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一個人的葬禮
路明非大口喘氣,如此大范圍地使用“不要死”可真把他累得不輕,甚至連將打空的巴雷特放回裝備箱都做不到。
他虛脫了。
但他不能松懈,因為有一頭被他打爆喉嚨的三代種沖過來了。
耿世經(jīng)將最后一個彈匣打空,狠狠將槍體朝空中砸去,加速沖上去以一個公主抱方式將路明非抱起開始狂奔。
難道讓他一邊保護(hù)路明非一邊在在崎嶇的高山上跟三代種單挑不成?
別說是現(xiàn)在言靈無法動用,就算能用,他那四階剎那16倍加速在三代種面前也不頂用啊,一口龍息下來就是大范圍秒殺,他小胳膊小腿的可扛不住。
右相能壓制一時,但壓制不了一世。何況他都自顧不暇了,手中的巨劍都被卡米亞拍出裂痕了,再來兩下他就要赤手空拳。
三代種落在路明非原狙擊點,龐大的身軀壓在地上引起一陣地動山搖,碎石滾動著跌進(jìn)深淵。
頸部的血洞不斷流出沸騰的龍血,血液滲入大地,如同瘟疫飛速蔓延,周圍的植物開始腐朽枯爛。
對于能夠吸收龍血的極小部分生物而言,它是世界上最珍貴的藥材;而對于絕大多數(shù)生物而言,龍血是劇毒。
它的聲道已被徹底破壞,要是積蓄龍息,它會第一個承受龍息的高溫。
但它不會懼怕。
就在剛剛,陳巖將它膜翼骨擊斷,使它失去了飛行能力,拖著不堪重負(fù)的軀體,它不可能追得上那兩人類。
拼盡全部力量積蓄龍息,而后自已也在極致的高溫中焚毀殆盡,它也同樣抱有必死的決心。
人們的想法是“殺一個回本,殺兩個賺一個,殺三個賺一雙”,而它想法則是拼上性命也要捍衛(wèi)王的榮耀。
高溫升騰,心臟加速跳動,血液流速突破天際,熔巖在口中流轉(zhuǎn),仿佛有火山在噴發(fā)。
“砰!”
陳巖在遠(yuǎn)處換上實彈,對著它的眼睛來了一槍,直接將左眼爆成漿。
它沒有進(jìn)行任何防御,哪怕是合攏眼皮。
它死死盯住飛奔的耿世經(jīng),張開嘴,熔巖與血液混雜在一起噴射而出,分不清那是火色還是血色。
鮮紅的龍息如同導(dǎo)彈鎖死了路明非,攜帶著它滔天的憤怒,要將冒犯王的竊賊燒成灰燼。
但很可惜它沒可能親眼見到那一幕了,血色的火焰從血洞開始燃起,迅速覆蓋全身,將它燒成灰燼。
看著遠(yuǎn)方射來的血色龍息,路明非勾了勾食指,想要伸手去擋,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一絲力氣,連抬手都做不動。
只能寄希望于耿世經(jīng),希望他能跑出龍息的鎖定范圍。
但一位高貴強(qiáng)大的三代種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燃燒自己射出的龍息豈會那么容易被躲開?
龍息近在咫尺,空氣都被燒得變形,路明非全身都感受到了灼熱感,他們被龍息包圍了,紅蓮般的火焰將他們淹沒。
耿世經(jīng)慘叫一聲跌倒下去,全身燃燒的樣子好像一個火焰人。
路明非也被火焰攀附,摔下來翻了好幾個滾,卻仍舊沒有力氣行動,只能眼睜睜看著火焰將自己吞噬,來自空間的提示升起,是陷入頻死狀態(tài),請迅速使用生命回復(fù)道具。
但他哪來的血藥。
要死了啊……又要死了……只是這次不在空間里,而在現(xiàn)實世界,死了就是真死了,也不像上次還能使用言靈吊命。
意識逐漸昏沉,隱約聽見遠(yuǎn)處的鐘聲。
鐘聲回蕩,似乎來自很遠(yuǎn)處的教堂,他在心中想象,想到月下荒原和遙遠(yuǎn)處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著火把耳朵人載人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們的面孔,他們的臉隱藏在陰影里。
他們奔向那輪半沉在地平線以下的巨大月亮,最后在山巔向月亮躍去。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在臨死前想到這樣瑰麗瘋狂而真實的景象,為什么不是回顧過去,回顧他那糟糕的人生。
好像就這樣戰(zhàn)死也不錯,有個烈士之名,也不算死得輕如鴻毛,起碼自己的骨灰會被安葬在烈士陵墓,起碼會有人來祭拜自己,起碼自己在地下還有人陪著,起碼自己……不再孤單。
多美好的死亡啊,地面上的生活完了,就在地底下長眠,永遠(yuǎn)也不蘇醒過來。
就是會有人會哭的吧?會有人為我的死感到悲傷的吧?還真是遺憾啊,新的人生還沒開始多久就要死了。
我,不想死??!
他從火焰中掙扎出來,從云層中透過來的微光照在他身上,四周漆黑如墨,看不到一點希望。
好像有一個男孩穿一身純黑的小夜禮服,手握一束白罌粟,眉宇間盡是悲傷。
男孩站在他身旁,將手中的白罌粟丟在他身上,低下頭為他哀悼,始終一言不發(fā)。
但從他身上傳出的悲傷卻如近岸的潮水,替他述說著一切。
為什么,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會不遠(yuǎn)萬里來參加我的葬禮,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悲傷,為什么……他會哭?
路明非想開口去安慰男孩,想伸出手抹去從他眼角滑落的眼淚。但尸體是不會開口的,更不能伸手,不然會被當(dāng)做詐尸嚇人一跳的。
他只能靜靜看著自己只有一人參加的葬禮。
男孩似乎很希望他醒過來,期待著與他一同……君臨天下!
真是見鬼啊,一個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小家伙會有征服世界的想法,為什么會有“我已經(jīng)活了幾千年”的沉默和悲傷,為什么會從世界不知道那個旮沓角落跑來參加他的葬禮。
想要付出換取我的感動嗎?也想讓我感動到流淚嗎?可我的感動是不值錢的,要我的眼淚就更簡單了,來個催淚彈或者用洋蔥糊我臉上就好了。
“交換嗎?”男孩輕聲問。
是在跟我說話嗎?可死人是不能開口的。他只能沉默地聽著。
“就算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不會同意的,只會用‘交換什么,我沒錢’之類的話語拒絕我,你一直都這樣,喜歡用自己最珍貴的生命去交換遙不可及的東西。就像那群追月的人一樣,遙不可及、虛無縹緲、一廂情愿……”
男孩繼續(xù)自言自語,抬頭去看云層中透進(jìn)來的微光,朦朦朧朧的,神秘而高潔,似乎期待著人們?nèi)ヌ綄に恼嫦唷?p> 他稚嫩的臉上流轉(zhuǎn)輝光,黃金般的瞳孔流淌著火焰,仿佛一面映著火的鏡子,照射著天空的陰云,將它們?nèi)咳境杉t色,和血一樣。
路明非的所有意識在那一瞬間被血云吞噬,全身猛地一顫,仿佛瀕臨絕境般,身體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巨大到好像能摧毀整個世界。
他沉醉在無上的權(quán)力里,抬抬手指,修改了世界的法則,真是美妙的感受啊。
……
“啊!”耿世經(jīng)慘叫著在地上打滾,想要熄滅身上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的聲音將路明非驚醒,從沉醉中蘇醒過來。
遠(yuǎn)方的槍聲炮聲與巨龍的吼聲混雜在一起,男孩就好像是幻想。
那是夢嗎?
路明非看著耿世經(jīng)的慘狀直接放棄思考,寒冰釋放,火焰瞬間熄滅,耿世經(jīng)似乎松了一口氣,感覺已經(jīng)脫離險境,就此暈了過去。
他去查看耿世經(jīng)的情況,皮膚被大面積燒傷,面容猙獰恐怖。但他還活著。
活著就還有希望,死亡便是絕望。
冷風(fēng)從遠(yuǎn)方吹來,路明非感覺涼颼颼的,低頭一看……
我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