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盈盈不堪一握的水蓮,鉛彈裹挾的巨大沖擊力將泰勒的內(nèi)臟震得粉碎,臉色慘白,嘴角不斷滲透鮮血。
“趙...大哥...”
趙匡胤緊緊握著她的素手,期許手心的溫暖不讓她那麼痛快,可看見她哽咽又說不出話的樣子,不知為何,心還是像被針刺一般。
馬革裹尸多年,奔赴刀山火海更是不計其數(shù),血染半生,如今貴為天子,趙匡胤早已不因常情所擾,面對任何事情更是能處之泰然。
但此刻他手臂青筋驟起,似在顫抖,鼻子更是大感酸意。
她是為自己擋槍!
至少在大宋,即便自己是帝王,他能篤定不會有任何人毫不猶豫作出這樣舉動,哪怕曾經(jīng)出生入死的兄弟,哪怕后宮嬪妃,哪怕自己兒女。
或許在自己有危難的時候,他們會像宮內(nèi)御前侍衛(wèi)一樣,前來護(hù)駕,但不可能在明知道一死的情況下繼續(xù)殊死搏斗。
在他們的眼里,自己更多的是依附,假如自己這個依附倒了,他們完全可以尋覓其他依仗。
而眼下少女,卻以命相許!
“趙...”
聲音很小,細(xì)不可聞,泰勒渾身冷汗,嘴角流出的鮮血以及汗液潤透趙匡胤的整個龍袍。
她很想說些什麼,可是始終無法開口,含淚的眸子絕望而又不甘!
然后,一手被趙匡胤緊握,一手?jǐn)x著撕裂的草鞋,帶著絲絲不舍閉上雙眸,靜靜的躺在趙匡胤的懷里。
帝王不該有情,更不能哭!
趙匡胤終于還是忍住鼻酸,只是訥訥抱住懷里紋絲不動的少女。
無論你是凡夫俗子,亦或是天下獨尊的帝王,生活習(xí)慣于將那些美好一件一件的在你面前摧毀。
李淵是個感性的人,從來少有隱藏內(nèi)心的情感,如今老淚縱橫。
他哭的是自己女兒李秀寧英年早逝。
他哭的是那到死還握著破草鞋的少女剎那芳華。
高坡草叢處的哥倫布陰沉著臉,他本想槍殺趙匡胤,畢竟此人在茅草屋一戰(zhàn)中表現(xiàn)太過亮眼,他不允許有這樣的人存在。
可沒想到那個土著少女會舍棄自己的性命。
藏匿的位置已經(jīng)暴露,幾個印第安人已經(jīng)朝著高坡尋覓而來。
剛才的槍聲響亮,一定會吸引其他人過來。
哥倫布收起火繩槍,貓著身子朝著海灘方向折去,他想奪回自己的圣瑪麗亞號。
那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一切!
果不其然,不多時劉邦、項羽、楊堅及朱元璋等人紛紛趕來,一眼就瞧見坐在地上的趙匡胤以及其懷里的泰勒。
“怎么了?”楊堅見李淵紅著眼,連忙問道。
“那丫頭給他擋了一槍!”
“嚯!”
當(dāng)下,楊堅和朱元璋兩人皆是一驚,兩人也和泰勒相處過一段時間,知道這個少女柔弱且嬌羞,沒想到竟會為趙匡胤擋槍。
至于其他人和泰勒并無交集,雖然感慨逝者如斯,但內(nèi)心沒有那么多的情緒上涌。
劉邦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幾個印第安人正在高坡尋覓,便道:“或許是哥倫布所為,咱們跟上去瞧瞧!”
霎時之間,眾人跟了上去,闊地上只剩扶松撐額的李淵,以及道不盡苦澀的趙匡胤。
另一邊,被十二門火炮轟擊的海灘,蛇蟲鼠疫以及鳥雀都驚的逃亡四處,萬物寂寥,嬴政和幾個黑人在海灘無聊的玩起堆沙子。
他本想和眾人一同前往深林捉拿哥倫布,卻被項羽阻攔下來,說那些逃竄的白人還有火器,自己這個小屁孩根過去反而是個累贅,便讓小黑他們幾個陪著自己在原地等待消息。
“說了宮殿不是這樣,它得有屋頂!”
這些黑人仿佛理解能力有問題,嬴政本來打算和他們用沙子堆砌咸陽宮,但看著眼前一坨猶如陵墓的沙堆,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他停了下來,拍了拍小手,躺在沙灘上,欣賞海灘高懸的明月,即便小黑幾個再三保證按照他的思路去堆砌,可他始終不再搭理。
傲嬌如他,并不太想和傻子玩!
借助槍聲的吸引,哥倫布成功折回海灘,他趁嬴政幾人松懈,弓著身軀,小心翼翼的朝著海灘邊圣瑪麗亞號邊摸去。
圣瑪麗亞號停泊在平塔號的一旁,在海浪的涌動下,一左一右的搖擺。
哥倫布撅著屁股往后退,眼睛時刻盯著海灘邊的嬴政和幾個黑人。
當(dāng)他終于來到圣瑪利亞號的船體下方,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稍有松懈,發(fā)麻的雙手將火繩槍放于背上。
整個人濕漉漉,頭上戴著的棕色三角帽已經(jīng)不知被吹到何處,黑色的皮靴更是染滿了水手的鮮血及泥垢。
哥倫布躲在船體旁側(cè),只有岸邊之人不是有意朝著這般看,發(fā)現(xiàn)不了自己的位置。
“噗!”
雙手捧起海水狠狠的洗了一把臉,直到這時候,哥倫布才冷靜下來。
所有的一切變化太快,他來不及思考,仿佛是幾十年的積累在一剎那灰飛煙滅。
繃著臉,眼睛更是布滿血絲,他看了看平塔號,又看了看尼尼亞號以及其他幾艘帆船。
這些都是他畢生的心血,也是他追逐大海的勇氣,更是睥睨大陸的依仗。
水手死了可以招募,可像尼尼亞號、平塔號這樣的巨型帆船,只怕再難擁有,眼下他只能獨自駕駛圣瑪利亞號逃走,至于其他的帆船只能忍痛舍棄。
終究還是到不了中國!
大航海這么久,哥倫布第一次感覺很累,他辜負(fù)了斐迪南二世國王陛下和王后的厚賞,更是向西班牙乃至是整個歐洲宣誓著大航海失敗。
畢竟那些老家伙一開始就不相信地球是圓的,更不相信以幾艘帆船便能開辟海上黃金香料之路。
那些老家伙得知自己的境況后,肯定會洋洋得意的拍著胸脯,你看,不是我們傳統(tǒng)古板,不愿意接受新事物,而是妄圖繞過波斯灣通過大航海另辟新的航線簡直是天方夜譚。
馬德里很大,卻但也很小,權(quán)貴們的一些風(fēng)流韻事上午發(fā)生,可能下午就會在坊間流傳。
譬如自己出發(fā)前,他從酒館的一個流浪漢口中得知辛普德親王在外面包養(yǎng)了一個年輕的妓女。
其實他剛從辛普德親王私宅拿到私募資金,他見過那個女人,那根本不是一個年輕的妓女,已經(jīng)有三十多歲,身體顯示是因為生過孩子而走樣,那個女人其實是馬德里最偉大的騎士,堂吉納德的老婆。
誰都明白那里面的骯臟交易。
也許自己的事跡也將會流傳在馬德里的酒館里,成為那些醉鬼的談資,他們應(yīng)該會拍著桌子醉醺醺的嘲諷自己。
或許他們會添油加醋的形容這場戰(zhàn)役,會將自己刻畫的膽小如鼠、毫無用處,但自己卻無力反駁。
陸地回不去了,不過還好,圣瑪利亞號會永遠(yuǎn)的陪伴自己,就像人生第一次那樣,揚帆起航,大海就是他最后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