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聲想起剛到米薩西亞都時,那間叫“遺忘”的酒吧。誰沒個傷心事,都想一醉解千愁。但這個地方,美女環(huán)繞,還不像沙利葉街道那般,以“榨干”為目的,豈不更加樂不思蜀?
僅僅是聊天和分享美食,辛聲就足夠感受到快樂。
“這是天堂嗎?”他想起苦中作樂的歲月,常有人拿這句話做調(diào)侃。
不要問辛聲為什么就吃喝了起來,只能講盛情難卻。
“外面是什么樣子,能給我們說說嗎?”羊角辮的小女孩趴在一旁,想聽辛聲講故事。
“外面……”起了個頭卻停頓片刻,辛聲想“不能給他們講的太悲慘,但也不能太脫離實(shí)際”,于是他先描述了見過的美景,有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有人造的高樓樂園。
女孩們一直處于好奇且興奮的狀態(tài),總會聽到點(diǎn)新鮮事就嘰喳討論起來。
“聽起來可太美了,好有意思?!?p> “我們的祖先也生活在鳥語花香的地方!”
就像愉快的茶會,大家歡樂的分享見聞。除了聽辛聲的描述,女孩們也給他講遠(yuǎn)古的故事。
那是天上的都市,被云霧和光芒圍繞。
許多種族共同生活在一起,大家禮讓謙和,并且相互幫助、學(xué)習(xí)。
當(dāng)他們完全可以富足的生活,對生命和世界的探討就有所增加。
經(jīng)過投票表決,大家將這個世界稱為“光輝”,而這座都市就是所有種族的故鄉(xiāng)。
由于出生時,每一道新的光都有不同光紋標(biāo)識,所以大家從未想過靠“起名”來區(qū)分彼此。“名字”是屬于世界的,這也是他們表達(dá)感激的一種方式。
天上的都市很大,但也有邊界。有好奇者曾越出去,過了很久很久才回來。
歸來者說外面有名為“陸地”的地方,有類似故鄉(xiāng)的花草樹木,也有其他生物樂享其中。
越來越多的光芒降落到地面,甚至結(jié)識地面種族,并發(fā)展出友好關(guān)系。
不知怎得,故鄉(xiāng)開始流行起“姓名”。他們說這樣有助于與地面“人族”的交流。
曾有一段時間,故鄉(xiāng)里都以姓名相稱,雖然有反對意見,覺得這藐視了對世界的尊重,但也有勸導(dǎo)者,覺得這是與時俱進(jìn)。
“敬愛是源于內(nèi)心,不必拘泥于形式?!?p> 如此,大家都接受了新的風(fēng)氣。
故事到這里就暫告一段落,女孩們打起哈氣,到了休息的時間。
“明天再繼續(xù)吧,大家晚安?!毕嗷サ绖e后,辛聲就借宿在第一位見到的少女這。簡易臺還算大,辛聲是個睡覺很乖的孩子,挺尸式秒睡,可以持續(xù)到天亮。
但這個夜晚,辛聲做了夢,可能是受到女孩們故事的影響。他覺得夢中的一切不屬于自己,太過遙遠(yuǎn),太過夢幻。雖然在醒來時已難記分毫,但那難過和落寞的情緒卻刻骨銘心。
這是被辛聲遺忘的夢,夢到在天上的都市的事情。
“索爾,你又去地面玩了嗎?”
小天使偷偷跑出去,回來被抓個正著。他吐著舌頭,與翅膀牽起手,道歉說:“上次答應(yīng)了朋友要去瀑布的,回來晚了對不起!”
天使能下到地面,與翼族的幫助分不開。所以作為翅膀的小女孩也一同彎下腰,表示自己真的很想嘗地上的糖果。
負(fù)責(zé)城市巡防的姐姐很無奈,但她并不會徇私舞弊:“要去你們族長輩那里認(rèn)錯哦,下次不可以這樣!”
雖被問責(zé),但也不是很重的處罰。索爾和翅膀相視一笑,應(yīng)答并再次道歉后朝家的方向飛去。
天使在成年以前是跟匹配的翼族同住,成年后若有機(jī)會,還會有仆從一族的小伙伴加入。雖然天上的都市不存在“法律”的概念,但由于與地面種族接觸的增加,保險起見,成年的族人們還是定下些許條款。
其中,“未受允許,各族幼體不得私自去往地面”是最為重要的一條。
大部分孩子都能好好遵守,畢竟沒有長輩的幫助,他們也很難下去。但天使卻不同,有翼族的支持,他們可以自由得到處翱翔。
翼族雖長著翅膀,但再無別的本事。由于族人大多體質(zhì)孱弱,很難支撐長距離的飛行,所以唯一的天賦就是隱藏自己,以此作為保命手段。但天使恰恰相反,擁有健壯的體格和充沛的光芒。兩相結(jié)合,互為增益,就像他們本該一體一般。
于是天使們在很小就會結(jié)識自己的翅膀,有的甚至靠結(jié)合才能讓翼族的新生兒活下來。
索爾有些特別,得到翅膀的時間不太長,還沒起名,因此也沒跟地上的朋友提起過。地上的人都以為,天使是生來既有翅膀的,所以一直很崇拜索爾。
“這不好?!彼鳡柌幻靼走@股開心從何而來,但又直覺得認(rèn)為這不是好的“快樂”。
想起哥哥姐姐們的教導(dǎo):“我們要誠實(shí),這是對‘光輝’的尊重?!?p> 大抵就是這股“崇拜”帶給索爾罪惡感,因?yàn)樘焓共⒎巧鷣砑磿w翔。
看到索爾煩憂,作為翅膀的小姑娘沖上來抱住他。她說:“沒關(guān)系,我不需要名字?!彼貏e好,乖巧伶俐也對情緒很敏感,除了貪吃愛玩外,甚至體力都比一般翼族好一些。
“不,我一定會想一個適合你的名字?!彼鳡栆阉榻B給地上的朋友,非常正式那種,因?yàn)檫@是他最重要的伙伴,與他的生命有同等的分量。
“好?!毙∨Ⅻc(diǎn)頭笑了,紅帽子上的絨球也跟著搖擺。
將翅膀介紹給人族朋友那天,情況似乎沒有太大改變。大家相互“你好”,相互夸獎,而朋友們的“崇拜”并無消散,反有增加。
“雖然索爾你不是生來既有的翅膀,但也很厲害??!是因?yàn)槟愕牧α浚拍茏杂娠w翔吧!”
“不,是我們共同的努力?!彼鳡栂脒@樣說,但朋友們七嘴八舌的話語淹沒了他。
“你們真的太特別啦,會很多我們不會的東西,太厲害了?!?p> “好羨慕你們的天賦,我也好希望健壯起來。”
有人在投喂翅膀小點(diǎn)心,而更多的人圍繞在索爾身邊,讓他感覺很幸福但又有些微妙。
回家的路上再次遇到巡防的姐姐,這次索爾是取得正規(guī)許可出門的,自然沒有被苛責(zé)。姐姐甚至很好奇:“你們介紹的怎么樣?”很明顯知道索爾的計劃。
“挺好的,大家都很友善。”
“可你看起來有困惑?”
索爾說不好這種心情,受到夸獎是開心的,有很多朋友一起玩是開心的。但他開始留意某些言論,因?yàn)楹茈y理解其中的含義。
“姐姐,每個個體都是不同的對吧?”
天上都市的居民,出生起便攜帶不同的光紋。生而不同,各有所長,竭盡全力,互助成長。這是每一位居民了然于心的真理。但地上的人給索爾不一樣的感受,他們也承認(rèn)個體差異,也會贊美別人的優(yōu)勢,但總覺得有哪里不同。
索爾還是孩子,還需要學(xué)習(xí)。他向姐姐保證,等自己能正確表達(dá)心中所想,再來與她交流。姐姐很明白,也很尊重索爾的決定,因?yàn)檫@里每一個生命都言出必行。
可惜后來索爾再也沒機(jī)會與姐姐分享,當(dāng)他終于明白朋友們的情感名為“羨慕”,而后上升到“嫉妒”時,還同時學(xué)會了“隱瞞”與“謊言”,“欲望”與“放縱”。當(dāng)然,最重要的,在最后的最后,他領(lǐng)悟了“失去”、“悔恨”與喪失自我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