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輕輕
步眠擦了個寶寶霜,和方栓說:
“老師,我化妝弄好了?!?p> 方栓點點頭,帶步眠吃了份仙女該吃的早餐,豆?jié){油條麻圓。
之后,弄了份《關(guān)于黃遠(yuǎn)江案發(fā)現(xiàn)場的物證收集及其他詳細(xì)》的報告申請,打印出來,戳了個紅印子,蓋上步眠帶來的中央警局印章。
兩人抵達(dá)幸福小區(qū),在市政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了個流程。
方栓驚訝地從衛(wèi)生間的水箱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只塑料密封袋;
又驚訝地,從密封袋里面找到一張名片;
更加驚訝的事情還在后面,名片的署名寫著“宋云江”三個字;
最最驚訝的事情,是方栓按捺住打鼓的心和顫抖的手,在智慧手機的屏幕按下“回?fù)堋卑存I,對面的電話居然接通了!那是一個干凈的,一聽很很香的音嗓:
“阿栓?沒想到,還是被你找到了…
那就這樣吧,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十點半老地方見面。我知曉你好色,最多允許你帶個女孩陪同,再多人我可就溜了。你來晚了,我也不會等候?!?p> 話音落地,方栓義正言辭的臺詞尚未脫口,手機里便傳來“嘟嘟”聲。
方栓連忙按下回?fù)芙ǎ瑢γ鎱s響起: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然后,方栓只好無奈放下手機,又更加無奈看向市政委的工作人員。那是位打扮干練,形象清秀可人的女性:
“王小姐,你看這事兒…”
眨了眨眼睛,又靠近過來,已經(jīng)嗅得到女子身上的香氣。方栓壓低音嗓,悄悄咪咪說:
“要不然我和特派員說說,請她去喝茶,咱倆組隊刷宋云江?”
“嗯…??!不,不是…”
王小姐脖子有些紅,錘了方栓小胸口一下,咬著下唇說:
“死鬼,趕緊去辦正事,這事兒哪能有兒女私情在里面?等…等晚上回來,咱們倆互刷都行?!?p> ※※※※
化妝沒用多少時間。
走流程也沒用多少時間。
大概還剩兩個小時。方栓先是繞著步眠轉(zhuǎn)圈圈,嗅來嗅去,把小妮子臉皮要喋出血來才休止,而后說道:
“奇怪,香味呢?”
“誒?香味?我,我身上很臭嗎?”
方栓搖搖頭,瞧步眠身上還穿著草莓布拉吉的打扮,心想有些太過少女化,不適合正規(guī)場所。心想時間還有余存,應(yīng)該來得及,便道:
“走,咱們?nèi)ジ浇纳藤Q(mào)區(qū),買買新衣裳。什么好看買什么,反正你有錢,時間也很充裕。”
然后…
公元2135年,6月9日,早上10點31分。
一輛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幾乎要飛起來的警車上,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氣急敗壞,對著電話那頭撕心裂肺吼道:
“你站住,別走!聽我說,剛才很巧合,遇上老婆生孩子。你知道的這種事情當(dāng)丈夫的必須在場,所以就耽擱了時間,根本原因不是我不守時!”
“…”
那邊先是緘默,而后傳來縹緲動聽的音嗓:
“孩子是男孩女孩?!?p> 方栓不假思索:
“女孩!重四斤八兩,是真的,我沒騙你!”
“那么,孩子的八字是什么?”
“歪?”
“我掐指算了算,既然是女孩,那孩子的八字是乙壬、乙辛、未午、卯巳,命格主食神格,命卦為震,日元乙木。阿栓,連孩子的八字都不知道,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可你做事情向來層層疊疊,密不透風(fēng),理應(yīng)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失誤。所以說只有一種可能,你在騙我?!?p> “呃…”
那邊,聽得清有一聲淺笑聲,宋云江道:
“我等你,快來。莫要我著急,你也著急?!?p> ※※※※
老地方指的是,南山那條已經(jīng)干涸的溪河,裸露出鵝卵石的河床,橫架在上面搖搖欲墜的木橋。
警車抵達(dá)南山山腳,公路便到了盡頭。
前面是一段阡陌小路,方栓與換了身衣裳,俏臉能掐出水來的步眠走出警車。前者還是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囊r衫牛仔,普通打扮,純靠臉帥。
而后者:
一身淺銀色的公主長裙,內(nèi)部由蠶絲云霧模樣的裙撐撐著,纖細(xì)的顏色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影。
在腰間的裙擺銜接處,一些灰銀色的紋路裝飾像是魔法陣,分別在前、左、右三個方向的裙面上,擁立著閃閃發(fā)亮的碎鉆。
雙肩及鎖骨也沒有落下,同樣的銀色制品編制成一只繁雜而優(yōu)雅的項鏈,印襯著白皙的肌膚…在耳朵兩側(cè),被方栓示意將柔順長發(fā)放下,以一只淺藍(lán)色蝴蝶夾子別著,兩側(cè)各自有一只羽毛模樣輕飄飄的流蘇耳飾…
就好像是蝴蝶的翅膀。
她就好像穿著蝴蝶,飛下警車,落入凡塵。
不對,不對。
應(yīng)該說,她帶著銀色的星空,向浪漫走來。
端的是「媚臉已非朱淡粉,香紅全勝雪籠梅,標(biāo)格外塵埃?!箍蓴嘀?、美之、醉之、雅之。
“蠻好看的?!?p> 方栓說。他是個渣男,而渣男的品味往往不差。
“哪…哪里有…”
浪花式的白筒中襪,使肌膚有裸露出來的地方,與水晶高跟鞋接觸發(fā)出冰涼的觸感。再加上步眠不太習(xí)慣高跟鞋,因此有些別扭。
雙腿并在一起,步眠低著腦袋,手上拿了一只白色禮帽壓在裙撐上面,帽檐有一只白色的翎羽,輕飄飄的,步眠不太適應(yīng)這種天鵝舞樣式的公主裙。
蹙眉,羞道:
“哎呀,地面上有積水?!?p> “有嗎?有裙撐擋住,應(yīng)該不會走光吧?”
方栓目光看向警車后面座椅和后備箱里面,已經(jīng)被大包小包裝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遇見同行肯定會被“人貨同裝”的理由關(guān)起來扣分,吊起來打。
方栓有些遲疑:
“要不要…我再跟宋云江打個電話?我就說老婆又生了,難產(chǎn),咱們換身衣服再過來?”
“哎呀!說什么糊涂話!老師,你這么不積德,以后的師娘怎么辦呀!”
步眠嘆了嘆,想到自己身體里還住著個姐姐,一個當(dāng)倆,自己肯姐姐也不肯,姐姐肯自己臉皮又害羞,怕是沒有機會以下犯上。
“唉”了一聲,步眠道:
“咱們上去吧…嗯,只是兩邊的雜草好高,我該怎么過去?裙子會被刮壞的吧?”
“哦,這個啊?!?p> 方栓看向前路,敲了個響指,兩只帶著螺旋槳,槳片閃爍鋒銳光澤的機器人從警車內(nèi)飛出來,正是洛麗塔和瑪利亞。
方栓道:
“洛麗塔,瑪利亞,把周圍的茅草都清理掉。”
而后,彎腰伸手,將手抬起在步眠的身前,掌心向上,微笑說道:
“公主殿下,忠心耿耿的騎士為您開路?!?p> ※※※※
兩只機器人在前面任勞任怨,一左一右開路。
茅草一刷一刷的倒下,方栓牽著步眠的手,小心翼翼踩著阡陌前進(jìn)。昨夜下了雨,路面有些泥濘,遇見不太好過去的地方,方栓便將步眠托腰抱起,往前一跳躍過去。
有時候,也背著。
步眠臉暈乎乎的,趴在方栓背上,感覺這也太不真實了,像是做夢一樣。
那雙水晶鞋被她掂在手里,反正都不用自己走路,小腳丫子翹呀翹的,果然還是這樣最舒服。
“老、老師…”
她輕輕呢喃一聲,臉微微側(cè)到旁邊,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定要說什么話,緊接著又是“哎呀”一聲:
“老師,帽子,帽子!”
因為下意識手指又絞起來,勾住了水晶鞋,帽子卻沒抓住。
兩邊機器人除草機帶起的風(fēng)浪又的確有那么大,再加上此時起風(fēng)了,又或者說少女覺得波瀾壯闊的場面需要一點小小的意外,才能在事后回憶起來更加甜蜜…
總之,就是這樣那樣。
總之,就是帽子飛了。
白色的禮帽飛呀飛呀,方栓和步眠抬起眸,一樣的角度,看過去,就見白色的禮帽飛呀飛呀…
好香。
在螺旋槳轉(zhuǎn)動的風(fēng)浪中,在山間清朗的晨風(fēng)中,在煙霧寥寥的清淡中,在冷靜的人,清澈眼眸的注視當(dāng)中…
明明逆著風(fēng),可是從白色禮帽消失的地方,一股香甜的氣味卻已經(jīng)蔓延過來。
香不香,風(fēng)正香。
※※※※
“送我的?”
兩側(cè)的茅草齊刷刷倒下,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那只木橋的面前。
從綠影消失的地方,一只纖細(xì)的手忽然伸出,抓住那只飛翔的禮帽。
風(fēng)靜止了,繚亂的草線紛飛之間,他笑了笑。
干凈的眉,干凈的眼。
高挺的鼻,溫柔的唇。
長長而柔順的黑發(fā),由一根黃褐色的木簪釵住,繞一圈捆在腦后。周圍是細(xì)碎的軟發(fā),那木簪旁側(cè)刻了一只羽毛狀的裝飾品,與禮帽的翎羽正好搭配。
他的右眼眼角有一顆小痣,嘴角明明沒有笑,可是笑意涌了出來,看起來像是個溫柔的家伙。
陽光灑在他白色的襯衫、紅色的走線、黑色的領(lǐng)帶,修長而干練的身體。
他將禮帽拉住,捧在睫羽之下觀察。然后,翻轉(zhuǎn)之后,扣在腦袋上面,嘴角帶起明顯的笑意:
“很般配,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