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實(shí)中。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周衍三人早早爬起來,直奔永順城。
二十多里山路很快平趟。
待天色大亮?xí)r,三人就已經(jīng)趕到永順城。
周顯、紅纓在前。
扛著幾捆皮子,給守城的幾個大頭兵塞了幾個銅板,就順利進(jìn)去。
周衍在后,也準(zhǔn)備進(jìn)去。
快到城門的時候,他先去看城門旁邊城墻上張貼的一張張官府告示。
永順城很大,周衍初來,兩眼一抹黑,即使手上有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拜哪尊真佛。多看一看這些告示,說不定能有些靈感跟啟發(fā)。
告示很多。
一部分是宣講法令、政務(wù)的,一部分是征召軍伍的,還有一部分則是通緝要犯。
周衍一一看過。
忽的。
他神色一頓,目光落在其中一張通緝告示上,上頭有兩個要犯的畫像,這兩人周衍不認(rèn)識。但是在下面,等他看到兩個逃犯的名字,不由當(dāng)場怔?。?p> ……
緝拿!
案犯周康、周蒙刺配邊軍,私逃出營,赦賞白銀百兩,緝拿歸案。凡提供線索者,賞銀十兩。
大散關(guān)將軍府、宜州衙門。
大景中興十七年九月十四。
……
“周康!”
“周蒙!”
周衍心中一驚。
如果是單獨(dú)通緝‘周康’或者‘周蒙’,周衍也許不會往大哥、三哥身上去想。
但是‘刺配邊軍’、‘周康’、‘周蒙’這三個要素同時出現(xiàn)在一張海捕告示中,周衍可以確定,這告示上畫著的這兩人定是大哥、三哥無疑。
只不過他眼瞎八年,對大哥、三哥容貌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而且他記憶中的大哥、三哥的樣貌也只是他們十三四歲的時候。再加上二人被刺配邊軍時,臉上又被刺下‘迭配大散關(guān)’的字樣,難怪周衍沒能認(rèn)出來。
“九月十四。”
周衍看到海捕告示張貼的時間,心中一動。
算算時間。
這差不多是他跟二哥所在的那支輜重隊抵達(dá)大散關(guān)的前后。
“定是輜重隊將我跟二哥賣了,賺了銀子,卻謊稱是我們死在運(yùn)糧途中。大哥、三哥知曉后,才會逃離大散關(guān)!”
周衍眉頭微皺。
他們四兄弟一同淪落南景,感情甚篤。南景又有連坐法,如果周衍跟周顯尚還活著,周康跟周蒙定不會貿(mào)然逃走,以免牽連。
正如前面的周衍跟二哥,在運(yùn)糧途中,哪怕再苦再累,也沒想逃走。絕不是因?yàn)樗麄円粋€瞎子一個瘸子的緣故,完全是擔(dān)心連累到尚在大散關(guān)中的大哥跟三哥。
心有牽掛,就生忌憚,就難免束手束腳。
但也正因如此,一旦牽掛不在,手腳便徹底放開。
于是。
一向老實(shí)本分的大哥、三哥,在得知兩個兄弟身死的消息后,才會一反常態(tài),從大散關(guān)中逃出,引得大散關(guān)將軍府跟宜州衙門一同發(fā)下海捕告示。
“真有本事!”
周衍皺眉的同時,也不禁贊嘆。
就連他想從外面潛入大散關(guān)都不容易,大哥跟三哥只是普通人,而且人在營中,居然可以順利的偷跑出來,這份本事著實(shí)不一般。
“看來前面幾年是受我拖累了?!?p> 周衍心中自嘲一笑。
旋即他不再這里逗留,徑自進(jìn)城。
不過這一次,既然大哥、三哥已經(jīng)逃出大散關(guān),周衍的撈人計劃也要相應(yīng)的變一變。
走在繁華的永順城中,周衍在一處街角站住,進(jìn)入雷林世界中想了半天,新的方案就出爐了。
……
永順城。
這是宜州治所,一座城中間被一條‘羅水’隔開,東邊是宜州羅東縣,西邊是宜州羅西縣。
作為宜州治所、兩縣衙門共處的永順城,城墻高大,城中繁華。
同樣的,潛伏在繁華底下的牛鬼神蛇也不少,一個個幫派充斥在永順城的底層,覆蓋永順城各行各業(yè),彼此間有合作也有摩擦跟碰撞,私底下的交鋒跟殺戮不在少數(shù),因此各幫各派對新鮮血液的吸收也很重視。
這一日。
雄獅會青木分舵中,舵主吳朝新領(lǐng)著一眾青木分舵中的老人并今次入會的數(shù)十新人一同盟書誓詞、祭拜祖師。
其中大部分新人都站在堂下,唯有兩人在最前頭,在吳舵主身旁。
這兩人一個是頭陀模樣,身量不高。另一個斯斯文文,是個中年書生。
下首,有人識得這二人,傾慕道:“這二位都是我宜州武林上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粋€喚作‘鐵膽頭陀’,據(jù)說曾一個人攀爬千丈高的懸崖采藥,還在懸崖上頭生屠了一條大蟒,早已是淬骨境二流人物。另一個人稱‘書呆子’,不大好聽,但名聲同樣不小。他酷愛讀書,擅一手‘鐵畫銀鉤’劍法,曾在關(guān)外一劍刺死五位淬骨境,名震宜州?!?p> ‘鐵膽頭陀’明空。
‘書呆子’鄭丹心。
這二人都是淬骨境武者,江湖二流人物,在宜州地境也算小有威名。只是近來,前一個‘鐵膽頭陀’明空和尚惹了羅山門,后一個‘書呆子’殺了‘關(guān)外五鬼’中的‘三鬼’跟‘四鬼’,正在被另外三只鬼追殺。
二人畢竟勢單力薄,只能擇一靠山。
剛巧他們跟雄獅會青木分舵舵主吳朝新有交情,于是就來投奔。
而雄獅會在宜州、在永順城中勢力不小,計有一處總舵與五處分舵,高手如云,可以不懼羅山門跟‘關(guān)外五鬼’。面對兩個二流高手的投奔,吳朝新自然不會拒絕。
雄獅會會中有三十六條誓詞,十禁十刑,二十一條守則,大抵是忠心義氣,孝順父母,和睦鄉(xiāng)黨,兄弟一家,患難相助等等。若有泄漏機(jī)密,扳連兄弟,投降官府,奸淫擄掠,脫離幫會,言而無信,吞沒公款等情由,輕則割耳、責(zé)打,重則大解八塊,斷首分尸。
但這些誓詞更多的還是針對那些個小嘍啰。
如明空和尚跟鄭丹心這樣的淬骨境人物,一旦禁令太嚴(yán)、刑罰太重,他們大可一走了之,約束力不大。
走個過場后。
兩大高手加盟,讓吳朝新心情甚好。
大佬們坐在堂上敘話,新加入的弟子們也都賜了一些酒肉讓他們在院中享用。
吳朝新跟明空和尚、鄭丹心二人寒暄兩句,就切入正題,問道:“明空大師跟鄭兄走南闖北見識廣闊,可曾聽說過‘混元霹靂手’陳元儉這號人物?”
“陳元儉?”
“混元霹靂手?”
明空和尚跟鄭丹心對視一眼,皆搖頭道:“從未聽過,至少宜州左近是萬沒有這人的?!?p> 明空和尚見吳朝新聞言蹙眉,就反問道:“不知這人什么修為?既稱‘混元霹靂手’,定是掌上功夫了得,舵主不妨仔細(xì)說說?!?p> “這人——”
吳朝新皺眉回憶道:“這人手上功夫很古怪,看不出太大名堂。吳某與他隔空對了一掌,只覺心中憋悶如遭重?fù)?,決然不是對手?!?p> “這人掌勁如此恐怖?”
“難道已經(jīng)骨勁大成,內(nèi)氣滋生,已經(jīng)邁入一流境界?”
明空和尚也是一驚。
吳朝新可是實(shí)打?qū)嵉拇愎蔷车谌亟鸸切逓?,骨勁已近大成,稱得上二流巔峰,卻自覺不是那位‘混元霹靂手’的對手?
說明那人很可能已是內(nèi)壯境!
這可是江湖一流,在雄獅會中也沒有幾人。
吳朝新怎會招惹這等人物?
明空和尚暗暗后悔,心想若是吳朝新招惹了內(nèi)壯人物,他著實(shí)不該在這時候加入青木分舵。但再看吳朝新臉色,雖皺眉、有疑惑,卻不像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心中才稍稍放松。
看樣子那人并非來者不善。
心念及此。
明空和尚又問道:“這人是何來意?”
“尋人?!?p> “說是家中兩個晚輩流落在宜州,拜托江湖同道幫忙找一找,傳傳消息?!?p> 吳朝新提到這里,臉上倒是露出笑意,他道:“這人手筆不小,只是傳播消息,就奉上白銀百兩。如果有切實(shí)下落,后面還有千兩賞格。二位如果有路子,不妨也去尋一尋,左右是一筆不小入賬?!?p> 南景物價比北面大舒、西面衛(wèi)國都高不少,在這靠近邊關(guān)的永順城中更甚。
但即使如此,百兩銀子也不算小手筆,足夠?qū)こR患胰诹吣甑闹С觥?p> 更別說后面的千兩賞格。
吳朝新這樣的人物自然看不太上,但對方的實(shí)力強(qiáng)勁,他也愿意賣個面子。
見明空和尚跟鄭丹心也不知道這位‘混元霹靂手’的來歷后,吳朝新索性暫時不去追究,他看向在場分舵中一眾眼睛微亮的中高層,朗笑道:“那人現(xiàn)在興化坊中暫居,諸位如果尋見他那兩個同族,可自去領(lǐng)賞?!?p> 堂中眾人聽了,臉上一喜,忙問道:“不知那二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
吳朝新也不賣關(guān)子,直接道:“二人中,老大喚作‘陳永溫’,老三喚作‘陳升恭’,二十來歲,面容有損傷?!?p> 吳朝新聲音朗朗,不止說給堂上的中高層聽,外面院落中的弟子們也聽的清楚。
這院中今日新入門的數(shù)十弟子中,有兩個寸頭野和尚,臉上各都有傷疤憑添幾分兇性。這樣的人物大概率是在南景犯了什么事,臉上被刺了字,一般情況如是遇著官府官兵,都要被盤查盤問。
但雄獅會這樣的幫會可不管。
甚至他們還喜歡這樣的人加入,這種人有血性有兇性,敢打敢拼,不用怎么調(diào)教就是一個好手。
至于官府?
大抵是管不到他們的。
這兩個野和尚大約也是這樣的人,在外面沒甚去處,在城中也難生存,于是投入雄獅會中,想要博一個前程。
而正在他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時候,忽聽得堂中傳來‘陳永溫’、‘陳升恭’的字眼。
二人動作同時一頓,側(cè)耳傾聽,剛巧堂中有人傳話出來——
“‘混元霹靂手’陳元儉陳大俠托我青木分舵尋親,凡有‘陳永溫’、‘陳升恭’二人消息的,都可呈報上來領(lǐng)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