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納德的記憶深處,一直有道長長的、隱匿起來的裂痕,即使是寄生在他身上的帕列斯,也沒有發(fā)覺。
但現(xiàn)在,那條裂痕好像即將愈合了。
“小子!小子!”
倫納德感到一陣頭昏腦脹,瞬間昏厥過去,任憑帕列斯怎樣“偷盜”他的狀態(tài),都無濟于事。
他陷入了沉沉的睡夢。
……
渾身臟兮兮的小倫納德蜷縮在巷子角落,發(fā)絲因為汗水而凌亂地貼在額頭,他眼眶中已經(jīng)有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落日的余暉映在他的臉上,可昏暗的巷子卻讓他戰(zhàn)栗不已。
他和西塞爾走散了。
“倫納德,你在這里等一下,我等下就來?!?p> 西塞爾當時是這么說的,倫納德也乖乖遵循了,可是西塞爾一直沒有回來,這讓倫納德十分著急。
廷根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倫納德因為實在害怕,便去找西塞爾,卻迷路了。
警察局也不知道在哪,天也要黑了……倫納德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看向巷子外人來人往的街道,慢慢地朝外走去,朝喧嘩中走去。
“姜??!姜??!”
“迪西餡餅!甜冰茶!”
“烤牡蠣!”
小攤美食的香味讓本就饑腸轆轆的倫納德變得更加餓了,他咽了咽口水,看向一旁的攤販,估摸著自己身上還有著一點錢,便小心翼翼地對小攤老板道:
“那……那個,一份迪西餡餅。”
說罷,倫納德掏出了身上的錢,整整2磅,年幼的他對金錢的觀念并不強。
老板愣了下,看著倫納德可愛的臉龐與精致但染了些泥水的衣服,心里暗暗想道:
“這是哪家跑出來的大少爺吧……”
倫納德看老板不說話,緊緊攥著那2磅,重新對老板道:
“那個,迪西餡餅……”
老板回過神來,看著倫納德手中的巨款,這可是他干好幾周才能夠賺到的錢啊……
貪婪的本性勝過了對富人的恐懼,老板笑瞇瞇地接過錢,隨手打包起一份已經(jīng)涼了許久、他本打算扔去了的餡餅。
倫納德接過餡餅,愣了下,抬起頭有些疑惑地問:
“老板,你是不是拿錯了……”
倫納德活還沒說完,老板便一副心虛、不耐煩的樣子,揮揮手,訓斥道:
“你這小子!快走!我會賣你錯的嗎!”
“那,那我不要了……把錢還給我吧……”
倫納德有些害怕地問道,往日活潑的小孩這時也被嚇到了,變得如一只小兔子般膽小。
“不可能!”
委屈、不解、憤怒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倫納德咬著牙,狠狠地把餡餅扔在老板臉上,然后快速地彎下腰把攤位的桌腳一拉。
“嘭——”
這個攤鋪便轟然倒下。
倫納德見計劃達成,立即朝后跑去,只留下愣愣的老板與驚訝的行人。
老板回過神來,怒火中燒,大吼一聲,好像是在泄憤,又好像是在鼓勵自己,他朝倫納德追去。
倫納德憑借著嬌小的身軀,穿梭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而老板在后面努力地挺著大肚腩,努力地追趕著。
“抓住前面那個小子!”老板在后面喊道。
一雙手抓住了倫納德,用力地鉗著他,讓他感到疼痛,感到恐懼,無法逃脫。
“放開我!放開我!”倫納德手舞足蹈地掙扎著,卻迎來了重重的一巴掌在臉上。
“啪!”
倫納德碧綠如寶石般的瞳孔內(nèi),倒映著老板和行人丑惡的嘴臉,倒映著人性的黑暗。
他看著那只剛剛打了他的手再次升起,然后……
“啪!”
“啪!”
“啪!”
倫納德也不清楚那個老板打了多久、那些圍觀的人看了多久、他現(xiàn)在的身體是有多么痛,反正他是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了。
老爹……西塞爾……倫納德傷痕累累的手伸出,然后無力地垂下,就像一只垂死掙扎卻失敗了的蝴蝶。
他快要死了。
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嘀嗒,嘀嗒……”
一個小小的、未知的小孢子,在倫納德體內(nèi)悄然破土而出。
“嘶——嘶嘶——”
恍惚間,倫納德好像看到了一縷縷白色的、神圣地、充滿著希望與光明的菌絲。
這是……什么?倫納德很疑惑,但記憶卻凌亂無比。
他被溫柔地抱起,身體的疼痛瞬間消失,就好像從未有過。
但他還是好累,好累,好想睡一覺。
“很抱歉,倫納德,我來晚了……”
老爹?是老爹嗎?你,你終于來找我了嗎……
“倫納德,你知道嗎,你是,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孩子,對嗎?我是你的珍寶,是嗎?
“……最重要的錨啊?!?p> 在猩紅的鮮血與眾人的恐懼中,西塞爾如星空般璀璨的眸子閃閃發(fā)光,祂摟著倫納德孱弱的身軀,微微一笑。
……
長滿了月亮花、夜香草,無處不洋溢著安寧氣息的原野上,一位男士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其中。
西塞爾看著頭頂點綴著滿滿繁星的蒼穹,微微一笑,充滿懷念地感慨了一聲:
“星空啊……”
“是啊,星空?!?p> 一道陰柔的女聲傳來,西塞爾看過去,只見那是位看不清面容,身穿重重疊疊、上面繁星遍布的黑裙的女子。
正是“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
“好久不見,黑夜?!蔽魅麪柍k行了一個魯恩標準的紳士禮。
阿曼妮西斯唇角微勾,也十分禮貌地屈了個腰,道:“好久不見,,‘未知’。”
“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面,還是在二十多年以前吧?”
說到以前,西塞爾又不禁回憶起小時候的倫納德,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笑。
“看起來,你的人性維持得很好?!卑⒙菸魉雇蝗惶崃诉@么一句。
西塞爾卻是搖搖頭,苦笑著,道:“唉,不過是虛假的罷了。阿曼妮,你和莉莉絲也是知道的?!?p> 阿曼妮西斯莞爾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頭上的夜幕,輕輕呢喃道:
“準備好了嗎?西塞爾。”
祂輕飄飄地揮了揮手,飄然的衣袖拂過,一道影像便被映了出來。
影像中,是一座座房屋,是一位位人類,是一縷縷飛舞著、張牙舞爪的菌絲。
但那么多事物中沒有什么是動的,仿佛全部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但是,仔細聽,還能夠聽到充滿著時間韻味的“嘀嗒,嘀嗒”的鐘表聲。
阿曼妮西斯與西塞爾一同看著靜止的影像,聆聽著時間的聲音。
“你做得有點大了?!?p> “沒關(guān)系,雖然‘回溯’的處理效果并沒有‘愚者’的‘盲目癡愚’好,但是僅僅只是騙過那些所謂的神明也足夠了?!?p> 見西塞爾都這么說了,阿曼妮西斯也只能無奈一笑,再次拂過影像。
這回,西塞爾卻是愣了下。
因為那影像中,是他所熟悉的、厭惡的詭秘之主的源質(zhì)——源堡!
一只只黑色身影一閃而過,西塞爾和阿曼妮西斯都知道,那是源堡的看守者——福根之犬。
隨著福根之犬的遠去,一縷縷灰霧在兩位神明面前舒展開來。
那縷縷充滿著詭異氣息的灰霧讓他頭好像被撕裂了般地疼痛,但他還能忍受。
“阿曼妮,這是,源堡?”
“對,仔細看。”
阿曼妮西斯說罷,便一言不發(fā)起來。西塞爾定了定神,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那重重疊疊的迷?;异F中,一扇光門若隱若現(xiàn)。
那是真正的源堡,源堡的核心。
“我還不能看清里面,但我相信,你可以?!?p> 西塞爾看向阿曼妮西斯,從祂模糊的面容中,看到了期待、懷念與哀愁,那一瞬,他的心也抽動了下,為了他們共同的——
故鄉(xiāng)。
西塞爾緩緩呼出口氣,看著那扇光門,努力地,努力地看進去。
“嗡——”
沉重的、拖沓的聲音在他腦內(nèi)響起,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一個個光繭,看到了那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
以及,他的侄子——
周明瑞。
遙遠的歡宴者
更晚了。 刀子警告。 嘿嘿,我喜歡寫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