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祖母，您說什么？
顧家在望橋鎮(zhèn)以經(jīng)營藥材鋪子為生，家境殷實，置辦的宅院挺大。
從東廂去往大堂，中間需經(jīng)過兩個小院落。
一路上，隨處可見精心栽種的湘竹及蘭草，間或立著裝飾用的奇石，處處透著清幽雅致。
沐浴著四月和煦陽光，聞著空氣中不知從哪飄來的花香，顧西棠放慢腳步，心情突然就好了。
“慢慢走，不急。”小姜氏在旁半攙著顧西棠，行來的一路幾乎沒停過嘴，“要是覺得哪里不適了就跟娘說?！?p> 顧西棠看她一眼，“我現(xiàn)在不適，可以回房嗎？”
小姜氏嗔她，“都這么大了，怎么還跟小時候一樣淘氣呢？”
“看，說了也沒用。”
“……”饒是小姜氏脾氣好，時而也會生出一股揍女兒的沖動，“你這性子真不知道像誰。”
隨后又開始喋喋不休，“這個時辰你爹跟二叔還沒去鋪頭，你哥哥今天也沐休在家，待會正好都見上一見。好不容易你醒過來了，大家都關(guān)心得緊?！?p> 一直到了大堂，顧西棠耳根子才尋得片刻清靜。
環(huán)視整個廳堂，顧家人齊活得很，一溜兒的男俊女美，她都見過。
上首端坐著的是顧家老爺子老夫人。
二老年紀相仿，皆是六旬上下，頭發(fā)花白。
老爺子面相慈善，只是氣色看來不太好，時而咳嗽。
旁側(cè)老夫人則較為嚴厲不茍言笑，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手里端著一只茶盞，周身透著威嚴。
下方右側(cè)是長房當家，也即是她如今的爹爹顧敬山，身側(cè)依次是長房長子顧西嶺，二女兒顧西芙。
左側(cè)是二房當家顧敬川，其妻李氏，以及二人獨子，同輩排行第四的顧西舟。
人口很簡單。
聽說老爺子跟老夫人當初是從別處逃難過來的，親族里只剩下他這一支，沒有別的近親遠親了。
此時這些人視線全落在她身上，眼睛亮閃閃。
虧得顧家這些個都是長得賞心悅目的，不至于讓人寒磣。
“爹、娘，今日棠兒又大好了些，兒媳帶她過來給二老請安?！毙〗侠櫸魈牡氖?，朝上首二老行禮，笑瞇瞇的。
顧西棠見狀跟著行禮，“孫女給祖父祖母請安，給諸位長輩請安?！?p> 她剛直起身，左右兩側(cè)的人就爭著搶著開口了。
顧父顧敬山大懷安慰，眉開眼笑，“棠兒，今天不錯，能走挺遠了?！?p> 大哥顧西嶺緊跟著，“乏不乏？還有力氣嗎？”
二姐顧西芙眼底浮著喜意，“看著精神頭還行，棠兒這次應(yīng)是真的大好了，祖父祖母跟爹娘也能放心些了?！?p> 那頭二房李氏怕聲音被蓋過去，特地高聲笑道，“有句話叫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咱棠兒以后福氣大著呢！”
顧老二顧敬川立即應(yīng)和，“對，以后只有福沒有難！”
……
各人聲音匯聚，吵得人頭疼。
好在這種情形沒有持續(xù)多久，顧老爺子及時開口把她解救了出來。
“別吵吵嚷嚷的，棠兒大病初愈，還需好好靜養(yǎng)。棠兒，你坐下說話?！?p> “謝謝祖父?！鳖櫸魈娜嗳囝~角，順勢走到右側(cè)尾座，跟小姜氏一同坐了下來。
等大家都安靜下來，一直神色淡淡的顧老夫人才放下茶杯，開口，“棠兒，你醒來已經(jīng)三個月有余，身子眼見著一天天好轉(zhuǎn)，有些安排也該提上來了。”
“？”顧西棠有點疑惑。
安排？什么安排？
“你自三歲出意外始終昏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六歲，尋常女子該懂的東西一樣不知，這樣不行。雖說現(xiàn)在才開始有點晚了，也好過懵懵懂懂一輩子。今日起，你就跟著舟兒一塊識文曉理吧?！?p> “？？”
“？？？”
顧西棠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祖母，您說什么？”
老夫人，“今日起，你跟舟兒一塊識文曉理，有不懂的由他來教你?！?p> “……”顧西棠嘴角抽抽。
且不說她需不需要，就算真要讀書習(xí)字，起碼也給她找個靠譜的夫子吧？
讓她跟顧小四學(xué)？那顧小四尾巴豈不翹上天了？
“祖母，顧小四才八歲?！?p> “舟兒雖則才八歲，但是自三歲開始啟蒙，如今已經(jīng)學(xué)有五年，暫時教教你也是使得的?！?p> “我不學(xué)?！?p> “嗯？”老夫人似乎沒想到會被拒絕，臉色沉下來，眼神轉(zhuǎn)為凌厲。
大堂一下靜下來。
坐在顧西棠旁邊的小姜氏見狀，暗地里飛快扯她衣袖，示意她別跟老夫人頂嘴。
其他人則紛紛坐得筆直，目不敢斜視，剛才的噓寒問暖好像是假的。
顯然，老夫人在家中積威甚廣，平時應(yīng)是說一不二不容拒絕的角色。
顧西棠最不怕的就是他人強勢，這種陣仗她見多了，借口信手拈來，“女子無才便是德。”
“一派胡言！”老夫人臉色更沉了，“你母親就出身書香門第，熟讀四書五經(jīng)知書達禮。你姐姐自幼受你母親熏陶，更是青出于藍。怎么到你這里就女子無才便是德了？咱們顧家沒有這樣的說法！”
“那我跟母親學(xué)?！?p> “你母親要掌家?！?p> “那我跟姐姐——”
“芙兒已到談婚論嫁的年紀，更無閑暇。”
顧西棠跟顧老夫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
這倆都不成，其他人就更不合適了。
老太太是打定了非要她跟在顧小四屁股后頭學(xué)習(xí)唄。
繼續(xù)爭辯下去沒用也沒意義，顧西棠靠上椅背，狀似妥協(xié)，“如此，棠兒聽從祖母安排?！?p> 剛才還想盡辦法推搪，突然之間就改了口風(fēng)答應(yīng)得異常干脆，顧老夫人眼底閃過狐疑，最后道，“那就這么定了。無其他事，都散了吧。舟兒，帶你三姐去書房。”
“是，祖母！”顧小四出列，有模有樣作揖。
顧老夫人起身，攙著老爺子離開。
等到二老走了，剛才繃著的眾人才開始喘氣，紛紛轉(zhuǎn)向顧西棠。
顧父，“棠兒，既然答應(yīng)你祖母了，就跟著舟兒去吧，好好學(xué)?！?p> 顧二叔，“咳，棠兒，你自幼聰穎，二叔相信你很快就能趕超舟兒。”
大哥顧西嶺，“棠兒，大哥每日需往返學(xué)院，準備秋闈下場考試，要不是時間緊，大哥就親自教你了?！?p> 二姐顧西芙，“棠兒，我最近正在跟繡娘精進女紅，回頭我親手繡張帕子送你，你跟著舟兒……認真些?！?p> 顧母，“回頭娘把今日的湯藥送去書房給你?！?p> 顧二嬸，“舟兒，要照顧好你三姐?！?p> 顧西棠環(huán)視，微笑。
以為她看不出來？一個個的，憋笑憋得臉都變形了。
呵，父慈母愛！
呵，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