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觀音

　　見對方確實清醒了，沈落干笑兩聲，說道：“我們剛剛?cè)シ飧菰L封老爺了，不過對方似乎不太愿意見我們，自始至終沒露面?！?p>　　柳三喜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你們，你們?nèi)ツ枪碚恿耍俊?p>　　沈落點(diǎn)點(diǎn)頭，“去了，那地方看著也沒多邪乎嘛，至少我們看著挺尋常的，就是稍微陰冷了點(diǎn)?！?p>　　柳三喜嘆氣道：“你們是不知道以前鬧得兇的時候，封家老宅隔三差五就有村里人見鬼，那段時間搞得人心惶惶，直到后來村里人都繞過那里走，封家老宅才消停下來。你們可不敢再去了，萬一驚醒了里面的東西，麻煩就大了?！?p>　　沈落呵呵一笑，并沒有戳破對方這種迷信想法，她又道：“我發(fā)現(xiàn)了個很奇怪的問題，所以想問問你?！?p>　　柳三喜稍微恢復(fù)些清醒的腦袋點(diǎn)了點(diǎn)，示意沈落說下去。

　　“一開始我就在你屋里見到了個觀音像，還沒太放在心上。不過剛剛我們從封家老宅也發(fā)現(xiàn)了一模一樣的觀音像，這就很奇怪，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送子觀音吧？”

　　柳三喜聽完，長長嘆了口氣，將事情娓娓道來。

　　封家搬來渠柳村不久，村子里就發(fā)生怪事，其中最古怪的就是村里連續(xù)幾年都沒有孩子降生。

　　哪怕是幾戶新近過門成親的夫妻，不管怎么努力都懷不上孩子。

　　后來在村里老道士的建議下，家家戶戶都供上了送子觀音，沒過多久，果真有人懷上了孩子。

　　但懷孕生子的風(fēng)險一直很大，十戶孕婦至少要夭折一半的孩子，村民們都將這歸結(jié)于封家的詛咒。

　　沈落點(diǎn)點(diǎn)頭，明白了事情原委，又把目光看向李宓。

　　李宓問道：“我們在封家老宅見到一個壯漢，看年紀(jì)得有四五十歲了，應(yīng)該不是封家人吧，不是說封家死得只剩封老爺子自己了嗎？”

　　對這個問題柳三喜猶豫了會兒，也許是酒壯慫人膽，他回道：“那人就是封家過去的管家梁寬，二十年前那場劫難中他因為回家探親逃過一劫，回來后幫忙收斂了封家五十七口人的尸骨，也算盡了做仆人的最后一點(diǎn)本分?？山Y(jié)果梁寬回家沒兩天，就生了場大病，據(jù)說連續(xù)半個月都下不了床，村里人都說那是被封家詛咒纏身了?！?p>　　“又過了一陣子，梁寬病好了些，能下床走路了。他聽說村里人有時給封老爺子送飯，有時不給送，封老爺子愈發(fā)癡呆，連飯都不會用，餓得瘦骨嶙峋。梁寬畢竟受過封老爺子的恩惠，于心不忍，就給他做了頓好吃的送過去。結(jié)果梁寬徹夜未歸，就在村里人以為他在宅子里出事要去找他時，第二天梁寬陪著封老爺子出現(xiàn)了。”

　　“只不過梁寬似乎變了個人似的，他變得和封老爺子一樣沉默寡言，一雙眼睛陰鷙得嚇人，像毒蛇似的。他的臉色和封老爺子一樣蒼白，面無表情的看著村里人，直到村里人都嚇退了，他才陪著封老爺慢悠悠踱回封家，還時常發(fā)出陰森的笑聲?！?p>　　柳三喜說完，李宓若有所思的想了會兒，說道：“這么看來，梁寬一夜之間性情大變，確實有些奇怪，他住在村里什么地方，我們打算去拜訪一下?！?p>　　柳三喜有些怪異的看了李宓一眼，“你去拜訪那個瘋子？梁寬整天神神叨叨的，村里都沒人搭理他，好些人特意從他家附近搬走，為的就是住遠(yuǎn)一點(diǎn)，免得染上詛咒。好多人覺得梁寬性情大變就是被封家詛咒害得！”

　　李宓說道：“關(guān)于封家我還有些事想請教他，我相信只有他知道實情。”

　　柳三喜嘀咕說：“我怎么覺得你們來找人是假，找封家是真呢？該不會也是惦記寶藏的吧？”

　　“寶藏？”一旁的沈落狐疑出聲。

　　“沒，說錯了！”柳三喜趕緊改口，轉(zhuǎn)移話題道：“梁寬那地兒有點(diǎn)偏僻，你們?nèi)フ阴俗樱仓缆返?，我可不想趟這個渾水?！?p>　　見柳三喜抗拒，李宓只好放棄求他帶路的想法，招呼曹少澄一聲，讓他出去把跛子找來。

　　柳三喜又跟兩人閑聊了幾句，起身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回床睡覺去了。

　　“你聽見他說的話沒，封家有寶藏？”沈落悄悄問道。

　　“說不定真有。”李宓嗯了聲，“封家?guī)资昵鞍醽砬澹缓笸蝗簧w起這種規(guī)模的宅院，只能是發(fā)了筆橫財，也許就是指的這筆寶藏。”

　　頓了頓，他又道：“但聽柳三喜的口氣，村里人應(yīng)該都知道這件事，但他們不知道寶藏在哪里，至今也未找到。而且以前有過不止一撥人前來尋過寶，所以他才會那么說。”

　　沈落哦了聲，搖頭道：“不論是不是寶藏，跟我們也沒多大關(guān)系。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找到崔骃的下落，否則崔尚書那關(guān)可不好過。”

　　李宓嗯了聲，這時，曹少澄急匆匆從院外返回，只身一人。

　　“跛子不見了！”

　　曹少澄帶回來這樣的消息，讓李宓眼皮一跳，似乎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你到處都找過了，沒有發(fā)現(xiàn)跛子？”李宓問道。

　　曹少澄很肯定地點(diǎn)頭，“村子就這么大，我把能問到的村民都問了遍，他們都表示從昨晚之后就沒再見過跛子。甚至連跛子昨晚在誰家借宿都問不出來，沒有任何人知道?！?p>　　李宓心中狐疑，跛子怎么會突然消失不見了呢，他就算有急事要離開村子，也應(yīng)該會跟自己打聲招呼，而不是平白無故悄然離開。

　　如果說還在村里，他會在什么地方？為什么沒人見過他，是進(jìn)山了又或者是躲起來了，為什么躲起來？

　　李宓感到頭疼，不打算再去考慮這么多，也許跛子只是許久未回渠柳村，進(jìn)山打野味嘗鮮了。

　　柳三喜聽見曹少澄的話，猶豫了會兒，說道：“算了，既然你們想找梁寬，我也不能丟了跛子的面子，給你們指一下去梁寬家的路。其他事情，你們自己去問吧?！?p>　　說著，柳三喜倒了碗茶水，用食指蘸著在桌上比劃出條道兒來，指明梁寬家的位置。

　　李宓道了聲謝，同時拜托柳三喜留意跛子的消息，一旦他回來就立即通知自己。

　　臨走前他又問了有關(guān)崔骃的事情，并拿出畫像，柳三喜搖頭，說從未聽聞村里來過這號人，近期也沒有別人進(jìn)過村。

　　李宓只好作罷。

　　隨后，三人出門往梁寬家去，路上交流著渠柳村的事情。

　　“這座村子處處透著古怪，你們覺得呢？”曹少澄說道。

　　李宓點(diǎn)頭，“從昨晚村民的聚會盛況以及渠柳村隨處可見的青磚小道，還有柳三喜家的情況來看，渠柳村的村民很富?！?p>　　“而且渠柳村的經(jīng)濟(jì)來源似乎很隱秘，他們并不依靠種地賺錢，”沈落在一旁補(bǔ)充道，“無論是進(jìn)村之前的山上，還是村里那些荒廢已久的塊狀耕地，根本沒有種植過莊稼的跡象，很明顯有些年沒刨過了。”

　　李宓嗯一聲，“找機(jī)會搞清楚村里人靠什么維持生計的。另外，還要搞清封家滅門慘案后發(fā)生的死亡案件，前后有沒有聯(lián)系，兇手是不是同一個。我總覺得崔骃在這一帶的失蹤與渠柳村脫不了干系，甚至崔骃可能已經(jīng)死在了渠柳村某個角落，而兇手就在村子里。”

　　李宓心中有個猜測，他覺得封家滅門慘案與之后的詛咒殺人，兇手應(yīng)該不止一個。

　　單看二十年前的封家五十七口人一夜之間慘死，很明顯是遭兇手蓄意報復(fù)，也許是通過下毒，也許是某種急性傳染病。當(dāng)然，這么多年過去，這些都已無從檢測，只能依靠推理。

　　而之后二十年間，又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莫名其妙死在村里，且大都是時間不超過七天的村外人。兇手如果憎恨封家，又為何要對村外人下手，享受無差別殺人帶來的快感？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宓曾想過兇手是否是為了掩蓋某種秘密，才故意以殺死村外人的代價制造恐怖傳聞，但當(dāng)跛子說到村里人搬出村也會被詛咒殺死時，他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目前看來，兇手為兩人或者多人的可能性，極大！

　　李宓大腦飛快思考的間隙，三人路過一間院子，里面有個衣裳雍容的富家翁沖他們打招呼。

　　李宓停下思考，看著眼前這個老人，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我是渠柳村的村長，聽說村子里來了客人，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多多擔(dān)待啊?！崩先诵Φ?。

　　李宓趕緊施禮，說道：“原來您是村長，進(jìn)村沒來拜訪您，是我們失禮才對?！?p>　　村長道：“不礙事。村子里來外人也熱鬧熱鬧，不過你們應(yīng)該都聽過傳聞，渠柳村……不能久留，所以這幾天你們在三喜家放心吃住，但可千萬別誤了日子，到時追悔莫及啊?！?p>　　村長的話很誠懇，李宓瞧他的樣子也很擔(dān)驚受怕，仿佛自己這三人在渠柳村出了事，將對渠柳村的名聲造成難以挽回的沖擊。

　　李宓笑著點(diǎn)頭，“放心吧村長，我們待幾天就走，絕不會麻煩你們的?！?p>　　隨后三人擺了擺手，稱改日再登門拜訪，匆匆離去。

　　村長站在院門，微笑著目送他們遠(yuǎn)去，直到余光中背影消失，嘴角的笑意才漸漸變淡。

　　村口望樓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李宓等人的一舉一動，見他們往梁寬家走去，便飛快舞動手中雙色旗幟，送出信號。

　　趕到梁寬家時，對方剛從封家送飯回來，見到李宓等人愣了一下，破天荒沒有下逐客令，而是請他們進(jìn)去了。

　　李宓打量著梁寬家的布局，除了桌子椅子以及鍋碗瓢盆這些東西外，再有就是香案上供奉的早已積灰的送子觀音，可見梁寬的生活十分單調(diào)乏味。

　　梁寬給三人倒了茶水，李宓放到嘴邊抿了口，沒敢往下咽，悄悄吐到袖子里后，招呼著對方坐下來。

　　李宓說道：“這次來，主要是想請教一下當(dāng)年有關(guān)封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