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巡檢司上門
酒保眼神松散，似乎看到了某副畫面，嘴里徐徐講來，連慣用的“俺”這個自稱都給忘了。
“……那是江北的一名采參翁，表面上經(jīng)營了一些尋常的藥材生意，私底下卻販賣人口，甚至采補童男童女，以此入了先天。”
酒保還是第一次連續(xù)說這么多話，尹午聽得入神，不由接口問道：
“而赤木道人也在江北，又長期營業(yè)自己正派人設(shè)，所以出手除掉了那個采參翁？”
酒保雖然沒聽過“營業(yè)”、“人設(shè)”這些詞匯，但也能大體理解其中的意思，于是點頭說道：
“正是……原本那也是我們的目標(biāo)，但當(dāng)我們趕到的時候，卻正好見到一個一身灰袍的中年人，背著手悠悠上了山?！?p> “中年人？”
尹午一愣，他雖然沒有見到赤木道人的正面，長生秘卷上曾記錄過對方的生辰，分明已是六十有八，哪怕這是三年前發(fā)生的事情，又如何還會是個中年？
酒?？戳艘缫谎郏坪跏遣碌剿谙胧裁?，直接開口道：
“起初我也不知道那就是赤木道人，但伙夫大哥卻極為篤定，拉住我在山下駐足不前，還曾嘆了口氣，說這次的任務(wù)可能完不成了?！?p> 尹午挑了挑眉，瞥了一眼酒保，好奇問道：
“酒保兄弟，你不是說你們的目標(biāo)也是那個采參翁嗎，赤木道人出手豈不是替你們省了事，怎么反而還完不成了？”
“尹兄弟，你似乎對掌柜、對心遠閣有著什么誤解?！?p> 酒?？戳艘缫谎?，眼神中透著一股古怪：
“那次出行是因為那個采參翁以次充好，收了百年份的錢，卻拿十年份的來糊弄我們，因此掌柜命我們把他的武功廢了，再拿走我們應(yīng)得的藥材……”
‘掌柜這是武力維權(quán)啊……’
尹午眨了眨眼睛，接著問道：
“然后呢，赤木道人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我也不知道……”
酒保的聲音里透著一股迷茫：
“當(dāng)時午時過半，太陽正亮，卻在山頂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輪月牙，其中還有一個人影若隱若現(xiàn)……再過了片刻，赤木道人便下山離去了，我們上山查看，卻見到整個采藥堂的人都倒在地上，已經(jīng)沒了生氣，連已是先天的采參翁也不例外……最詭異的是，那些人的臉上，還都帶著一絲解脫的笑意！”
“這……”
尹午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昨夜他昏迷前見到的陰云，還可說是真氣凝聚所至，可酒保說的這日月同輝……
這真的還是武功嗎？
尹午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卻得不到解答。
總不能真的去拜師赤木道人吧？
尹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轉(zhuǎn)頭望向了酒保：
“酒保兄弟，你是擔(dān)心胡前輩遇到赤木道人會有危險，才故意不轉(zhuǎn)達掌柜的口信嗎？”
酒保瞪大了眼睛，嘴里又恢復(fù)了“俺”的自稱，憨厚又焦急地說道：
“尹兄弟你咋還污蔑人呢，俺那是真的忘記了，可不是故意不完成掌柜的任務(wù)啊！”
“就算是吧……”
尹午見到酒保還想辯解幾句，連忙出聲打斷了他，費勁地抬起雙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太陽穴，又望著酒保，真誠地說道：
“酒保兄弟，以胡前輩的性子，既然得了掌柜的口信，就必然不會敷衍了事，只怕遲早有一天會遇上赤木道人……而我，更是在出大都之時，就已經(jīng)被他們盯上了?！?p> 尹午眼神堅定，語氣誠摯，令酒保都有一絲動容，卸下幾分偽裝出來的憨厚，看向尹午的眼睛。
尹午沒有絲毫躲閃，反而迎上了酒保的眼睛，繼續(xù)說道：
“大敵當(dāng)前，我們就不必再互相猜疑了……你就是信不過我，難道還能信不過掌柜嗎？”
酒保難得顯露出幾分這個年紀應(yīng)有的激動，握住尹午雙手，神情振奮：
“好！尹兄弟，我信得過你，更信得過掌柜！你說，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尹午不動聲色地從酒保兩只長滿粗繭的大手中抽出雙手，偏著頭想了想，說道：
“既然事情辦完了，我們也該準(zhǔn)備啟程回大都，將這里的事情回報給掌柜了……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p> ……
黑水國，襄陽府，李宅庫房。
李憐如站在正在重建的庫房外，招了招手，所有工匠便放下手里的活計，行了個禮后就各自散去了。
“尹先生，酒保壯士，這里本是李氏機要之地，不過尹先生對我家有大恩，想看自無不可?！?p> 李憐如親自推開殘余半邊的庫房大門，伸出一只纖纖玉手指著角落說道：
“庫房損毀倒不算很嚴重，只是震壞了半邊墻壁，以及一些易碎的收藏。剩下的東西現(xiàn)在都堆在一起，只等修好外墻后再重新分辨、擺放了?！?p> 尹午上前抱了個拳：“多謝李小姐了，我們便只是在這里隨意看看就行?！?p> 李憐如微微一笑，開玩笑說道：
“尹先生怎么還如此客氣，我全家都被你所救，別說看看，你就是想搬走點什么也是隨意?！?p> “那我就提前謝過了！”
尹午表情極為認真，語氣也是一絲不茍：
“我正好缺個幾十斤黃金來練功?！?p> 李憐如先是一愣，隨即飛快地咬住下唇，憋住笑意卻漲紅了臉：
“哈哈哈……尹先生，你說得如此認真，我差點就信了哩！”
‘我是認真的啊……有了經(jīng)濟保障才能安心練功嘛。’
尹午撇過頭去，決定不再搭理這個出爾反爾的女人。
見酒保已經(jīng)隨意地看起了李氏本家收藏的新奇玩意兒，尹午便走到墻邊，隨意觀察著地上的痕跡。
在來庫房之前，尹午便悄悄拿出長生秘卷，確認了李一平之前的確暗中回來過一趟，并且藏起了半本《昆吾劍譜》！
只可惜長生秘卷只有簡單記錄，沒有寫下《昆吾劍譜》的具體位置與外觀，加之庫房被炸得變了形，一時之間卻是不太好找。
‘所以赤木道人也只拿到了半本昆吾劍譜，因此才要一直追索李一平？’
尹午一邊思索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抬起幾塊散落的墻磚，查看其下的縫隙。
‘昆吾劍譜……山海經(jīng)有著記載，黃帝曾陳兵昆吾山，挖掘水源時意外發(fā)現(xiàn)了銅礦石，因此鑄銅為劍，大勝蚩尤……若我得到昆吾劍譜，說不定就能解決《黃帝陰符經(jīng)》跳過煉精化氣的缺陷？’
想到這里，尹午怦然心動，手上動作不由快了幾分。
這時，小紅再再再次氣喘吁吁地跑來，在李憐如耳邊說了一句。
李憐如聽罷冷笑一聲，眼神卻不著痕跡地掃過尹午：
“之前找他們的時候百般推脫，如今卻找上門來說要秉公查案，還真當(dāng)我家是泥捏的了？”
尹午默不作聲，只是站起身來，運轉(zhuǎn)真氣在前院一探，便見到幾名巡檢司的公差正不耐煩地要闖進來。
尹午皺了皺眉，轉(zhuǎn)頭看向李憐如，只見對方也是一臉不知情兼氣憤的神情，卻突然開口笑道：
“李小姐，我們平頭百姓，又是受害者，配合官府查案也是應(yīng)該的……就先請他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