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大殿之中,已經(jīng)打成一鍋粥了。
進攻方與防守方各占據(jù)了半個大殿。中原各派弟子占據(jù)著外面、南面半個大殿;神月教弟子占據(jù)著里面、北面半個大殿。在大殿中央,東西方向的交接線上,分成七個戰(zhàn)場在進行決戰(zhàn),其中有六個是神月教的六大長老分別與中原門派的六位領隊在捉對廝殺,最后一個在最西邊,是蘇炎率暗影部弟子與中原門派的一個領隊帶著三十多名弟子在進行廝殺。
此次三百名中原各派弟子當中,大部分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有九名領隊是上一代的高手,年齡在三十幾歲到五十幾歲之間。其中六名領隊對上了神月教的六名長老,領隊與長老的戰(zhàn)場自然而然地空出來約直徑兩三丈大小的圓形場地來,圓形場地內(nèi)兩大高手的真氣鼓蕩,普通弟子想進也進不去。蘇炎所在的戰(zhàn)場,沒有空出圓形場地來,因為她的武功層次,還不能在身體周圍形成氣場,她與六大長老的戰(zhàn)場,不是同一層次的戰(zhàn)場。在她身后不遠處,神月教的教主月神大人,正注視著蘇炎的戰(zhàn)場,相比于六大長老,蘇炎這邊是最弱的。
忽然,一道白影,越過眾人的頭頂,飛渡七八丈的距離,直襲在后方指揮戰(zhàn)斗的月神姜雪。此人正是白冰寒,她以斬首的策略,直指敵方最高統(tǒng)帥。姜雪是一身銀白衣服,兩道白影纏斗在一起。白冰寒雖孤身一人深入敵后,但所到之處,周圍劍氣盤旋,普通弟子根本無法近身。但月神姜雪的兩名貼身侍女不是普通弟子,他們一人一劍,破開劍氣,從左右兩側夾擊白冰寒。白冰寒蕩開劍勢,一人一劍,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在敵群中縱橫馳騁。
蘇炎先與一名中原弟子交手,只將對方打成輕傷,就被對方的領隊人物救下。當她與第二名中原弟子交手時,正要割取那人性命,卻被那名領隊偷襲,一掌打中她的后背,將她打成重傷。一名上一代的高手,出手偷襲年輕后輩,這決不是中原武林人士應有的行徑。蘇炎“噗”地噴出了一口鮮血,她恨得牙根直癢癢,今天所遇到的中原武林之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她受傷太重,站立不穩(wěn),單膝跪地,并以長刃撐地。她的前面尸橫遍地,都是神月教暗影部的弟子。
“殺了她,為我們掌門報仇!”
“殺了她,為我?guī)熜謭蟪?!?p> “殺了她,為我?guī)煹軋蟪?!?p> “……”
喊聲此起彼伏,看來神月教的暗影殺的人太多,得罪的人太多了。
有數(shù)條人影跨躍尸體同時向蘇炎奔去,手中兵器直指蘇炎前胸。蘇炎咬緊牙關,剛想做臨死前的垂死掙扎,只見眼前青影一閃,“蹬蹬蹬蹬”殺向蘇炎的幾人同時向后倒退了數(shù)步。
眾人穩(wěn)住身形,定睛看時,卻見陸離站在了蘇炎身前。
陸離一進到大殿就看到了白冰寒與月神的戰(zhàn)斗。他曾聽蘇炎說過,月神姜雪的武功與蘇炎不相上下,當他看到白冰寒以一敵三而且還游刃有余之時,才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白冰寒的實力,他便不用擔心白冰寒了。而此時,蘇炎已經(jīng)受了重傷,于是他趕忙出現(xiàn)在了蘇炎的身前。
讓他意外的是,戰(zhàn)無不勝、無往不利的蘇炎,今日竟會如此不濟。不僅是蘇炎,其他的各部首領根本就沒發(fā)揮什么作用,就消失在刀光劍影之中。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此刻蘇炎也已經(jīng)和其他首領一道共赴黃泉了。
眾人在沒見到陸離之前,對陸離的印象是頗好的。因為陸離繪制的地圖精確、詳盡,使他們未折損一人便撥除了所有崗哨,避開了所有的機關陷阱。
所以眾人見到陸離,沒有急于動手,而是不解地問道:“陸離,你這是干什么?”
陸離看看這些人,沒一個認識的,曾經(jīng)追殺過自己的人一個都沒來,都是生面孔。他忙說道:“諸位英雄,諸位好漢,能不能看在小弟的薄面上,饒她一命。”
“陸離你在說什么,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暗影部的首領,你知道她殺了多少中原武林人士嗎?”立刻有人反問道。
“我知道她殺了很多人,不如這樣,如果大家肯饒她一命,就算我陸離欠了在場的各位以及各位的門派一個大大的人情?!标戨x以為連黃總門長都特意讓自己欠他一個大大的人情,自己這個人情應該有點用,沒想到,在場的眾人并不買帳。
“陸離,你以為你是誰啊,誰稀罕你的人情?”
“別以為你立了一點微功,就以為自己臉有多大了。還‘大大的人情”,羞不羞?”
面對陸離荒唐、幼稚的話語,眾人紛紛挖苦、諷刺陸離。
陸離急了,大聲說道:“此人對我有救命之恩。常言道‘受人點水之恩,當以涌泉想報。’她曾救過我一次,我便要救她三次以做回報。如果大家非要取她性命,那就先贏了我的雙掌再說?!?p> “你瘋了?她是邪教妖女!”
“陸離,你哪伙兒的?”
“陸離,你腦子壞掉了。她殺了我們那么多人,今天她必須死!”
大家七嘴八舌,紛紛指責陸離。
蘇炎則驚異地看著陸離。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些人都認識陸離?而且這話里的意思……
“大家靜一靜!”一聲滿含威嚴而又響亮的聲音響起,竟把眾人的聲音都壓了下去,看來是隱含了內(nèi)力發(fā)出的。
眾人扭頭去看,陸離也投過去目光,看到人群之后的那位領隊。這個人陸離依稀認識,就是他剛才打傷的蘇炎,好像是……好像是……昆侖派的方遲道長。在昆侖山時,陸離與他在后殿曾見過幾次面,但沒說過話,不熟,所以陸離想了又想,才把他的道號想起來。
方遲道長見眾人靜了下來,就對陸離說道:“陸少俠,若說這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會救你性命,那是打死我也不信,你能說說是怎么救的你嗎?”
陸離便把剛到神月谷做細作時,有兩名中原門派的弟子從背后用暗器偷襲他,結果被蘇炎將暗器打落的事簡略說了一遍。
方遲道長聽后接著問道:“陸少俠,你仔細回想一下,如果當時暗影不幫你打落那兩枚暗器,那兩枚暗器真的能傷到你嗎?”
陸離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被這么一問,還真有些疑惑,當時暗器離自己尚有數(shù)尺遠,無聲無息,倒是蘇炎的暗器驚動了自己,如果沒有蘇炎的暗器,讓那暗器更加接近自己,自己會不會發(fā)覺呢?也許會吧!
方遲道長見陸離低頭沉思,臉上躊躇,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繼續(xù)說道:“她根本不是想救你,只是想騙你一次人情而已。你當時根本就用不著她救?!?p> 陸離覺得他說的不對,但卻不知如何反駁。
“陸離,原來是你小子把敵人引進來的?”一旁蘇炎終于明白了陸離的身份,“我當時壓根就沒想著救你,只想著殺你?!彼凉M眼的憤怒、悔恨和悲傷,而且她說的是實話。
“陸離!你這個叛徒、奸細,你騙得我好苦!你不得好死——”蘇炎恨不得將所有羞辱、骯臟的詞語瞬間都用在陸離身上?!瓣戨x,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啃了你的骨頭,食了你的肉!”
眾人聽得毛骨悚然,這才有點看明白了,原來這是一對癡男怨女呀!
“陸離!”方遲道長的聲音又響起,“你不要被她美麗的外表所迷惑,剝開她美麗的外表,里面可是蛇蝎心腸!”他也認為陸離是被妖女的美貌所迷。
陸離沒有仔細聽方遲道長的話,他只聽清了蘇炎的話,他回過頭來,想對蘇炎說聲“對不起”,但眼角的余光發(fā)現(xiàn)身后多了一道婀娜美麗的身影,那是白冰寒。
陸離一現(xiàn)身,白冰寒就注意到了。她雖以一敵三,但卻心系整個戰(zhàn)場。她之所以要深入敵后挑戰(zhàn)月神姜雪,一是要避開蘇炎,在她看來,今晚蘇炎必死,如果自己直接與蘇炎交手,陸離知道了會不高興;二是防止姜雪乘亂逃走;三是姜雪是神月教方面的總指揮,如果纏住姜雪,使她無法指揮,那么神月教就組織不起來有效的抵抗。而當她看到陸離背對著神月教眾肆無忌憚地談論起他細作的身份時,她便飄身離開了正在交手的姜雪,輕輕落在了陸離的側后方,陸離與神月教教眾之間的位置。她要防止神月教的人從背后偷襲陸離。她離神月教弟子、蘇炎、陸離的距離均為一丈,無論哪一方有所動作,她都來得及反應。
白冰寒將三分心思放在陸離身后,防止有人偷襲他,而將另外七分心思放在了其它戰(zhàn)場上。一開始,中原門派弟子約有二百多人,而神月教方面共有四百多人,約是中原門派弟子人數(shù)的兩倍。但一經(jīng)交手,前排的神月教弟子紛紛被放倒,而中原門派弟子只有幾人輕傷而已。更主要的是,神月教的六大長老,都有專門的一位領隊對應,六對兒人分六處廝殺,而且每一對兒中都是中原門派的領隊略占上風。她不禁感嘆,黃源總門長真是算無遺漏,看來,不折損一人而全殲神月教的目標可以達成了。
離白冰寒最近的戰(zhàn)場,是一位五十多歲的神月教長老對戰(zhàn)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僧。那位神月教長老三縷胡須胸前飄灑,手舞青龍偃月大砍刀,神情甚是威武。只見他突然瞪大了雙眼,面色通紅,口中發(fā)出低吼。瞬間,白冰寒的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幻景:從那位長老的身體里分出一位和他一模一樣的虛影,那虛影也是手舉大砍刀,直撲對面的老僧。而老僧神情凝重,嚴陣以待,雙掌上下向前平推,掌中發(fā)出金色的光芒,在掌前數(shù)寸處凝結成一個金色光盾。
是“分身斬”和“佛門金光盾”!天吶!真是大開眼界。如果不是這樣的戰(zhàn)斗,恐怕一輩子都無緣得見。沒想到真有人能練成“分身斬”,而那位金光寺的老僧,法號“不得”,恰好練成了“佛門金光盾”。這兩種上乘武功一攻一守,均是以渾厚真氣凝聚成實體一般的存在,用來對敵。
只是“分身斬”太耗心神,而“佛門金光盾”卻是以逸待勞。那帶著大砍刀的虛影撞在光盾之上,破散開來,消失無形,而光盾的金光也似乎淡了幾分。那位長老連續(xù)吼了五聲,便飛出去五道虛影,而那光盾連受五次撞擊之后已經(jīng)淡得幾乎看不到金色了。白冰寒正擔心:若是再來一次的話,那位不得大師就支持不住了。卻見五次之后,那位長老通紅的臉色變得蒼白,仿佛受了重傷一般,而不得大師也神情憔悴,似乎疲憊到了極點,兩個人都一動不動,似乎在恢復元氣。白冰寒卻暗自戒備,防止有人乘虛偷襲不得大師。
正在白冰寒以七分精神戒備之時,不知從哪里來的來的一道流光,快如閃電,穿透神月教長老的眉心,穿過腦袋,并從腦后射了出去。
是誰?竟然乘人之危!白冰寒剛想發(fā)怒,一想是己方的人,沒想到中原正派也做這種事情。也幸虧是己方的人,如果是敵方有這等實力的人偷襲老僧不得,自己恐怕來不及救助了。憑她的眼力居然沒看清暗器發(fā)自哪里。自己還是離得遠了些,但她又不敢離開陸離太遠,她還有三分精神在守護著陸離這個傻瓜的身后。
而陸離這邊已經(jīng)有些詞窮了,眾人叫喊著“讓開!”要取蘇炎的性命。而且有人已經(jīng)踢開了地上的尸體,騰出一片空地,如果陸離再不讓開,就只好對陸離出手了。
自己到底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蘇炎受到傷害??!自己以為自己的心腸夠硬,其實呢?——唉,那就硬一把吧!
“想殺她可以,不過得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陸離想到蘇炎臉上痛苦的表情,突然大氣凜然起來。只不過,為了一個邪教的妖女,這樣做,值嗎?只是,已經(jīng)沒有時間考慮值與不值的問題了。
蘇炎,既然你肯為我斬殺三名神月教弟子,那么我就肯為你斬殺三百名中原門派弟子,不,頂多是二百九十九,白冰寒除外。當然,這只是陸離心里想一下而已,很明顯,他,做不到。
眾人已經(jīng)被激怒了,紛紛躍躍欲試。
“為我們掌門報仇!”只聽一聲怒喝,一人一劍越眾而出,飛起一人多高,由上而下直刺陸離咽喉。當劍尖離陸離咽喉不到半尺之時,來人手腕一抖,抖起三朵劍花,分刺陸離的咽喉、左心和右肺,口里還大叫一聲“梅花三怒”。
“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标戨x心里嘟囔了一句,以右腳為軸,身體向右后旋轉一周,同時左掌向后一揮,向那人大致的身影拍去。那人三劍刺在空處,面對陸離輕描淡寫的一掌,身在空中,卻不好躲避,于是用空閑的左掌來接陸離這一掌?!皡纭钡囊宦?,掌掌相撞,那人在空中被震得倒飛出去一丈多遠,后面的眾人忙伸手將他接住。
那人掙扎著還要沖上來,卻被兩旁的人拉住。“一招,只是一招!你還上個什么勁兒?。俊?p> 還沒等那人說什么,又一道身影,躍起一丈多高,像老鷹撲食一般,直撲陸離。
“為我?guī)熜謭蟪穑 彪p掌由上至下拍向陸離頭頂,陸離忙用雙掌來擋,四掌相碰。來人借著這雙掌一碰之力,下面的雙腳腳尖踢向陸離的前胸,陸離忙雙掌下劃,擋住他的雙腳。來人又借著這雙腳一踢之力,上面的雙掌復又砸下,陸離忙又雙掌上抬,格擋他的雙掌……,如此反復三次,雙手、雙腳交替攻擊,陸離手忙腳亂,連退了三步。空中那人氣勢已盡,正要落地,陸離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腳心處,那人身在空中,被踢得倒飛出去一丈多遠,后面的眾人又伸手把他接住。他也和第一個人一樣,有些不服氣,想沖上來再戰(zhàn),卻被兩邊的人拉住。
別以為你連打了六下,很了不起了。一招,其實也只是一招。
“陸離,你和那妖女究竟是什么關系,為什么這般護著她?”方遲道長忍不住又發(fā)問了。
“我已經(jīng)收她做了我的……”
“你的什么?”
“奴仆?!标戨x本來是想用“女人”這個詞的,蘇炎每晚都睡在自己床上,這算不算是自己的女人呢?但想到白冰寒就在旁邊,用這個詞不妥,至于為什么不妥,他一時還想不清楚,總之,不能在白冰寒面前這樣說。而且,他也怕蘇炎跟他拚命,女性的“奴仆”與“女人”細一想都是一回事兒,但字面意思卻有本質的不同,于是,他用了“奴仆”這個詞。對他來說,用哪個詞沒關系,只要能找個守護蘇炎的借口就行。
蘇炎卻不干了,“誰是你的奴仆?做你這個卑鄙小人的奴仆,我情愿死了!”
說話間,陸離可沒閑著,繼第二個人之后,又有一個小和尚手舞月牙方便鏟,邊喊著“為我?guī)煾笀蟪稹边厸_了過來。小和尚身體旋轉,鏟隨人轉,輪成一個圓圈,直逼陸離。
月牙方便鏟本就沉重,再加上已經(jīng)輪圓了,勢大力猛,陸離不想硬接,便看準機會,把掌探進光圈之中,順著他的旋轉方向在鏟上用力一撥,頓時,月牙方便鏟旋轉得更快了,并改變了方向,直向后面的眾人旋轉而去。
小和尚收勢不住,身體只得隨著月牙方便鏟快速旋轉。眾人趕忙讓開一條“通道”,小和尚順著“通道”,連人帶鏟疾速旋轉著出去了。等他出去后,眾人馬上又圍攏了起來,不一會,只聽到“當啷”,“撲通”兩聲,眾人回頭看時,只見小和尚把鏟杖扔在一邊,閉著眼,捂著頭躺臥在地上,估計是頭暈目眩,一時半會兒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