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路,車隊(duì)慢行,終究還是誤了進(jìn)貢之期。
現(xiàn)今,蝶珊方才跟隨進(jìn)貢隊(duì)伍抵達(dá)上舟都城。
但還未進(jìn)城,城外開闊平地一幕,卻驚壞了眾人。
只見在天空,圓形的球體飄浮,球體下方懸掛藤編吊籃,四五人在上面,粗如手臂的繩索將這怪東西拴在地面,距離地面二十余丈。
一只只特制長槍從空中吊籃上拋下,精準(zhǔn)落在空地設(shè)立的標(biāo)靶上,遠(yuǎn)處士兵大聲交好。
“那是什么東西,竟能飛天,起到軍事用途!”見到這一幕,蝶珊頓時沉不住氣了。
上舟王朝有這等利器,從空中攻擊敵人,豈非立于不敗之地。
“定要將此物構(gòu)造圖盜出來,否則必成大患?!钡盒南聸Q定,今日這般見識確實(shí)把她驚壞,想想日后攻打蒼坤卻要面對從空中攻擊的敵人,那該是什么畫面。
車隊(duì)停在城外,正在接受城防官的檢查。
可眾人不知,因城外軍演,就在上舟都城城墻頂,上舟皇帝攜一眾親眷,宮人把城外一切看得清楚。
上舟皇帝正值壯年,自號順梵皇帝,枯瘦的手里捏著佛珠,人顯得干瘦,這皇帝做的怕是沒有想象中那么舒服。
順梵皇直指城外車隊(duì),道:“此車隊(duì)豎起潮國旗號,該是晚到的潮國進(jìn)貢隊(duì)伍吧?”
立刻有負(fù)責(zé)進(jìn)貢之事的官員上前觀望,隨即答道:“回陛下,正是潮國進(jìn)貢隊(duì)伍,今晨快馬急報(bào),今年雪天極多,瑚國進(jìn)貢隊(duì)伍亦在路上受風(fēng)雪阻攔,預(yù)期還要晚到幾日。”
順梵皇點(diǎn)點(diǎn)頭,道:“老六,你親自去迎接潮國使臣,進(jìn)貢隊(duì)伍檢閱之事,便交給你負(fù)責(zé),尤其樂團(tuán),來日朝宴歌舞,馬虎不得。”
后面一大群皇子中,站出一位剛成年的皇子,氣宇不凡,目光自然而然釋放出一種犀利之色,相貌與順梵皇相貌是相當(dāng)?shù)南?,都是干瘦干瘦的那種人。
六皇子觀雷,除了太子之外,最受順梵皇器重的皇子,沒有之一。
“兒臣領(lǐng)旨?!庇^雷大喜,接手檢閱潮、瑚兩國進(jìn)貢隊(duì)伍,這可是一樁肥美差事,其中能撈到的好處,不僅僅是金錢那么簡單。
六皇子觀雷立刻下城去,一副干瘦小身板似乎都能被風(fēng)吹走。不過六皇子的身手了得,正因?yàn)槭?,身法步法之快,宛若雷霆?p> 別看這位六皇子表面弱不禁風(fēng),卻是實(shí)打?qū)嵉娜氲牢湔摺?p> 禁軍侍衛(wèi)圍護(hù)中,六皇子觀雷當(dāng)即與潮國進(jìn)貢使臣會面,親身引領(lǐng)潮國使臣入驛館。
安頓下來,也就三五日的功夫,賺的盆滿缽滿,六皇子立刻就要檢閱舞樂,順梵皇特意交代,不可不辦。
“聽說,潮國今年編排了一種新的舞樂,更是被潮國皇封為國舞,貴國可有安排?”六皇子觀雷目光犀利緊盯潮國姓錢的使臣。
此刻,驛館大廳除了六皇子,還有四五侍衛(wèi),貼身保護(hù)六皇子。
潮國錢使臣年邁,卻不糊涂,很明白六皇子的意思:“進(jìn)貢舞樂確有安排,不過,來路天寒地凍,不少舞者,樂師皆有凍傷,今時未曾養(yǎng)好,上國皇子檢閱,恐有紕漏,這……”
“呵呵,不過這領(lǐng)舞之人并無凍傷,大可選段歌舞,請六皇子檢閱?!?p> 明面上的意思很明白,暗里實(shí)則是,我把領(lǐng)舞叫來,定叫六皇子滿意。
一聽這話,六皇子觀雷明面不動生色,道:“既然有凍傷之人,應(yīng)該早早上報(bào)。也罷,速去請醫(yī)官,為凍傷者診治,不能誤了朝宴?!?p> “只可惜,一人獨(dú)舞雖妙,怕是不如全舞壯觀。父皇命我檢閱潮國樂團(tuán),這可就難辦了?。 ?p> 都是明白人,六皇子這意思是相當(dāng)不滿意。
錢使臣不敢懈怠,他是下國使臣,來上國進(jìn)貢,遇到檢閱一事,卻以各種理由推諉,這事兒可大可小。
“六皇子稍安勿躁,檢閱之事不難……”
錢使臣立刻送上禮物,并喚來樂團(tuán)領(lǐng)舞,先讓這位六皇子看了再說話。
錦緞棉袍下光潔小腿暴露,大步邁入廳內(nèi),可見棉衣之下便是舞衣。
蝶珊容貌,天生英秀,再加上她長年居于高位,自然養(yǎng)成孤高,傲慢之氣,更有巾幗之姿。
只是,此刻收斂了高傲氣質(zhì),妝容也變得柔和靚麗,魔魅彩瞳盡是媚色,這般的她更有女子水柔之姿,誘人動魂。
本把玩著錢使臣送的羊脂美玉,可忽見這樣一個女子款款走來,六皇子觀雷本犀利的目光頓時癡了,放下手中玉,似已被蝶珊勾走了魂兒。
玉雖然美,又值錢,可絕沒有一個美人兒好,更能誘惑男人。
“這便是那位領(lǐng)舞?”皇子畢竟皇子,見多了美女,半響過后六皇子觀雷回神,笑容燦爛。
“正是,小女子名珊,見過六皇子?!钡捍髿鈶?yīng)聲,隨即行禮。
眼看這女子膽子不小,六皇子更喜,道:“聽說你舞跳的不錯,本皇子領(lǐng)父皇旨意檢閱樂團(tuán),奈何多數(shù)人凍傷,你且先選段一舞,待本皇子檢閱?!?p> 揮揮手,六皇子又道:“此乃現(xiàn)于天子舞樂,你等不得觀看,全部退出去?!?p> 侍衛(wèi)先退,錢使臣也很識相的退走。
眼見如此,蝶珊心知,今天這哪里是檢閱舞樂,這一關(guān)不好過啊!
“待小女子梳理舞衣,六皇子稍待。”蝶珊立刻退到大廳隔斷中,屏風(fēng)后解下外面衣袍,將絲綾打活結(jié),藥粉藏入其中。
跳舞,卻沒有伴奏,甚至大廳里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這舞跳的就相當(dāng)詭異了。
一舞跳完,當(dāng)即迎來六皇子掌聲:“舞跳的不錯,但本皇子卻看出了些許紕漏?!?p> 話落,六皇子觀雷起身走進(jìn)蝶珊近前,轉(zhuǎn)了一圈,頓時上手:“方才起舞,你的手和腿應(yīng)該這般擺弄?!?p> 手腕穴道被扣住,蝶珊頓時便知這六皇子功夫不淺,若是再晚一會下手,自己可就吃虧了。
“請六皇子指明,是哪樣子呢?”素手裹綾橫揮,活結(jié)頓開,藏好的藥粉飛散。
不過瞬間的功夫,沒有任何戒備的六皇子,當(dāng)即到底。
“還真讓那個混蛋說著了,真有色膽包天的王八蛋截我的胡兒。”抬起一腳踹在六皇子命根子上。
可現(xiàn)在這局面,似乎不太好收場了。
不過,現(xiàn)在的蝶珊也不是從前的蝶珊,她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跑到緊閉的廳門口,撞在門板上,蝶珊張口叫喊道:“六皇子,我的腿抽筋了,啊……”
“六皇子,別……您這是要干什么,別……”
聲音忽變,正是六皇子觀雷的聲音:“別怕,抽筋而已,本皇子為你疏通疏通……”
妓院,這種地方確實(shí)可以讓一個女孩子快速成長,認(rèn)清楚現(xiàn)實(shí)是個什么模樣。
即便,蝶珊在那種地方呆了沒幾天,可她學(xué)會的東西,已有很多。
就比如,變換自己的聲音!
門外,眾侍衛(wèi)把守,突聽廳內(nèi)那些話,是個人都知道該走遠(yuǎn)些。
只是,六皇子在驛館停留的時間可是真長,一天一夜,無人敢靠近那間大廳。
“該死的,怎么還不醒,那個混蛋給我的是什么藥,這么強(qiáng)悍!”
一個人演戲,還要演兩個人,苦了蝶珊。
拿起最后一杯冰冷茶水,狠狠潑在六皇子臉上,看樣子作用不大,又狠狠踹上幾腳。
“呃!”
終于,六皇子被踹醒了。
蝶珊立刻蜷縮道墻角,揉亂自己的頭發(fā),至少看上去是個被糟蹋的樣子。
“我,睡著了?”六皇子還不明白怎么回事,卻看到滿廳都是自己的衣物,本就瘦弱的身本酸疼,更像是被毒打了一頓。
而那個舞女蜷縮在墻角抽泣,似乎,好像,事情辦的還不錯。
“你過來?!绷首用悦缘傻烧酒鹕?,想找水喝,廳內(nèi)卻什么都沒有。
蝶珊畏畏縮縮的歸去,垂頭顫立。
六皇子問道:“為我穿衣,我睡了多久?”
蝶珊膽怯去撿衣服,回來難言答道:“一…一夜。”
“什么,我在這里睡了一夜!”六皇子再不敢耽擱,自己穿上衣服,拖著疼痛的身體出門。
可出了門一看,已經(jīng)是第二天正午。
雖說,上舟沒有都城官員,皇子不準(zhǔn)在驛館過夜的規(guī)矩,但畢竟是要避嫌的?,F(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在驛館駐留一夜,六皇子心里慌啊,什么事兒都忘了,只管速離。
蝶珊白眼走出大廳,卻看到錢使臣就在外頭,笑吟吟的走過來。
“如今你得了六皇子的寵,獻(xiàn)舞后何去何從還未可知?!?p> 錢使臣奸笑道:“哼,若不是我牽線搭橋,你拍是沒這好命,小美人,你該如何感謝我呢?!?p> 眼見這群混賬王八蛋,蝶珊忍怒道:“我身無俗物,不過區(qū)區(qū)一舞女,要不也陪大人睡一覺,便當(dāng)是感謝了。”
“誒,使不得,你若是在六皇子枕邊吹風(fēng),我怕是回不到潮國了。”一個勁的跟蝶珊討好,未來如何如何。
要說這錢使臣都一把老骨頭了,還想著未來。
或許,六皇子觀雷回去后也怕了,除了日常檢閱潮國舞樂排練,絕不敢再在驛館多留。
入宮獻(xiàn)舞之期,轉(zhuǎn)瞬即到!
上舟朝宴,一年一度,匯集潮、瑚,上舟三國歌舞,文人詩詞,爭奪美名,封賞自是少不了。
若論舞姿,蝶珊算不上出圣入神,三國中比她舞跳得好的就有四五人。
可要論美色,三國舞者無一人能出蝶珊左右,舞雖沒掙得第一,人卻被順梵皇扣下,招入后宮。
在蝶珊看來,果真是有什么樣的兒子,就有什么樣的爹!
不過,這也正好順了蝶珊計(jì)劃,留在上舟皇宮,日后可慢慢盜取機(jī)密。
但等到了夜晚侍寢時,順梵皇點(diǎn)名要蝶珊去,一絲不掛的被抬去,她能忍得了?
這個世界,總是這么荒唐,人做的事有時候更不可思議。
正因?yàn)槿滩涣讼駛€玩具一樣被人送去,又被人抬走,蝶珊一人直殺到了皇帝寢宮,找個空隙,拖著順梵皇上床,一發(fā)迷藥迷倒,狠狠的用腳踹。
要說沒人攔嗎?
誰能攔得住蝶珊。
順梵皇不會治她的罪?
那也要有人知道蝶珊都干了什么。
“母皇叫男妃侍寢,都要問問他們愿不愿意,可你這個皇帝,把女人當(dāng)成什么?”
“你也配做皇帝,你也配……”
毒打了順梵皇一頓,沒把皇帝伺候舒服,第二天蝶珊就受到了冷落,甚至把宮院中伺候她的宮女,太監(jiān)全部都撤走了,瞬間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宮。
皇宮里可不缺美人兒,皇帝更不缺女人。
看看這世道,得有多遭人恨!
一夜、兩夜、三夜……
半個月,確定自己已被所有人遺忘,蝶珊選擇在這個時候,行動。
……
又是風(fēng)雪交加的一天,積雪起碼沒過膝蓋,馬兒都很難在道路上行走,更別說是人。
但是,就是這樣的天,卻有個人牽馬遠(yuǎn)行,他將自己寬大棉袍蓋在馬背上,自己只剩下一身暗紅色的武者勁服。
天底下,居然會有這樣的人,極端天氣出門遠(yuǎn)行,卻又將自己的衣服給馬穿。
無言以對!
他不是別人,正是江瑚!
這些時日,他游經(jīng)上舟王朝十郡之地,算是把黑道武者全部得罪了個干凈,明面上的武道高手他也沒有放過,因此被滿世界追殺,夜不能眠,晝不能歇,遇到的千奇百怪暗殺手段,殘暴異常。
所以,江瑚只能不斷轉(zhuǎn)移,只有移動才不會被人輕易找到。
大雪連天,隱約間忽見路旁旅店,炊煙升騰,熱氣似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域場,吸引著今日這樣天氣中所有路過的人,和動物。
“嘿……”內(nèi)心一聲輕咦,好巧不巧遇到這么一家旅店,開設(shè)在大路荒地中,真是所有旅人的福氣。
可是,江瑚卻并不這么想:“看這屋瓦木料,石墻泥膏,全是新修新建,這怕是在等我吧?”
既然都到這里了,便沒有不進(jìn)去的道理,人家好心好意給你蓋了間大房子,丟命了也該進(jìn)去看看不是。
旅店旁就是很大一座被草席圈圍的馬棚,先把馬拴好,江瑚大踏步到旅店門前,用力敲門。
門開,肩頭搭著干凈抹布的灰衣小二開門,風(fēng)雪與江瑚頓時飄進(jìn)內(nèi)堂。
門關(guān),整個旅店大堂略顯昏暗,卻已人滿為患,喝酒的喝酒,劃拳的劃拳,談情說愛的談情說愛,亂哄哄一片,吵鬧噪雜。
“客官,實(shí)在對不住,房間都住滿了人,今晚您只能和咱店家在大堂打通鋪了,要不這也實(shí)在沒有地方住人了?!毙《D(zhuǎn)了一圈,給江瑚找了個空位子。
“無礙,我這人喜歡熱鬧,馬棚里那匹馬可給我照顧好了?!苯餮奂鈷咭暆M堂眾人,可以看得出,各個功夫不低。
“方才在馬棚,馬倒是沒見多少,可旅店中的人未免也太多了。哼,十面埋伏?。 碧统鲢y子給小二,要了幾樣小菜。
時間很快入夜,卻平靜的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外面的風(fēng)雪卻愈演愈烈,把所有人困在旅店內(nèi)。
大堂拼桌為床,十多人擁擠在一起,不都是店家,也有幾位客人。
住在這樣一間旅店,不禁讓江瑚想起了自家客棧:“臨走前新建的豪華樓房,不知道今日是否還存在。”
“雙雙,玲玄……”
難眠的一夜,思念,終究是痛苦多些,擾人清夢。
可就在天不亮,旅店迎來新的客人,一隊(duì)押鏢的,整整五大馬車,十幾口榆木箱子,被二十位鏢師圍護(hù)抬進(jìn)旅店。
這下子人更多了,江瑚坐在角落里看著滿堂人,包括店家在內(nèi),一共四十九人,算上江瑚自己,剛好五十。
而這隊(duì)押鏢的到來之后,旅店內(nèi)氣氛瞬間變得不一樣,似乎人人揣著心事,不論做什么都小心翼翼,連大些聲響也不敢弄出。
“難道是黑道上的人劫鏢,不是對付我的?”江瑚心中猜疑。
昨天自己來的時候也不見今天這種情況,但這第二天一大早,旅店內(nèi)的人似乎都著魔了。
“人已到齊,還不動手?”
江瑚耳靈眼尖,突聽廚房幾個廚子小聲說話。
“再等等,讓小二去探聽探聽,這隊(duì)鏢師并不見楊鏢頭,還不知道真鏢假鏢,萬一打草驚蛇?!?p> “還有,昨天來的那個人很可能是鏢隊(duì)探路的,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zhǔn)動?!?p> “原來如此,是劫鏢,不是殺我。”江瑚心中大大放松。
天天被人追殺,防這防那,難免損耗精神,現(xiàn)在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太危險(xiǎn),江瑚很想好好睡一覺。
再看那二十位鏢師,吃東西都要人對外觀望,輪流進(jìn)食,甚至有幾個人就坐在大箱子上,一動不動。
店中其他人,二十多人,起碼有十七八個都默不作聲,等待著動手的命令。
另外還有三個人,三個女人,應(yīng)該是一家人,一位老嫗,一位婦人,一位十六七的小丫頭,坐在一桌,該吃吃,該喝喝,該說話說話。
看樣子,這三位并不知道這里將要發(fā)生的事。
不過,正是這三個看似最正常的女人,當(dāng)江瑚目光飄過去,卻發(fā)現(xiàn)那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竟也看著自己。兩人目光對視的瞬間,小姑娘居然臉紅,目光躲閃著低下了頭。
“嗯?”如此怪事,江瑚心里又開始起疑:“我是不是真的很帥,隨便到了哪兒都有女孩子喜歡?”
江瑚又發(fā)現(xiàn),那小姑娘雖害羞,可眼神還是時不時看向自己,江瑚立刻舉杯致意,微笑燦爛。
但三女中的婦人頓時發(fā)現(xiàn)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白了一眼江瑚,轉(zhuǎn)而怒瞪那小姑娘。
而那老嫗笑意滿滿,拉過小姑娘的手,開始說起悄悄話。
這時,店小二拎著水壺到了眾鏢師近前,討好言語,開始瞎打聽。鏢師中自有能說會道者,專門應(yīng)付店小二這類人。
“店小二?!苯鹘辛艘宦?,店小二滿臉堆笑跑來。
“客官有什么吩咐,馬棚里的馬吃的都是上好草料,客官您就放心吧……”店小二對誰都是這么討好。
江瑚先丟出一錠金子,才道:“去問問那邊那三位老姑娘,大姑娘和小姑娘,有什么需要,一切費(fèi)用,江大爺我全包了?!?p> 錢都是從黑道朋友身上搶的,花起來相當(dāng)痛快。
而江瑚很確信,自己從來沒見過那三個女人,看她們的樣子應(yīng)該會些功夫,他這是想試探試探。
“原來客官貴姓江,小的這就給您去問問,若是牽上了線,搭上了喬,江大爺可別忘了小的的傳話之勞?!钡晷《⒖膛苋ィ前ち藡D人不少罵,又灰溜溜跑回來。
“江大爺,不是小的不盡力,實(shí)在是女人不好惹,他們不僅不接受您的好意,還……唉!”
后面話不用說,挨罵是少不了的。
可是這情況,江瑚就很詫異了:“難道真是因?yàn)槲议L得帥,勾引的小姑娘春心萌動?”
正在江瑚這么想著,忽見三女中的老嫗拉著小姑娘的手走到了自己這一桌前。
江瑚這一桌本來就在墻角,只有一條板凳,愿意和他一起坐的沒一個,老嫗和小姑娘過來立即坐在了江瑚旁邊,老嫗道:“多謝公子好意,愿意為我三個婦孺仗義疏財(cái),出門在外,公子不嫌,老婦我愿交個朋友?!?p> “在下姓江,還不知婆婆姓氏?”江瑚微笑看著這一家人,那邊那位婦人似乎并不愿意交自己這個朋友,可這奶奶孫女好像更和善些。
老嫗道:“我們是緋香郡杭家人,這是我的小孫女,杭漾菱,只因遠(yuǎn)親家中諸事,回返路程受風(fēng)雪阻攔,能與公子在此相識,幸會?!?p> 江瑚道:“是在下榮幸,不知杭婆婆,杭小妹同座的那位是?”
“兒媳柳氏,性情刁鉆,不足掛齒?!焙祭咸@一語,可見婆媳關(guān)系。
此刻,杭漾菱膽子也大了起來,道:“我爹和爺爺入伍充軍死的早,我娘管我管的可嚴(yán)了,都不讓我和外人說話,不過還好,有奶奶給我做主?!?p> “江公子,謝謝你剛剛敬我一杯?!毙」媚镆圆璐疲鼐唇?。
“哪里敢當(dāng)?!?p> 三人聊天聊的火熱,與堂中幾十人搞出的緊張氣氛大不相同。
細(xì)聊之后,江瑚才明白,杭漾菱很少出門見外人,今天好不容易在人堆里抓住江瑚這么個好看的,小姑娘正是情竇初開,確實(shí)動了心思。這就和男人看女人一個道理,沒毛病。
而這緋香郡,江瑚倒是知道,前不久他才從緋香郡逃出來,緋香郡大多數(shù)人都姓杭,那一郡之人皆是粗人,習(xí)武者眾多,黑道的各勢力大佬境界高的嚇人,江瑚差點(diǎn)就著了道兒。
卻不想,緋香郡也有這樣的書香門第,杭老太那一口不失江湖風(fēng)味,卻又溫文爾雅的言語,聽得人心悅誠服。
杭老太先去,獨(dú)留下小孫女跟江瑚一起坐著,都是年輕人,至少江瑚外貌是的,一起聊天也很正常。
江湖人豪爽,只有老一輩人話里行間才會兜兜轉(zhuǎn)。
“江公子,我看我母親又要生氣了,再敬你一杯,我便回去了?!焙佳馀e杯,笑盈盈注視江瑚。
“杭小妹年齡不大,卻也是個老江瑚了,今天這朋友交的甚妙,不必客氣。”江瑚也舉杯,已被熱茶入口。
可不及反應(yīng),杭漾菱便已起身,似乎有意靠近江瑚耳邊,低語道:“既然已是朋友,下次再見,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像上次一樣坦誠?”
“什么?”被這一句耳邊話說的,江瑚心中頓覺不妙。
杭漾菱道:“我是說,既然已是朋友,你可記得來我家找我玩兒,不見不散?!?p> 江瑚深深思索杭漾菱的耳邊話:“哼,我這一路上遇到的襲擊暗殺也不少,像你們這樣的,還是第一次?!?p> “這又是什么花招兒,手段呢?”
一日又去,旅店中平安無事,只是到了夜晚,就很不讓人省心了,一眾鏢師守夜,弄出的動靜不小,許多人不滿上前鬧事。
局面很明白,大部分人都在以各種理由,試探鏢師們保押之物。
第三天早上,雪停了,只是厚厚的積雪封路,阻人難行,旅店中一眾人并不打算走,就連不受待見的鏢師們也沒走。
不過,杭家三女有要事,一大清早便要離開,臨行前,杭漾菱還與江瑚道別,邀請他去緋香郡做客。
“這小姑娘也太古靈精怪了,你們到底是不是來殺我的?”江瑚心里想問,卻只是目送杭家三女離去。
送別三人,又陷入了一種非常古怪的局面中,滿堂是人,卻都不聲不響,可怕至極。
第三天晚上到來,終于出事了。
大堂內(nèi)眾人被迷藥迷倒,即便鏢師中幾位修為不淺的也沒能撐過去。
而江瑚只好洋裝昏迷,然后就看見,店老板,店小二,店廚子,店伙計(jì),翻箱倒柜,從鏢師鏢箱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金磚,實(shí)打?qū)嵉募兘稹?p> 可問題在于,這些人看金錢如糞土,有金磚不劫,還在翻找什么東西。
“哼,怪了!”江瑚心里驚奇:“賊,連金磚都不要,還能有什么寶貝,值得這么一大群人大動干戈?”
雖然想不明白,但這些都和江瑚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所以他也不會管閑事。
再說,這些賊要找的東西,似乎并沒有找到。
可跟江瑚有關(guān)系,后半夜便來了。
也不知道這群人是怎么找來的!
凌晨,旅店一眾把鏢師的東西都放好,還原本貌,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旅店一眾人都嚇了一跳,店小二去開門,迎進(jìn)來三五個漢子。
他們剛到,一眼邊鎖定了還裝昏迷在桌上的江瑚,上去將其包圍。
“就是他嗎,看樣子不過是個普通人,當(dāng)真有那么可怕?”其中一人問道。
這三五人做事高調(diào),并不怕別人看。
“我們兄弟親眼所見,他這一身金剛不壞,火燒不化的功夫,絕不是障眼法?!?p> 一隊(duì)兄弟開口道:“再說他一連走過十郡之地,把道上的朋友都得罪光了,這風(fēng)頭前無古人啊?!?p> 江瑚頓時分辨出,說話的這對兄弟正是那兩個跟小蓮在荒野開庭審問自己那伙人中的兩人。
這二位追了十郡之地,還不肯放棄。
“江大爺,我們都到了,您就別裝了,再裝下去可就沒意思了?!庇质且蝗耍鲜滞屏私饕话?。
砰!
一聲摔在地上,江瑚仍沒個反應(yīng),這時這三五人終于意識到不對,忽看向堂內(nèi)其他人。
這三五人無不是殺人越貨的好手,剛才沒仔細(xì)看,可現(xiàn)在仔細(xì)一看,頓時辨出堂內(nèi)大部分人都被迷藥迷昏了。
就連江大爺也不例外。
“中計(jì),快走!”
有人叫喊,三五人當(dāng)即分散逃去。
“哼哼,來不及了,趟了這渾水,來得去不得?!甭玫昀习鍘е换锶烁Z出,大網(wǎng)罩下,頓時網(wǎng)住動作慢了的三人。
誰會想到這旅店內(nèi)墻壁上處處是機(jī)關(guān),網(wǎng)后便是數(shù)枚鋼釘飛射,另外追殺江瑚的兩人竟先送命。
聽到響動,客房中的其他人也接著一個個飛出,把旅店圍個銅墻鐵壁。
“呦,這不是丘平郡龍家兄弟,怎個今天也要趟這趟渾水?”頓時有人認(rèn)識了網(wǎng)中人,上前問話。
“百里一鏢!”龍家兄弟認(rèn)出了問話的人,驚道:“你們這些人在這里干什么,我們與你們無冤無仇,各行各道,出手未免也太狠了吧。”
這時旅店老板上前,充當(dāng)這伙人的頭兒,道:“也罷,事已暴露,這些鏢師留不得?!?p> “至于他們……”
“住手!”
咔轟呼!
眾人還沒下決定,旅店大堂屋頂突然炸裂,一把大刀,一桿長槍飛射而下,緊接著飄落三人。
來人兩老一少,刀、槍入了兩個中年人之手,少的前去查看二十幾位鏢師。這三人滿身的雪,眉毛頭發(fā)都已結(jié)冰,怕是在房頂趴了一夜。
“楊鏢頭,金槍封悔風(fēng),敖家小公子,哈哈哈,這下子人總算是都到齊了?!甭玫昀习逋氏伦约阂簧硗馀?,內(nèi)里黑衣裹身,四五把短刀綁在腹背。
其余人皆露出兵刃,以多壓少。
不過,帶刀的楊鏢頭,和那持槍的封悔風(fēng)完全不懼,敖家小公子只管給眾多鏢師灌藥,不管這邊的事。
“金肋夜叉黃金海,杜家四老鬼……”楊鏢頭一個個報(bào)出了對手的名字,在場之人他至少認(rèn)識一多半:“你們也是上舟王朝明面上成名之人,想不到竟會干出這種事,你們知不知道這次鏢物是什么,是誰送給誰的?”
“廢話少說,東西呢?”假扮成旅店老板的金肋夜叉黃金海怒喝,不給眾人思索時間。
黃金海為什么要叫金肋夜叉這么個名號,看他綁在身上的短刀,無不鑲金嵌,如同肋條,人一兇起來,像要把人活吞了。
而周圍響當(dāng)當(dāng)名號的眾人,敢來劫鏢,自然知道鏢物何等珍貴,可他們偏偏來了,看樣子還是不劫到鏢物誓不罷休的樣子。
此刻,裝昏迷趴在地上,江瑚同樣被大網(wǎng)罩,心想:“果然沒有等錯,上舟王朝明面高手都到齊了,不管你們?yōu)榱耸裁?,我可省了日后的麻煩了。?p> “喂,你們想不想跑?”趁著場面還沒亂到波及自身,江瑚向同在網(wǎng)中,來殺自己的那三位,小聲道:“想活都聽我的,去廚房,那沒人,有后門?!?p> 確實(shí),所有人都擁擠在大堂,即便是打也施展不開拳腳,一會眾人必定沖出旅店,廚房確實(shí)是最好的逃跑線路。
可,網(wǎng)中三人看向江瑚,那可是恨的要死。被卷入了這么一件事情中,瞬間就成了網(wǎng)中之魚,二話不說五個人就死了倆,簡直倒霉透頂。
此刻,突見這位江大爺裝昏,剩下三人心里在不是滋味,只能點(diǎn)頭同意。
這時,為了問出鏢物去向,金肋夜叉黃金海并未叫人立即動手,反而和楊鏢頭一伙人僵持起來。
他們給眾多鏢師下了猛藥,很有信心不會在短時間內(nèi)醒過來,只是面對三個敵人,近三十人自然沒什么可怕的。
而身在這重圍之中,楊鏢頭,封悔風(fēng),敖小公子三人將未醒的眾鏢師圍護(hù),憑三人之能,居然要與近三十人為敵,何等豪氣壯闊!
要知道,武者和修道之人最大的區(qū)別便在于武道之力的運(yùn)用相當(dāng)巧妙,境界上的壓制要比修道人修煉別道更大。
再者,武者對靈力運(yùn)用的方式很閉塞,不像修道人那樣通順。三個武者與三十個武者為敵,那就相當(dāng)于三歲小孩跟大人打架,實(shí)力差距懸殊之大,難以形容。
在場之人,無不是上舟王朝成名已久的武者,單個拎出來,武功層面強(qiáng)弱之分很不好說。
但現(xiàn)在這局面,似乎已經(jīng)注定了一邊倒。
一直在聊,話題不離鏢物去向。
而楊鏢頭也想拖延時間等眾鏢師醒了再動手,畢竟敵多我寡,旅店空間狹小,萬一被對方拿住幾個鏢師作為威脅,到時候可就完蛋了。
這兩方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周旋,江瑚聽著,也明白了些緣由。
原來,這次押鏢之物是上舟王朝皇帝送給天運(yùn)王朝的國禮,好像是難得一見的奇珍靈物,物之貴重引得不少人覬覦。
而上舟和天運(yùn)兩國,便要借著此物為信,聯(lián)合一處對外宣戰(zhàn),兩大王朝聯(lián)手,他國必定勢敗,一統(tǒng)天下的好機(jī)會。
只是,依照歷史遺存問題而言,上舟王朝和天運(yùn)王朝的關(guān)系并不怎么好,江湖中各方勢力都不同意此事,畢竟戰(zhàn)爭一起苦的還是民家武者,因此引發(fā)了數(shù)次阻劫。
上舟皇帝沒辦法,只好暗中請人保鏢,只是不成想消息泄露,發(fā)生今天這種情況。
“好家伙,這事兒可真不小?!苯黧@嘆,開玩笑道:“我說你們黑道上的朋友是不是就顧著追殺我了,連這種事都不參與參與,應(yīng)該有很多油水撈吧?”
三人中其中一人道:“哼,世道越亂越好,黑道之人都是發(fā)橫財(cái)?shù)?,打不打仗關(guān)我們什么事?!?p> 龍家兄弟也道:“我們哥倆明面是開棺材鋪的,死的人越多越好?!?p> “江大爺若也要棺材,以后記得去找我們哥倆,給你打折?!?p> “難道你們沒有給我準(zhǔn)備棺材么?”江瑚還在開玩笑:“殺我,連一副棺材都不給,真小氣?!?p> 三人只覺這位江大爺是不是有病,真仗著自己殺不死就胡作非為,混黑道也是要講規(guī)矩的。
龍家兄弟又道:“誰說我們要?dú)⒛?,我們是奉了十郡黑道大佬之命,來請江大爺前去赴宴的。?p> 三人立刻把這次來邀請江瑚赴宴的目的告知,原來他們來找江瑚并不是為了殺他,因?yàn)樗麄冎栏揪蜌⒉凰肋@位江大爺,而是奉了十郡黑道大佬之名來請江瑚前去赴宴的,談?wù)劵獬鸷拗隆?p> 眼看劫鏢,押鏢的兩方人已快要談不下去,三人也已要發(fā)力,脫網(wǎng)逃跑。
“哼,請我赴宴,鴻門宴吧,老子才不去呢。”江瑚也已看到時機(jī),不過眼神卻瞥了一眼房頂?shù)亩础?p> 楊鏢頭三人破頂而下,屋頂?shù)亩催€在,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
“娘熊,姓楊的,你知不知道兩國挑起戰(zhàn)爭,最后苦的還是我們這些練武的,你不把東西交出來,今天就得死?!秉S金海怒喝,兩手刀出鞘。
眾人早就怒不可言,誰也不想打仗,一旦開戰(zhàn)有沒有功勞不說,生死難料。
可楊鏢頭三人并不這么認(rèn)為:“大好男兒,為國家效力,建功立業(yè),你們一個個膽小如鼠,鼠目寸光,只知茍且偷度余生,一點(diǎn)豪情都沒有,也配做習(xí)武之人?!?p> 聽這意思,這群人沖突只因,似乎不僅僅是為了利益,而上升到了理念的爭斗中。
到底是挑起戰(zhàn)爭,亂世中建立偉業(yè)?
還是維持這似乎也不太和平的世界,安度余生,隨波逐流呢?
談不下去只好動手,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敖小公子手里藥粉揮灑,周圍人擦著碰著點(diǎn),皮膚頓時起水泡,緊接著潰爛。
這時,正是江瑚幾人逃跑的好時機(jī),撕破大網(wǎng),黑道三人向廚房去,誰也沒有多心。
可,江瑚直跳而起,穿過屋頂大洞消失。
哐轟!
爆裂,眾多人頓時就把旅店擠破,人影亂飛而出。
茫茫雪地,金陽光照,此刻正是太陽東升之時,雪地反光,照的人睜不開眼。
更加璀璨的顏色飄灑,渲染,頓時遮掩下耀眼金光。
血溶白雪雪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