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客棧已經人滿為患。
“看樣子我們要露宿外面了,吃點飯食,然后找一個舒服的地方睡上半宿,后半夜上路?!苯鹉敬ㄑ缘馈?p> 胡冰凝看著周圍的人點頭同意。
一問掌柜,果然客房已滿。一樓二十來張桌子幾乎已經占滿了人,二人只能見縫插針,找了一個恰好留有兩個位置的桌子坐下。
除了金木川二人,還有六人。
三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穿著粗獷,衣服大多被撕裂好幾條口子,粘著泥土,渾身帶著一股血臭味。此刻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還有一對母子,母親風塵仆仆,長得還算清秀,兒子緊三四歲,十分不安分,東張西望。兩人正在等著飯食。
還有一個獨行俠一樣的中年男子,胡須很長,頭戴斗笠,腰腿上放著一把焦黑色的長劍,正吃著一碗湯面。
“小二,來兩碗面,兩碟青菜,多放辣。”金木川叫住小二。
“好勒,客官您稍等,馬上就來。”小二吊著嗓子離開去了廚房。
“二位看著面生,沒怎么出過城吧?!弊诮鹉敬▽γ娴囊粋€大漢開口問道。
“確實沒出過幾次城,更沒想到城外也有如此熱鬧的所在?!苯鹉敬ㄐχ氐?。
“嘿!這算什么,我跟你說,這里是花城和巖城交匯的的地方,自然人多。等過了此地,往南走上百里,再往西南走上百里,那里有一片林地,人口零零散散足有三四十萬,稱之為城邦也不為過。”大漢夸口道。
“竟還有這樣的地方,這位大哥,可有詳盡的地圖,我愿買下?!苯鹉敬@奇之余提出交易。
“買?送給你又何妨!陪我碰上三杯,這地圖盡管拿去!”大漢豪爽,舉起酒杯看向金木川。
金木川似乎也被激起了豪情,與之對飲,相談甚歡。
一張土黃色的獸皮上,畫著簡略的地形,標注了周圍幾個城池的大概位置,山川鋪陳開來,大路為主線,小路為線索。蜿蜒曲折,一直到了西南那處林地。
金木川看了一眼,妥善收起。
這時飯食也被送到桌上,金木川二人互看了一眼,胡冰凝見金木川吃了一口面,便不再疑慮,也吃起來。
吃得有滋有味。
一旁的小男孩不安分,趁他母親吃飯的間隙跳下凳子一溜煙跑出去了。
少婦發(fā)現(xiàn)時已經晚了,她急忙跟著出去。
“??!”少婦的尖叫聲從外面?zhèn)鱽恚孛娓饎印?p> 在一樓吃飯的一眾人等都不再言語,或拿起武器戒備,或緊張地盯著門口。
外面漆黑如墨,冷風卷起半截門簾。
過了幾息,忽的地面再次一震??蜅K查g倒斜,一半坍塌下來。
在下面的人有的躲避不急,被梁柱砸中一命嗚呼。
金木川他們這一桌正好在坍塌的邊緣,幸免于難。
“那是什么?”
只見慘白的月色中一個巨大無比的黑影越飛越遠,消失不見。
“這多半是夜妖。”其中一個大漢似乎知道一些東西。
“夜妖?”
“這種大妖于夜間出沒,每當滿月時便會徹底瘋癲,在天地間橫沖直撞,無所畏懼。今天正好滿月,我們的運氣不太好碰上了一只。”
眾人七嘴八舌念叨起來。
三個大漢有貨物在身,與金木川二人客套兩句便上了官道。
臨走前遞給了金木川一條木牌。
“厚土坊霍府?!?p> 金木川沉吟不語,收起木牌。
同胡冰凝牽了馬,也草草上路。
很快大路到了盡頭,二人擇了一條小路繼續(xù)前行。
一直到了后半夜快要天亮的時候,才下馬歇息。
山路荒涼,兩人靠在樹根處閉目養(yǎng)神。
沒過多久,金木川忽然睜開眼說道:“有人來了?!?p> 胡冰凝下意識拿起身旁的劍。
“應該不止一撥,他們來了之后,我們見機行事,盡量不要起沖突。荒野城外,已經到了妖獸的地盤,小心為妙?!?p> “嗯,我會注意分寸的?!?p> 說話的功夫,果然有人路過,并且也選擇此地歇息。
一個金木川二人見過,是那戴斗笠的中年男子。在離金木川二人六七丈遠的地方停下。
有一對穿著華貴的男女,像是一對兒情侶,手上各持一刀一劍。
最后來的有十來個人,為首的是一花白胡子老頭,身邊則跟著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少女圓臉,小嘴,一副未經歷練的癡傻模樣。
所有四撥人都默契的互相隔著一小段距離,以防不測。
金木川和胡冰凝半瞇著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天色微明時,起身離開。
他們放棄了馬匹,前方崎嶇,馬已經不能發(fā)揮出它們的優(yōu)勢。
只能靠雙腳。
“這些人也跟上來了?!苯鹉敬ㄟ呑哒f道。
“他們也要去那片林地?”胡冰凝皺著眉說道。
“許是吧?!苯鹉敬铰罚瑢α艘幌率稚系牡貓D,說道:“前面有條河,我們繞行試探一二?!?p> 這一繞行,那十幾個人的一伙并未跟上,只有那戴斗笠男子和情侶二人亦步亦趨。
河流湍急,河邊被沖刷出十幾米的淺灘,沿著河灘向著上游的方向行走。
走了大概三四個時辰,河道拐向南方,就在此處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隱秘的村落。
“走,進村子里瞧瞧。”金木川先一步奔向山村。
胡冰凝不落其后。
其他人則隔著幾十米遠跟上。
……
村子不大,零星的三十幾戶人家。
有炊煙升起,有野雞上樹,有柴犬看門。
金木川擇了一戶人家,隔著柵欄喊道:“有人嗎,我等路途奔波,在此地修整半日,可否行個方便?”
“有人嗎?”
金木川看著炊煙裊裊,再次喊道。
終于,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農婦從灶臺的方向走出。
見金木川和胡冰凝不似壞人,這才大著膽子開了柵欄,放他們二人進來。
“在下金木川,她是我的表妹胡冰凝,從薊陽城來,斗膽打攪半日,這里是些銀錢,你且收下?!苯鹉敬ㄗ詧蠹议T,掏出一些銀兩遞給農婦。
農婦并未接過銀兩。
“俺要這些錢有什么用?俺又不進城采買。你們餓了吧,俺正在煮飯,等俺再添點兒,一起吃吧?!鞭r婦擺手拒絕。
“謝過夫人。”金木川收起銀兩,隨著婦人進入廚房。
煮上稀飯,添上烙餅,撤下旺火。
“你們要往哪里去?”農婦問道。
“往西南而去?!?p> “西南!”農婦情緒莫名激動起來,擺手道:“你們可千萬別去那里!不要去!”
胡冰凝和金木川對視了一眼,上前兩步說道:“夫人可知道一些什么?”
農婦似在回憶,長嘆一聲,說道:“這事要從兩個月前說起?!?p> 原本她的丈夫和兒子伙同村子里的其他幾個人冒險去西南方向捕獵。
但是所獲不多。這時其中一個村民說,他遠遠的看見了一座大湖,可以去那里捕魚。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有些心動。畢竟村子雖挨著河,但河流湍急,并不好捕魚,再加上收成不好,附近獵物不多,左右一合計,便決定帶上捕魚工具,再次去西南之地。
這一去便是整整七日,農婦和其它村民在西南村口苦苦等候,終于有人回來了。
是其中兩個村民,一個骨瘦如柴奄奄一息,沒說上一句話便咽了氣,另一個情況好點,說他們去的地方哪里是座湖,分明是個墳場。
他們兩個幸好在邊緣拾柴生火,才撿了命回來。
這位村民描述,追趕他的是一個骷髏尸,斷了一條胳膊,半跑半爬,咬下了他腰間的一塊肉。
眼看就要被咬死,忽然骷髏放開了他,轉身往回走了。
這時他回頭去看,原本的大湖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墳頭和墓碑。
他大驚失色,慌不擇路,在山間迷失了方向,后來碰上了另一個村民,一塊走了回來。
“后來老張腰上的肉發(fā)爛變臭,過了半月也死了。你們若是不想死,就再繞遠一些。俺可不想有人再進去送死?!鞭r婦勸道。
“夫人心善,我們繞道就是?!苯鹉敬ɑ氐?。
“哦,那就好,那就好?!?p> ……
農家稀飯、青菜,雖然姿色差了些,但吃起來還不錯。
金木川二人各吃了兩碗,隨后幫忙收拾了一下,便去了西屋歇息。
“我們真的要繞道嗎?”胡冰凝問道。
“不能繞,兩邊都是深山裂谷,必定有妖獸潛藏,反而西南方位沒有妖獸?!苯鹉敬〒u頭。
“可是那里有尸變,也不好對付?!?p> “那也比對付妖獸強,而且別忘了,我們身后還有三個來歷不明的人。”金木川坐在炕頭盤膝恢復體力。
“你是想在那兒將他們甩開?是了,他們若是知道那里兇險,怕是連跟都不敢跟了。”胡冰凝恍然道。
胡冰凝見金木川不再言語,自己無聊,在屋里東張西望,忽然看到了一物,上前拿起。
是一塊五色斑駁怪石,巴掌大小,觸手溫涼。
“金木川,你快看,此物你可否識得?”
金木川聞言睜開了眼,見到石頭瞪大眼睛又驚又喜。
接過石頭,反復看了幾遍。
“沒想到竟在此地又發(fā)現(xiàn)了此物,而且還是五色?!?p> “你快說,這是何物,有用嗎?”
“哈哈,凝兒,這是制作高級傀儡之心的關鍵之物,有了它,傀儡之心就渡了一層仙氣,不但可以復活瀕死之人,還能讓此人生出靈根,成為修仙者?!?p> “如我一般?”
“對的,你身體里的傀儡之心是參雜兩色怪石煉制而成?!?p> “竟如此神奇!”
“此物有一個學名,叫繪光石,能記錄周遭萬物的色彩,并無實質用處。只有我知道,此物不光記錄了萬物的色彩,還刻錄了一種玄妙的附生法則,配上我的傀儡之心,如虎添翼?!苯鹉敬ń忉尩?。
“那些沒有添加繪光石的傀儡之心呢?”
“只能起到復活的效果,靈根有無全靠復活之物本身,而且與身體無法完全契合,會有劇烈反應,必須有丹藥輔助才能存活。就如我的小雀,它本是凡鳥,復活之后也是個凡鳥,每三日都要吃一粒丹藥續(xù)命。不過它現(xiàn)在可不簡單,我開啟了它的靈智,非??蓯勐犜挕!?p> “切,不聽話,你不喂它藥,等死嗎?”胡冰凝嗤之以鼻。
“你!”金木川一時語塞。
胡冰凝見金木川說不出話來,憋著笑意坐在旁邊,學著金木川的樣子打坐歇息。
“我,它一定不是這樣想的,嗯,一定的。”金木川安慰自己道。
“這么大一塊,用的精細的話,可以煉制六七個傀儡之心?;仡^給小雀做個手術,這樣它就不用吃藥了?!?p> 言罷收起繪光石。
休息了兩個時辰,精神復又飽滿。
金木川和胡冰凝告辭離去,在離開前金木川詢問還有沒有見過這種繪光石,農婦搖頭,只說此物是他的兒子玩耍之物,不得而知,這才作罷。
兩人騰跳疾行,直到天黑。
在一處山林生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