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虎賁軍副將周捷帶領(lǐng)手下將士七百余人來到城門口，被守城校尉攔下。死難的將士中，虎賁軍并不多，大都去了子桑山，因為那個地方曾經(jīng)做過他們演習(xí)之地。最慘的便是這次支援的援兵，因為是從各地抽調(diào)，所以同袍之情不深，也不熟悉地形，跑都不會跑。即便如此，守城的將官還是被換上了援兵的人。在這一點上，陸通做的確實是對的。
“你們是什么人？出城做什么？”
周捷粗暴地抓住校尉的軍服，怒道：“我們是奉陸大人的命令出城執(zhí)行任務(wù)，若是耽誤了差事，你有幾個腦袋可以掉？”
校尉并沒有被嚇到，他嗤笑一聲，說道：“什么執(zhí)行任務(wù)，可有大人手令？哈哈，我看你們根本就是想出城投降?！?p> “混賬！只有戰(zhàn)死的虎賁軍，還沒有投降的軟骨頭。閃開，都給爺閃開！”
“攔住他們！”
校尉一聲令下，守城士兵紛紛持戟上前?；①S軍的士兵也抽出長刀對峙，眼看一場兵變不可避免，何澤出現(xiàn)了。
“把刀都收起來。敵軍還沒進(jìn)城，你們就開始自相殘殺，這么做對得起誰？”
校尉不服氣道：“是這些虎賁軍假傳軍令，意圖騙取城門，按軍規(guī)應(yīng)當(dāng)處以極刑?！?p> “就憑你們？”
“都給我住嘴。周捷，你給我?guī)е藵L回去?！?p> “就這么放過他們？何將軍，你這是處事不公！卑職要上告陸大人?！?p> 剛好，城門口的騷動傳到了陸通耳中，他也來到了現(xiàn)場。
“陸大人，周副將帶人強闖城門，何將軍偏袒他不予降罪，若人人效仿，軍威何存？軍規(guī)何在？”
城門校尉說的義正辭嚴(yán)，陸通都不好裝聾作啞，環(huán)顧四周的士兵皆在等其決斷?；①S軍與援兵本該是手足同袍，但援兵本身就是一個由各種派系組成的臨時搭伙組織，增援晉陽本是順理成章立功之事，結(jié)果到了現(xiàn)在立功是不可能了，朝不保夕，敵軍還在城外肆意羞辱，誰的心中不是憋了一把火。
城外的京觀他們也看到了，那數(shù)萬的將士大部分都是穿的援兵軍服，損失最大的是他們。他們還沒鬧情緒，這幫虎賁軍的人卻在那里假傳軍令，校尉的仇恨一下就轉(zhuǎn)移到了虎賁軍身上，畢竟是因為支援虎賁軍才導(dǎo)致他們陷入這樣的境地。
陸通嘆了口氣，說道：“來人，周捷假傳軍令，將他抓起來，明日午時斬首示眾?！?p> 何澤一驚，勸道：“陸大人，周捷是因為同袍受辱方才做出這等錯事，還請大人給他一個機(jī)會，戴罪立功?！?p> 虎賁軍都是李晙一手訓(xùn)練出來的，同袍感情深厚，若因為這種理由斬殺副將，怕是會弄出士兵嘩變。這才是何澤最擔(dān)心的事情。
陸通自然知道，只是看著虎視眈眈的援兵，他便知道，有的時候?qū)εc錯不重要，將士們需要鮮血去平復(fù)內(nèi)心的躁動。哪怕那是一個無辜之人。仇恨總是需要宣泄的，而宣泄的對象卻往往不是造成仇恨的本身。
“周捷死不足惜，只可恨竟沒有死在戰(zhàn)場上，不能為兄弟們報此血仇。”
在援兵拿下周捷之前，周捷搶先一步將刀橫在脖子上，一道血珠滴落，這刀終究沒有劃得太深被何澤打掉了。
“先把人拿下，看著他，別讓他做傻事。”
看著周捷被帶走，陸通還沒來得及說余下的士兵怎么處理，那七百余人竟然不聽他們所言，直接掉頭回去了。但是看他們走時仇恨的樣子，便知此舉已經(jīng)徹底激怒虎賁軍的將士，何澤心里隱隱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這個夜晚兩人都沒睡覺，天亮?xí)r他們還在商討此事要怎么處理。
“周捷不能殺，他一死，虎賁軍馬上就會嘩變?！?p> “周捷不死，援兵也不會安心聽從軍令了。何況，若是人人效仿，這晉陽還怎么守得?。俊?p> “我們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必須要將城外的軍隊帶回來?！?p> “你以為我不想嗎？也呼先早已準(zhǔn)備好了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我們出城好一網(wǎng)打盡。”
何澤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我有的時候真后悔，這個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我總覺得文韜武略我樣樣都不輸他，憑什么他就可以坐在中軍發(fā)號施令，而我永遠(yuǎn)只能被動地接受他的命令?，F(xiàn)在我知道了，他在這個位置上幫我們抗下了多少明槍暗箭?！?p> “你在怪我？”
何澤搖了搖頭，說道：“我在怪我自己。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在他手底下做事其實是一件很輕松很愉悅的事情?！?p> 什么后果都不必去想，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放手去試，因為有人會幫你兜著。
“我跟他最根本的差別就在于，無論我覺得你的決定多么糟糕，可我還是會按照你的命令去做?！?p> “就算是他，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會兩難吧?！?p> “或許吧?！?p> 午時，校場內(nèi)圍滿了前來觀刑的虎賁軍將士和援軍將士，兩方人馬涇渭分明地各站一處，黑色軍服與土黃色軍服都不是讓人喜慶的顏色。
已經(jīng)預(yù)感到會出事的陸通，早已將這里圍的水泄不通，進(jìn)入刑場的士兵都被沒收了武器。偌大的刑場，匯聚了幾萬名士兵，卻寂靜地只有烏鴉在悲鳴。
“午時已到，大人，是否問斬？”
陸通皺了皺眉頭，還是拿出一支令牌，說道：“斬。”
校場內(nèi)的氣氛瞬間便緊張到了極點，就連劊子手都是一身冷汗。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這些士兵像盯獵物一樣的盯著，這滋味可著實不好受。
周捷的脖子上還纏著一層紗布，未干的血跡將那里渲染的有些可怖，劊子手高高舉起的鬼頭刀也讓人不禁有兔死狐悲之感。對于士兵來說，沒能戰(zhàn)死沙場，反而以這種不光彩的罪名被處決，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刀下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