。
他雖是個男人,可他說的話在她聽來,實在有道理極了,她欣賞這個人。
直到半夜,隔壁念詩的人還在熬夜苦讀,她就聽了這半晚上,心情總算好了很多。
在她想來,他應該是位大好青年,一個要去帝都考科舉,勵志報國的書生。他這么努力,未來做了大官,說不定還能在朝堂上見到他……
她不禁想:“那個時候,我還能不能認出他來呢?”
……
“小老頭,全城戒嚴,官府例行檢查,你這兒還敢留生人,不怕惹麻煩呀?”
半夜了,外面忽然傳來幾人喝聲,店老板居然直帶著這些人到了客人房外。
為了抓一個采花大盜踏江粉狐貍,全省全城封禁,午夜正是采花大盜犯案的時間,衙門捕快全城搜索,竟連這種小地方都不會放過。
店老板自然惹不起衙門捕快,引路到了這客人屋子外。
其實,這一天旅館就來了兩位客人,只要有錢賺,老人根本不怕麻煩,他都快入土了,不趕緊賺錢吃點好的,難道要等死后,讓那個不孝子燒給自己嗎?
兩間門同時讓捕快敲響,兩個人也差不多同時開門,外面火把光芒映照,實在晃眼。
七八位捕快一一查看詢問,等到了她這里,兩捕快有點不痛快。
“你雖是個女人,但我們并不知道采花大盜是不是個女變態(tài),請你把帽子摘了?!?p> 這算什么話,采花大盜有女人的嗎?
女人采花,往哪兒采?
采菊花啊?
她有點猶豫,遲疑,因為她的眼睛太特殊,不敢隨意讓人看。
雖然,知道蝴蝶公主有這么一雙眼睛的人很少,但她不敢保證這些人里沒有要害她的殺手。
當初在渡船上,那些殺手就知道她有一雙特別的眼睛,此刻怎么敢再讓人看。
“絕不能輕易讓人看見本宮的眼睛?!?p> 可是不讓捕快檢查,又太惹人懷疑了,她只能抬手,微微的掀起帽紗,故意遮擋住眼睛。
捕快左右看了很久,還畫了一張只有輪廓的簡略畫像,絮絮叨叨這才走了。
大半夜這一鬧,誰都沒有心情睡覺了。
尤其是有心事的人,更睡不著。
她坐在床上,還是聽著隔壁那位自言自語談論古今……
天很快就亮了。
“姑娘,你看你也在這兒住下了,柴米油鹽都要花錢買,這房錢是不是……”
第二天一早,送飯的時候,老板開始問她要房錢,場面相當尷尬。
她不是不想給,實在是給不出太多。
但為了掩飾自己心虛,她硬是把十大刀隨手給了老板,靜靜的坐著。
只要房錢夠數(shù),老板才不管這姑娘什么毛病,笑呵呵退了出去。
等老板一走,門一關,昏暗的房子里,她頓時喪氣起來:“再過四天非被老板趕出去,怎么呀?”
看看手里的劍,難道要賣劍么?
“對了,殺手身上肯定有錢,既然你們殺本宮,本宮為什么殺你們搶錢……”
忽然有了不是辦法的辦法,吃過早飯,她立刻出門去,到了大街上。
繁花似錦的大街小巷,店鋪早已開門,金銀首飾,胭脂水粉,日常百貨,早點鋪子,水果攤子……太多太多花人眼的東西,太多太多使人欲罷不能的東西。
有僧曾說;這世間已是座花花地獄,世人已沉淪,貧僧這便下地獄,渡人去了。
雖不知道這和尚說的是真是假,但他確實去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來到城里最熱鬧的茶樓,她忽地就把帽子摘了,似乎因為太熱扇了扇風,一雙好看的彩色眼瞳睜得大大的,就怕別人認不出了。
另一只手早就握在了劍柄上,看著四周的人,居然都很平常。
“在哪兒,殺手呢?”
她懷疑著,自己都這么暴露了,殺手應該動手了呀?
可是,好像真的因為蝴蝶公主的死訊,讓殺手們相信了蝴蝶公主已死,放棄了對她的追殺。
她在大街上走了一天,兩三次摘下帽子,露出真顏,居然一次刺殺都沒有遇到。
這可和一路上不一樣,太安全,太平靜,居然讓她感覺很失落。
搶殺手的錢,這是她好容易想到的一條出路,怎么也走不通了呢?
“難道是因為封城,殺手都不敢出來了?”這是她的猜測,不然怎么會沒人來殺她呢?
清瘦的面孔干凈,略帶些許風霜般的蒼白,一身著裝也很整潔,沒有首飾,也未涂胭脂水粉,除了那雙眼睛,誰能想得到她是蝴蝶公主。
要說,她現(xiàn)在更像是落魄卻倔強的江湖女俠,連進茶館喝口茶的資本都沒有。
直到天黑,她也沒找到殺手蹤跡,無奈回到小旅館,畢竟這里還管飯呢。
剛剛走進旅館前門,就看見一個落魄秀才和店老板爭執(zhí)。
老板牙都沒了,嘴竟也這么凌厲:“客官,麻煩您先把今天的賬結一下,您這一天都在外邊,指不定哪天飛黃騰達,不回來了,你看我這……”
落魄秀才伸手去掏,摸了好半天,把身上最后幾刀錢都給了老板。
“老先生,你也太黑了,外頭一個饅頭才一刀,在這兒住一天和在大街上住都差不多,你就要兩刀,今天我可只吃了你一頓飯?!甭淦切悴挪回?,就城墻根這幾間木板房,還不如野外一頂帳篷。
一雙潔白,指甲干凈整齊的手接過刀錢,老隨老卻一點也不像個窮苦的手,老板平時保養(yǎng)的不錯:“這可怪不得我,是你們自己不回來吃飯的,這么大的城我上哪兒找你們?nèi)??!?p> 老板也看見了她,故意說了這么一句。
落魄秀才讓開身,對她彬彬有禮的一禮,讓她忍不住仔細打量。
“他就是昨夜念詩的那個人?”她聽得出落魄秀才的聲音。
要說這人長得很高大,面相生的也很好,一身已經(jīng)破舊的青衫,雖窮苦,臉上卻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眸光異常堅定,就是發(fā)怒好像也不是太嚇人。
要不是落魄了,秀才怎么也是個不像小白臉的小白臉。
她抱拳還了一禮,昨夜聽他的那番品評,她本來就很欣賞著個人,今天見了還是這樣的有禮貌,自然是讓她好感大增。
但她并未說話,一路回了自己的屋子,不久晚飯便送了過來。
還是一碗白飯幾根菜,一壺水送到客房,半個時辰后老板來收碗,又送水,一切都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第二天還是一樣!
第三天也是一樣!
她去大街上想找殺手要點錢,可是沒有殺手。
殺手風波竟真的這般輕易過去了?
只是淮溱省內(nèi)采花大盜踏江粉狐貍卻鬧得歡,據(jù)說采花大盜藝高膽大,已經(jīng)到了省城內(nèi),一夜間禍害了兩位姑娘,滿城姑娘人人自危,導致城禁更嚴,夜晚已不許人們上街。
她更難走了。
第四天,知道還是無法出城,她更加為錢發(fā)愁,到了明天早上,旅館老板可就要把她趕走了呀。
走到錢莊外頭,看著里面人出人進,都小心翼翼,必定在錢莊存取了不少錢。
她竟萌生出了這么一個想法:“憑我的武功,若是去搶,事后絕無人能抓到我……”
她已不再自號本宮,高高在上的公主,居然淪落到了這一步?
不,她也只是想想,立刻斷絕了這個念頭:“我可是蝴蝶公主,怎么能這樣想,就是窮死餓死,我也不能……”
立刻走,穿行在大街,鼻尖忽嗅到一股飯菜香,一回頭,竟是一家酒樓。
“咕嚕?!?p> 每天只是吃三碗白飯,幾根青菜,大多數(shù)時候只能把自己灌個水飽兒。
現(xiàn)在肚子在叫,實在太餓了!
再一次摘下帽子,想試試是不是真的沒有殺手來殺自己了。
若是沒有,怕是要放下劍,進酒樓吃一頓,然后再去給老板刷碗去了。
……
酒樓二樓,臨窗,一個瘦高的漢子金玉滿身,身上的黑衣服仿佛都是用金線縫制的,陽光一晃,居然泛著金光。
漢子面孔皮包骨,嘴唇上還有一撮很長很長的小胡子,神情中瀟灑之意昂揚,目光眺望著窗外,視線中她忽然就出現(xiàn)了。
一眼看去,漢子目光已無法移開。
有錢的人,當然都很瀟灑。因為他們有賺錢的門路,穿著自己喜歡的衣服,吃著自己喜歡吃的飯菜,不管為人如何,就算是一個人也好,根本不用擔心任何人說自己的不是,因為他有錢,他有自信!
可當這漢子看到街上那位姑娘時,本來臉上的瀟灑之意消失了,露出了一種歡喜,忽又變得惡心的表情。那就仿佛,他要去摘一朵鮮花,腳下卻踩到了狗屎。
瘦高漢子立刻離開酒樓,等他出了酒樓大門,竟換了一身粗布衣服,胡子也沒了,似是酒樓伙計,臉上的瀟灑之意被卑微與憤怒取代。
他邁開了步子向著那姑娘身后的水果店走去,像是眼瞎,肩頭不小心撞了那姑娘一下。
鏘!
啪嗒!
一把劍抵在了他脖子上,一袋東西卻從姑娘腰間掉落。
他頓時被嚇得跪地求饒:“姑娘實在對不住,是小的眼瞎撞了姑娘,您,您也用不著拔劍吧……”
她當然要拔劍,因為她以為自己等來了機會,這會是個來殺自己的殺手。
卻想不到這人竟跪地求饒……
劍一出鞘,街上的人立刻圍觀過來,她只覺得面上實在不好看,好像是自己故意欺負人似的。
慢慢把劍拿開,目光卻一直盯著劍下的人,見他被嚇的眼淚都快掉了,真的不是殺手,她也不能不收起劍。
再看一眼周圍人,十好幾人,一個個也都很普通。
戴上帽子,有薄紗阻隔,膽子也壯了一些,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
“姑娘你東西掉了?!眲倓傔€跪地求饒的那人,攔住了她,一包東西遞出。
“這不……”她剛要說不是自己的,忽發(fā)現(xiàn)這居然是個錢袋,滿滿一袋刀錢,紅銅的光澤純潔誘人。
遲疑片刻,還是拿過了錢袋,道:“謝謝!”
看著她消失在街道人群,漢子暗笑著進了水果店……
有人把錢遞給你,說這是你的,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有效的辦法把東西送出去么?
返回旅館的路上,她看著自己手里錢袋,整整二十大刀,她覺得自己是不是餓瘋了,當時怎么就接過了這些錢。
此刻再想,撞了自己一下的那人是誰,為什么把錢給自己,這絕不是巧合,不是誤會。
自己是不是有錢,她自己很清楚。
但當時就是鬼使神差接過了這些錢,恐怕也是快要餓瘋了。
回到旅館木屋,老板立刻送來了晚飯,今天的菜居然特別多。
一看老板手里托盤上還有五碗飯,今天應該又住進來不少人,賺了不少錢。
“不好意思,姑娘,今天人多忙不過來,晚些再給你送熱水來?!苯淮艘痪?,老板榮光煥發(fā)端著托盤走了。
今天發(fā)生的怪事讓她心緒不寧,她也沒功夫理會老板,把錢放在桌上,開始吃飯。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仿佛做了一件比殺人放火還要虧心的事,她總覺得要把這袋錢還回去,可想想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實在太需要這些錢了。
怎么辦,你會怎么辦?
夜幕降臨,正如她心中惴惴不安,覆上了一層陰影。手不自覺放在了劍柄上,這么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讓她感覺到了沉重的危機感。
咚咚咚!
“誰!”被敲門聲嚇了一跳。
這就是傳說中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做了虧心事,鬼不敲門自己都把自己嚇死。
“姑娘,給你送壺熱水?!遍T外是老板。
開門接過水壺,她確實已渴的很,今晚的菜不僅多,鹽也放了很多。
一下喝了三四杯水,灌了個水飽,感覺身心疲憊,什么也不愿再想,倒在了堅硬的木板床上,眼睛很快就合上了。
此刻的她,已經(jīng)被生活打磨的沒有了屬于公主該有的高傲,自認高貴的自我約束也已被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