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基城,一座并不算太大的城鎮(zhèn),平靜安和,人口也不算太多,若突然一下子多出十幾位深不可測的高手,還都隱藏在市井扮成各種各樣的人,那這就太不正常了。
進城時,城門口的兵卒,四個人,雖說是當(dāng)兵的,常拿刀槍,但他們手上的老繭都已經(jīng)快要磨透明了,這樣的人必定是用外門兵刃,或是練掌力的高手。
尤其是距離裴蘭茶鋪很近的西城門口,又四個兵卒,氣息之綿長,一兩刻鐘不換氣都不成問題,必定是內(nèi)家高手。
另外建基城大街上,賣鞋、賣布、賣饅頭、賣水果……的六七人,看樣子也都有武在身。
裴蘭家四周的幾戶人家,呈包圍之勢把裴蘭茶鋪包圍,不管這些人做什么的,都給人一種古怪之感,說話交談起來顯得生澀。
進城的一路上,她便在觀察城內(nèi)每個人的樣子,這座城已經(jīng)無形之中給她一種天羅地網(wǎng)的感覺。
那是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她就像是一只熟睡的貓。
你看它睡著了,走過去,但它馬上就能睜開眼睛瞪著你。野獸般的警覺性,是她一路上被殺手訓(xùn)練出來的。
經(jīng)過采花大盜一事,她已明白,當(dāng)你覺得沒有危險時,危險的事便已降臨,已死死扼住你的咽喉。
裴蘭家后院,房間內(nèi)昏暗,但還算是干凈整潔,她一睡便到了晚上,因為她確信今天晚上絕不安寧,不管因為什么,自己都要先養(yǎng)足精神。
醒來時,見天色已黑,自己的肚子也餓了,可秀才吳假仍昏迷躺在進門的位置。
她下手相當(dāng)重。
“長的人高馬大,卻這般弱不禁風(fēng),日后如何能服侍好本宮。”她本以為吳假自己能醒,還是要自己救他。
拍醒秀才,她命令般的道:“去弄些吃的,你若敢跑,本姑娘便殺了你舅母一家人。”
幸好,吳假舅母裴蘭是個普通人,根本沒有什么特殊之處,要不進入茶鋪的那一刻,她便能確信城內(nèi)那些人又是為了殺自己而來。
但現(xiàn)在,她并不能確定城內(nèi)這些人的目的,還要在觀察觀察。
萬一只是她大驚小怪誤會了呢。
吳假迷迷糊糊的起來,對這位彪悍姑娘的話不敢有任何反對,甚至都不敢問為什么打昏我。
“呦,大少爺,你可終于睡醒了,知道到了飯點了是不是?!?p> 再見到裴蘭,這位大嘴巴舅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吳假也被說的抬不起頭來。寄人籬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可裴蘭不饒人:“吳假,我可告訴你小子,咱家不養(yǎng)閑人,你要是想在舅母家住下,就得給我干活,賺來錢還好說,賺不來錢還想吃飯,你真當(dāng)你是大少爺呀。”
“吳假啊,也不是舅母非要說你,你讀了這么多年書,也才混個秀才名份,官場黑暗,就你小子這迂腐勁兒,能在官場混的開……”
“另外,你帶來的那位姑娘,哼牙尖嘴利,一看就是勾人的狐媚子,你可得提防著點……”
只是裴蘭一個勁兒的說,吳假只點頭應(yīng)著,屁都不放一個,好容易要來了飯,兩碟子菜端回房間,竟還要受氣。
“你們這些男人不是都說男兒當(dāng)自強,讓你舅母罵的狗血淋頭,一聲也不吭?!边@是她的話,連她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秀才吳假只知道干飯,又不說話,竟真是這么軟弱的人?
見吳假這人真是個軟柿子,她真的后悔帶著他,這么樣一個人要他何用,當(dāng)奴才都嫌礙眼。
晚飯后,天已全黑,吳假站在門口,只道:“我看我還是出去吧,咱們雖相識,但畢竟還沒有名份,黑燈瞎火,孤男寡女畢竟不合適供處一屋?!?p> 她卻大氣的很,說道:“不必,日后你總是要侍候本宮…姑娘,不妨先練練伺候人,省得以后要我親手教你?!?p> “再說,你那位舅母現(xiàn)在正歡快的很,你出去可是打擾了她好事,往后幾日她怎么容得下你。你不是還要苦讀,就在桌旁歇著吧?!?p> 說著,她到了床邊放下蚊帳,自己已經(jīng)躺了下去。
她的耳目之力畢竟要勝過常人,外面的某些事,不看她也聽得清楚。
但是,她最后的話卻把吳假驚得不輕,秀才道:“姑娘,你這話的意思是,舅母她…她……”
畢竟都不是小孩子了,吳假怎會不明白,裴蘭孤兒寡母,一位四十幾歲的女人,長得也還算漂亮,寂寞難熬的夜……
將兩個頑皮的孩子哄睡了,裴蘭并沒有去茶鋪前面收拾茶杯茶碗,反而來了小院后門,將門栓打開,又走到了柴房門口,像是在焦急等待什么。
時間不長,后院后門被一個中年樵夫推開,樵夫戴著竹笠,遮掩了面孔。
可這樵夫長得蜂腰熊背,別看穿了一身粗布衣服,腳下穿的卻是真皮長靴,腳步輕快,看樣子身上居然還有點功夫。
很明顯,真的樵夫穿不起真皮長靴,也不可能會功夫。
樵夫男人挑著一擔(dān)柴先到了柴房,看到裴蘭就在門口等著,放下柴,摘掉帽子就抱住了裴蘭,直往吳假住的那間小屋拖。
要說這男人相貌不錯,薄唇,挺鼻,雙眼皮,印堂飽滿,只是因為年紀(jì)大了,一笑起來眼角魚尾紋很多。
“你等等……”裴蘭拉著樵夫男人,當(dāng)即進了柴房。
柴房不大,木柴堆的很滿,這位假樵夫必定是常來。
樵夫不解道:“小蘭,今天你怎么在這兒等我,不去那邊的小屋準(zhǔn)備好?”
樵夫男人已經(jīng)等不及,雙手抱著……摸著……
“死鬼,就知道摸,你也不問問我為什么?!?p> 裴蘭抱怨著,把吳假大外甥的事說了兩遍,又道:“從今以后你少來吧,要是讓人知道,我還不丟死個人?!?p> 男人不愿意,道:“那怎么行,事情我都幫你辦好了,你可不能卸磨殺驢。”
“裴蘭我可告訴你,你是我的,今天誰來了也沒用……”
木柴被壓倒的聲音響動很大,“嘩啦嘩啦嘩啦”,一直響了好長時間。
“舅母她居然……”小屋,吳假趴在門縫,看著院里的事,也聽到了一點對話聲,已氣怒極了:“她大可改嫁,反正也沒人攔著,可為什么要干這種見不得光的事,舅舅要是知道了,死都不瞑目!”
吳假看到的只是他能看見的,而躺在床上的她,卻能聽見許多看不見的事。
柴房……
男人喘息的靠在裴蘭胸膛上,說道:“小蘭,這件事要是干成了,咱們就有十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不過,干完這件事,咱們可不能留在建基城了,否則……”
男人話多,動作更多。
可裴蘭抱怨道:“我還帶著兩個孩子,離開建基城能去哪兒,到時候有了錢,就怕你是看不上我,我一個女人家家可怎么辦?”
“死鬼,你說,到時候你會不會花心的去找別的女人?”
女人為什么總是喜歡在這種時候問男人這種問題?
到底是覺得這個男人太好?
還是她自己覺得不滿足?
不管怎么樣,男人只會花言巧語,把女人哄好了,他自己也能享受到巨大的快樂。
柴房里的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很長,只把小屋里的吳假氣得怒不可歇,他都替他舅舅覺得冤,恨不得沖過去拆穿這對狗男女。
但,想想自己現(xiàn)在寄人籬下,還有個姑娘非逼自己做她奴才,要是離開了舅母家,自己今后無處可去,豈不是更要落那姑娘口舌。
另外,吳假也確實是沒有個安身立命的本事,離開了這里以后他可就難活了。
怎么辦?
吳假也不知道怎么辦。
嗆!
突然,躺在床上的她拔出劍,只聽到房間里“叮?!睌?shù)聲,床上蚊帳已被劍刃斬落。
落地的還有數(shù)枚飛針。
……
“是哪個蠢貨,居然現(xiàn)在動手!”
另一重院落,十九人聚集,有人趴在墻頭瞭望,看著裴蘭家后院黑影一閃而沒,瞭望之人回頭沖著院內(nèi)人罵。
可是數(shù)一數(shù),包括他自己在內(nèi),十九人都在,不多不少。
院內(nèi)燈火昏暗,人人帶著帽子遮掩面目,見那人抽瘋似的怒罵自己等人,一個個做怒。
“剛剛真沒人動?”瞭望之人也傻了,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把黑貓當(dāng)成了人。
再回頭去看,一切平靜,裴蘭家院子一個人都沒有。
要是真有人打草驚蛇,小屋里的人不可能沒有反應(yīng)。
……
小屋!
她又在聽,卻只能聽見柴房那邊的喘息,屋外有風(fēng),她也聽不了太遠。
一切好像已歸于平靜!
但僅僅剛剛那一次刺殺,便讓她明白,殺手又來了,或許連這位舅母裴蘭都參與了進去,那個和裴蘭偷情的假樵夫男人,應(yīng)該是過來傳消息的,他們正用一種別人不懂的方式交流。
暗語長短,飄飄蕩蕩。
“別點燈?!彼宦暤秃?,打斷了正因驚嚇要點燈的吳假。
“剛剛怎么了?”吳假摸著黑,蹲下了身,顫音問道。
她沒有說話,因為她在找,夜里摸針,飛針!
事實上,那已經(jīng)不能算是針,應(yīng)該叫做鐵簽子,就和串烤串的簽子一樣。
方才,鐵簽子從窗外飛來,打在垂落的蚊帳上,之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拔劍橫掃。
而現(xiàn)在,她摸了摸才發(fā)現(xiàn),數(shù)根鐵簽子掛在蚊帳上,這一擊應(yīng)該不是為了殺她。
不是為了殺她,那就是別有用意?
“這周邊必定殺機四伏,可是誰要提醒本宮?”
“能把這么重的數(shù)根鐵簽子飛進來,不多不少全都掛在薄薄的蚊帳上,看來,此人武功之高,還在本宮之上!”
“這都是為什么?”
她想著,又躺回了床上,心知有神秘人將對方驚動,可對方并未立即動手,下半夜應(yīng)該安全了。
果然,一覺睡到大天亮,沒再發(fā)生古怪事。
只是吳假這秀才,被他舅母的所作所為氣壞了,又被后來的事嚇個半死,一夜未睡,第二天精神不振,又顯得氣呼呼的,對他舅母簡直敢恨不敢怨,幾次想開口說話,卻又都憋了回去。
見秀才那種懦弱的樣子,她也越來越失望,吳秀才根本沒有看上去那么好。
她更明白了一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
早飯后,秀才吳假被他舅母強留在茶鋪做事,她也不想管這個沒志氣的秀才了,直去了大街上。
進入建基城時走的是南城門,她到了這里又把進城時的路再走了一遍,南城門四個兵卒看上去懶散,武功確實都很高,這么一個小城絕對用不著這么高的高手看城門。
看了一會,她又去街道上,賣饅頭還在賣饅頭,十層直徑四尺的大蒸籠被賣饅頭的從熱鍋上端下來,居然看不出半點使過力氣的樣子。
而這個賣饅頭的人,長得瘦小,一種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他又哪里來這么大的力氣,必定是內(nèi)功外功都已練到了一種可怕的境界。
要知道,蒸籠里的饅頭怕是就有百十斤了,何況還有十層被蒸汽潮濕侵透的竹木蒸籠。
對街是個賣布的,用一手好剪刀和量尺,雙手三根手指一動,布匹尺量自分。這么樣一雙手,打穴擒拿必定極準(zhǔn)。
而賣布的已是位老人,褶皺的面孔,有一雙目光精悍的三角眼。
再往前走,又能看見賣水果的兩位姑娘,一個人拿著西瓜刀,樣子很兇,揮舞間刀風(fēng)呼呼。
另一個姑娘看著倒是普通,只是大熱天的,她卻穿著一席寬大長裙,裙下也不知有一雙怎么樣的腿。
賣鞋的是位老婆婆,一手針線活做的精巧,八寸長的大椎子用的更是嫻熟。
看到這位老婆婆手里的針和錐子,她想起了昨晚提醒自己的那個神秘人。
“誰能提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存在,若無提醒,不仔細看,本宮都看不出這些人是高手,可本宮也才來了建基城一天,昨晚那個人是如何知道這些人存在的呢?”
再往前走,遇到一個中年貨郎,挑著擔(dān)子,聽著貨郎叫賣聲,竟像極了昨晚去裴蘭家的那個樵夫男人。
其實,貨郎就是樵夫男人!
再走一段路,已快回到城西裴蘭茶鋪,兩三乞丐分立街頭,其中一人不僅不瘦弱,反而長得巍峨,每走一步路就像是小山在移動。
這種人裝乞丐,豈非太明顯。
走到了城西,已經(jīng)是正午,守城門的四個兵卒全來了茶鋪休息,還有城里的幾個富豪商人都在裴蘭茶鋪。
不因為別的,就因為裴蘭這位風(fēng)韻猶存的中年寡婦長得好看。至少比城內(nèi)大多數(shù)的寡婦好看。
正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何況她是個開茶鋪的。
門口來了位打扮神秘的姑娘,好幾個人目光都移了過去,尤其那四個兵卒。
“姑娘,我是建基城城防官,看你是外地人吧,最近日子不怎么太平,不知道姑娘打哪里來呀?”或許是因為昨晚的差點打草驚蛇,這四個兵卒看到她都有些緊張,一個個都精神高度緊張,矮瘦的兵卒過來試探試探。
“田長官,她是和我一起來的,都是自家人,肯定錯不了?!毙悴艆羌贀Q了一副跑堂小二的裝扮,在茶鋪幫忙,很機靈的回來幫她解圍。
姓田的長官看了一眼吳假,笑道:“大外甥好福氣,娶了個這么漂亮的媳婦兒,?。俊?p> 田長官一句話,其他人都跟著哄笑起來。
“去你奶奶的,姓田的,你他娘就知道占老娘便宜?!迸崽m走過來怒罵,一雙白眼不待見的瞪著她。
一看見舅母,吳假臉色立即黑了,昨晚的事到現(xiàn)在他都沒敢說。
圍冒下,目光打量著這一茶鋪的人,要不是昨晚有人特意提醒,她也不能完全確定城內(nèi)危機,剛剛轉(zhuǎn)了一圈,又遇到這田長官查問,她已確信自己有麻煩了。
但她臨危不亂,道:“我是帝都人,叫黃浩,是吳秀才的主子,并不是他媳婦兒?!?p> 撂下這句話,她向著茶鋪后院走去,只聽到茶鋪大堂一片笑罵聲。
吳假的臉應(yīng)該是丟完了。
進入小屋,對四周一番查看,沒發(fā)現(xiàn)異樣,才放心休息。
不久,吳秀才送來午飯,真的有了奴才樣兒,已經(jīng)不是那個在淮溱省城夜伴讀書的秀才。
“秀才,你是不是覺得很丟人?”畢竟是自己的奴才,她不能不多問一句。
吳秀才很不高興,道:“哪里的話,能給姑娘鞍前馬后,實在是……是……”
后面的話,吳假說不下去了,他怎么甘心給人當(dāng)奴才。
他自詡讀書人,還是個秀才身,現(xiàn)在卻給人端茶遞水,送飯賣笑,心里委屈卻不敢反抗。
世風(fēng)日下,不得不低頭做人。
她微微笑著,說道:“等到了帝都,你便不會覺得委屈了,乖乖聽話,本宮…姑娘,一定善待你,讓你做神仙?!?p> 這話說的是多么強橫,就像個剛劫了壓寨夫人的山大王。
可這話在秀才聽來,是多么可笑。做神仙誰不想,可你卻要我當(dāng)奴才!
又是一個夜,吳假很想去問問舅母裴蘭,這么多年你給我舅舅守寡確實委屈你,就算你要改嫁誰也怨不得你,可你為什么要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
奈何,捉奸拿雙,何況寄人籬下,良機已失,吳假也不知道怎么開口跟他舅母說這種事。
一夜失眠,還要被那位蠻橫姑娘欺負(fù),吳假覺得自己已經(jīng)到了人生的低谷,不知道怎么過下去了。
“姑娘,你睡了嗎?”秀才很想找人聊聊。
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床上,她道:“閉嘴!”
她當(dāng)然在防備意外的發(fā)生,并不想因為和吳假聊天分神。
可這次吳假硬氣起來,又說道:“你覺得我應(yīng)不應(yīng)該揭穿我舅母,可她畢竟是我的長輩,好心收留我,我要是這么干,是不是太不講情面了?!?p> “閉嘴!”她才不想管裴蘭那點小破事。
她只想,那個扮成樵夫的貨郎,昨晚和裴蘭那段對話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來害自己的。
還有昨晚那個好意提醒自己的人是誰,母皇派來的嗎?
建基城內(nèi)有多少埋伏,會不會比看上去的多幾倍?
可吳假又道:“反正我舅舅都死了,舅母干這種事好像和改嫁也沒什么兩樣,畢竟舅母娘家也沒什么親戚了,她年紀(jì)也大了為自己考慮后路都是正?!?p> “姑娘,你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理解理解我舅母,就這么算了?”
“閉嘴!”她聲音已鋒利。
……
“哈哈哈……大美人,今天該輪到我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個浪蹄子有好幾個男人……”
“但是我不在乎,來吧大美人,你還等什么呢……”
……
“姓田的,你他媽小聲點,家里有人呢?!?p> 聲音確實不小,吳假都聽見了。
趴到門縫去看,院里月光白如霜,只看見裴蘭拉著一個穿軍服的男人進了柴房。
吳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都傻了,剛剛他還想算了,舅母一個孤寡婦人生活也不容易。
可現(xiàn)在,白天茶鋪里那個姓田的軍爺,居然半夜來找他舅母,還進了柴房,這還能干什么。
“呵呵……”吳假要瘋了,難以相信,自己怎么會有這么一個舅母。
“姑娘,我們走吧,去帝都,就是當(dāng)你的奴才也比留在這里強?!眳羌僦幌胩与x這個骯臟的地方。
他從未想過,自己舅母竟是這樣的人。
“閉嘴!”回答他的仍是這兩個字,聲音更冷。
她在聽,他們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是要刺殺自己。
裴蘭和外人偷情,一偷還偷倆,這絕不正常。
吳假怒吼道:“姑娘,難道你還想看那個瘋婆子……”
瘋婆子就是他舅母裴蘭。
“姑娘,我們走吧,像這樣的地方你怎么能待得下去?!?p> 她坐了起來,嘆道:“現(xiàn)在走,恐怕晚了。”
她并沒有聽到什么,屋外也風(fēng)平浪靜,靜得可怕。
柴房那邊也只有那兩人的喘息聲,長長短短,短短長長……
但,他們確實已走不了!
等到第三天晚上,男人來找裴蘭,卻不是之前的兩個,而是街上賣饅頭的人。
她知道這些人絕不簡單,可是裴蘭和這件事又有什么關(guān)系,居然和這么多高手都有關(guān)系。
裴蘭是漂亮,但也還沒漂亮到能吸引這么多男人的份兒上。
何況這些男人一個個都不簡單。
吳假知道自己舅母又勾引了一個新的男人,但他已不憤怒,只想離開。
可她在聽,想弄明白裴蘭想干什么,想搞清楚城內(nèi)這些高手要干什么?
她目光不禁落在吳假身上,已開始懷疑起他來。
第四天過去……
第五天過去……
第六天過去……
第七天過去……
……
每個夜晚都一樣,自從她們來了之后就發(fā)現(xiàn),十天來,每個晚上都會有新的男人來找裴蘭,在同樣的地方,做著同樣的事。
而這些來的男人,無不是城內(nèi)那些隱藏高手,居然都和裴蘭有關(guān)系。
而在這十個晚上的觀察后,她也發(fā)現(xiàn)的一些秘密,柴房里的人正在用暗語交流,發(fā)出的長吁短叫聲,就是他們的暗語。
“呼氣”是問話,“啊聲”是回答,長短有序,每天晚上裴蘭都在問:“到底什么時候動手,說好給我的錢呢?”
而那些男人則告訴她:“你先穩(wěn)住‘他’,我們的人還沒到齊,不能動手……”
十個晚上偷聽,煎熬分尸這種怪異的暗語,她也才剛弄明白暗語的意思。
“他們?yōu)槭裁催€不動手殺了自己,這些人還在等什么?”
“哼,用這種惡心的方式溝通,是怕本宮偷聽?你們真是想得出來!”她心中暗罵,每夜都聽著裴蘭的大呼小叫,她已感受到了自己身心的寂寞。
第十天晚上,吳假坐在黑夜里,仿佛也能聽到那小小柴房里的動靜。他早就收拾好了東西,已經(jīng)無法忍受裴蘭這個瘋子,更不想去管這種破爛事。
奈何,她身邊的姑娘不肯走,也不讓他走。
看著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的姑娘,吳假實在不敢違抗她,因為她手里有劍。
而她還在聽,終于又聽出了一些東西,這些人在等更厲害的幫手來,所以要把她困在建基城內(nèi),只要對方的幫手來了,她必死無疑。
“還有幫手,這些人到底在這里埋伏了多久?”
“他們又如何知道本宮會來建基城?”
到現(xiàn)在她還沒有走,是因為有幾件事她還沒有弄清楚。
既然吳假舅母裴蘭,這么一個普通人都參與到了刺殺她的事情中,不管對方使了什么手段控制裴蘭,她都懷疑吳假這人有沒有份兒?
若是吳假也是對方的人,那這件事就太可怕了!
對方到底做了多少靜心謀劃,是不是在她還在淮溱省城的時候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可對方怎么知道她一定會跟吳假走,來這座建基城。否則,對方如何提前布置好這一切?
這其中的關(guān)鍵她想不通,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她一個人武功再高,又如何敵得過對方明里暗里的千軍萬馬。
另外,她也是擔(dān)心吳假不是對方的人,只要她敢輕舉妄動,不論她跑不跑得了,吳假的命可就沒了。
吳秀才多半是被她連累的。
黑暗的屋子里沒有一絲光線,聽著裴蘭的叫聲,實則是在和別人暗語交流,她知道自己的臉早就紅了,身體也有些異樣。
可她不得不繼續(xù)聽,分析暗語中的意思,她要知道對方有多少人,等待的高手又是誰,實力如何?
吳秀才坐在桌前,他當(dāng)然也知道自己舅母在干什么,雖然心說我不在乎,我不管這閑事。
可想想居然在這么一個骯臟的地方,給裴蘭茶鋪打了十天下手,自己舅母居然是這種不要臉的話淫婦。
那畢竟也算是個親戚,吳假這么一個要面子的讀書人,實在覺得臉面丟盡了。
他已實在忍不了心中的火氣,握著拳,走到床前,一把搶過她的劍,吳假向外面走去。
她驚問:“你要做什么?”
吳假怒道:“給我舅舅出氣,也是為了安良除邪!”
難道吳秀才也要殺人?
穿過小院,踹開柴房的門,黑暗里隱約可見一絲半掛的兩個人。
不必說,一個是他舅母裴蘭。
而另一個男人,居然是西城門口的另一個兵卒,名叫侯鴿子。此人長得塊頭極大,猛地站起來穿衣服,比吳假整整高了一個頭。
“小兔崽子,活的不耐煩了!”侯鴿子怒氣哼哼,臉色由紅變黑,怒瞪吳假。
裴蘭也在穿衣服,膽怯道:“吳假,你聽舅母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吳假舉劍吼道:“裴蘭,我舅舅生前是個多么好的人,對你也不錯吧。舅舅死了,你要改嫁就改嫁,誰也不能怪你?!?p> “可是你,你……”
埋汰的話,吳假自己都說不出口,竟真的壯起膽子,一劍刺了過去。
“嘿!”
可是,那塊頭高大的侯鴿子一揮手,只把吳假推倒了,拖著吳假就出了柴房,舉拳要揍。
“放開他?!边@時,她從小屋里出來了。
雖然,她不想管這一家子的爛事,因為她自己已身陷重圍,這周圍可都是要殺她的殺手,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逃脫。
但現(xiàn)在,吳假是她的人,她就得管了。
且,她正好可以試試吳假,看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看看對方還有什么陰謀。
見是她,侯鴿子一愣,臉色頓時變了,放開吳假轉(zhuǎn)身走。
“既然已經(jīng)暴露,還遮遮掩掩的干什么,她就一個人,還能敵過咱們二十三個人?!?p> 呼啦啦……
一群人影晃動而來,燈光大亮,城里這幾天又來了好幾個殺手。
二十三個人落在墻頭上,把小院子包圍,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老有少,十幾人手持十幾把兵刃,燈光下寒光四射。
殺機四伏已變成殺氣彌漫!
“呵……”她只不過一笑,看著二十三人,不覺得自己能有什么危險。
“姑娘,他……他們都是來找你的?”這時候,吳假退到了她身邊,把劍還給她,才鎮(zhèn)定下來。
拿過劍,看著吳假那絲毫不知情的樣子,她仍懷疑吳秀才,劍尖對著他,沒有絲毫松懈。
“沒錯了,就是她,彩色眼瞳的女人!”墻頭上有人大喊,手中拎著一張金絲漁網(wǎng)。
“你們知道本宮是誰?”她開口問,一一打量墻上的這些人。
有人陰笑道:“我們都是拿錢辦事,不管你是誰,今天都要死!”
“死”字落下,昏暗中乍閃四五十道寒光,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飛散而下。
那竟是二十三人同時打出的暗器,漫天寒刃!
面對這么多暗器,還是從四面八方飛來,沒有人能夠不躲,她揮舞長劍,本欲飛身躲進小屋里。
可那秀才卻大叫:“姑娘快跑……”
噗噗……
數(shù)聲穿透,吳假幾乎被打成篩子。
見他竟幫自己擋下一面暗器,她又且能不管他,反手抓住吳假,長劍連連揮擋。
正要退,“嘩啦啦”一片,閃著金光的漁網(wǎng)罩頭而下。
緊隨其后的,是二十三中那十幾位手持兵刃的人的同時出手圍攻,刀槍劍斧亦是從四面八方而來,每一把兵刃似都要將她分尸。
嗆嘶!
利劍劃破漁網(wǎng),她將吳假推倒,自己則是騰身而起,險而又險避開了十幾把分尸兵刃。
可墻頭上仍有幾人豎立,又是十?dāng)?shù)發(fā)暗器閃耀,二十三人配合出手,便已是天羅地網(wǎng),她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