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謝晉又放棄了防守,專注調(diào)動定力、凝神蓄力,萌主如釋重負(fù),露出了得意的一笑。
只見萌主調(diào)動內(nèi)功陰陽平衡,以陽補陰,達(dá)到了氣息充盈的狀態(tài),他周身爆發(fā)出白色的劍氣,霎時間,黑影好似化作實體,側(cè)身往謝晉身后一閃。
萌主雙腳再次被謝晉別住,移動不得,黑影卻失去桎梏般迅速沖向劍匣,只聽“錚”的一聲,匣中雌劍出鞘,只見一道道亮白劍光,攜著一陣凌厲的劍氣,瞬間就將劍匣面前一丈遠(yuǎn)的空氣完全覆蓋,才一眨眼,無數(shù)道劍氣已劃出,在謝晉身旁舞出月牙般的刃影,全部砍在了他的身上。
黑影沒有停下腳步,漆黑的雙手握著短雌劍,在陣陣劍氣中穿梭,朝著謝晉后背發(fā)出連續(xù)斬?fù)簟?p> 歸玄劍氣,眾人瞧見這一套花哨招式,目瞪口呆,紛紛露出驚訝的神色,肉眼難以計數(shù)的劍氣,密集地斬在謝晉身上,黑影手持短劍,仿佛在劍氣中舞蹈,此招唯有靠真武軀影才能實現(xiàn),令人驚嘆。
蝕紅夜瞇眼笑了笑,她細(xì)細(xì)回想,才想起萌主在剛才拾回劍匣時,便已悄悄在匣內(nèi)歸影馭氣、做好歸玄招式的準(zhǔn)備了,可見那時他便已有計劃,才用言語和攻勢故意激怒謝晉,為接下來的戰(zhàn)斗走勢鋪平了路,真不簡單。
謝晉背部逐漸泄力,就快破功,他暗想道,若是堅持使出天崩地裂錘,只怕自己定力吃不消;可若要收招放棄,豈不是應(yīng)了這小道士的話,大失顏面...
正猶豫之際,謝晉突然感到雙膝異樣,斜眼一瞥,這才明白萌主的意圖:萌主的攻擊看似雜亂無章,然而卻始終瞄著謝晉腿部,刻意將他膝間護具削掉,做足了鋪墊,此時歸玄劍氣與黑影揮砍一齊襲來,直逼謝晉。
謝晉大呼出一口氣,放棄蓄力,收了招式。
萌主此時已解開點穴,從內(nèi)息紊亂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他趁著謝晉狀態(tài)不佳,迅速突身沖向謝晉,與他貼身,使出一記離淵,將他罩住。
只見一道黑影,扎著弓步蹲立在謝晉面前,形似上善姿態(tài),雙手浮擺于身側(cè),周身五尺的空間仿佛與空氣隔絕開來,出現(xiàn)一層白霧般的球體護罩,護罩內(nèi)仿佛灌滿了潺潺流水,人隨水動,影如墨涌,在其間緩緩流動。
一陣橫風(fēng),吹來一片落葉,輕輕碰在離淵邊緣,謝晉發(fā)覺這片葉子仿佛是飄落在一面平靜潭水上,緩緩朝著黑影所在的位置下沉,身處這離淵境界中,他只感到一股飄忽迷離,手腳似乎已不受控制,意識也漸漸模糊。
魚生于水而不能離水,影生于淵而不能離淵,魚躍龍門需要千百次艱苦的擺尾,影生于光卻不得不永遠(yuǎn)背離光亮,困頓之人容易被恬適的夢境吸引,在安逸中迷失自我,陷入玄淵而不自知,怡然至殆,謂離淵之難。
萌主見謝晉已被離淵穩(wěn)穩(wěn)罩住,便不慌不忙地走開,俯身撿起掉落在地面的雌雄雙劍,又信步迎向謝晉,喊道:“謝前輩...承讓...”
在祠堂前觀戰(zhàn)的謝乘風(fēng),見父親陷入劣勢,便一步躍入校場內(nèi),朝著謝晉飛沖過去,大喊道:“爹,我來助你!”
可他還未跑出幾步,便被一把粉色紙傘吸引了注意,只見一支傘輕輕飄過校場,旋轉(zhuǎn)著飛到他身邊,圍著他悠悠轉(zhuǎn)了兩圈,又突然被一股無形之力往空中一提,懸停在他頭頂,謝乘風(fēng)這才發(fā)現(xiàn)傘骨下連著無數(shù)細(xì)絲線,自己的手腳已被纏繞住,停在原地,無法動彈。
謝乘風(fēng)還算有些見識,認(rèn)出這是天香玉簾拂衣傘招式,他惱怒地向蝕紅夜問道:“你們算什么英雄好漢???方才那小子就要敗了,女俠出手來救,現(xiàn)在卻不許我助父親一臂之力?”
“謝大俠別這樣說啊...小女子可沒對謝前輩動手...”蝕紅夜盤腿坐在草地上,取下后腰上的小巧古琴,拂動手指輕輕撥動著,悠然答道,“況且...小女子也并非英雄好漢...”
“哈哈哈!!老夫正是春秋鼎盛,助個屁!退下!”謝晉想到自己方才還試圖以一敵四,現(xiàn)在卻連一個小道士都比試不過,他望著前來相助的謝乘風(fēng),大笑道,“要不是七爺當(dāng)年心灰意冷、退隱山林,這人才輩出的快意江湖!老夫還真舍不得??!”
謝晉說罷,氣運丹田,用盡全身的蠻力,想要掙脫離淵的束縛,萌主見他還不愿放棄,搖了搖頭,握著雙劍,環(huán)繞離淵踱步,等待進攻時機。
破除離淵的束縛,不僅需要巨大的力道,更少不了堅定的意志力,謝晉幾番嘗試,他憋紅了臉,雙手緊握著錘柄,手臂上青筋暴起,卻仍然動彈不得。
看著不愿服輸?shù)闹x晉,萌主心中已有打算,眼下謝晉的功力已被消耗得所剩無幾,他一旦沖破離淵,必然會急于求勝,傾全力于一擊,露出破綻,若要將他贏得心服口服,只需抓住破綻,便能贏下這場比試了。
萌主看準(zhǔn)時機,停下了腳步,佯裝內(nèi)力不足,破開了離淵。
重獲自由的謝晉沒有急于進攻,而是防守調(diào)息,默默等待反擊的機會,這一切都在萌主的預(yù)料之中。
只見萌主將左手雌劍藏于身后,右手揮舞雄劍砍向謝晉,又在劍式中穿插了軀影招式,并迅速向后撤步閃去,在原地留下一道黑影,萌主在墨影的掩護下,躲開謝晉的視線,繞向了他的身后。
謝晉氣力大損,不敢貿(mào)然出擊,他發(fā)現(xiàn)面前黑影手中握著一把虛影長劍,并且只做出攻擊動作,盡是虛晃的招式,正疑惑時,忽聞身后傳來一陣清脆的竹簡聲響,他瞬間意識到,萌主的真身此時就在自己身后。
“年輕人!”謝晉猛然轉(zhuǎn)身,借著甩臂的力道,將錘頭掄橫空一拉,把全身力氣都傾入這一擊之中,大喊道,“你腰間的竹簡暴露了位置!!”
一錘揮過,謝晉卻是心里一驚,因為自己這全力的一擊竟然落了空!就連萌主的衣袖都沒沾到,只見萌主正站在大錘的攻擊范圍之外,用得意的眼神看著自己,且手中也只握著一把玄牝雌劍。
謝晉有些恍惚,才發(fā)覺是中了計:萌主是故意不發(fā)動軀影攻擊,還賣了個破綻,用腰間磕磕作響的竹簡吸引自己轉(zhuǎn)身,那把消失的雄劍,想必正在自己身后的黑影手中,眼下背門大開,已來不及防御了...
此時此刻,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謝晉都已完全泄了力,只感到背后重重一擊襲來,整個人都被挑飛起來,向著空中騰起。
勝負(fù)已分了,眾人瞧著萌主一躍而起,跳到謝晉身后,將手伸到他的頸前,萌主手中反握著一支細(xì)長器物,輕輕勾住謝晉下顎,牽引著他的頭部,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謝晉本是頭上腳下,被這一擊拉得上下顛倒,只見他頭頸朝下,從空中直直跌向地面,在眾人的驚詫目光中,萌主扶著謝晉后頸,化力無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輕柔動作,將這六尺大漢從空中穩(wěn)穩(wěn)放下,仿佛是牽著一根巨型信鴿羽毛,謝晉如同陷入沉睡一般,仰面躺在石磚上,沒有動彈。
天空中蒙上了一層厚厚的云,已尋不到刺眼陽光的蹤跡,東面吹來一陣江風(fēng),萌主挺起身來,將手中的器物揚在頭頂,他的腕間飄出一絲血色,緩緩消散在風(fēng)中,謝晉躺在地面,一動也不動,頸上閃動著一抹鮮紅。
只聞一聲裂帛響,紅夜差點將手中的琴弦按斷,一個箭步就沖進了校場中,她認(rèn)出方才萌主那招,乃是真武的無際封喉,此招是著名的殺人飲血劍式,若萌主對謝晉使了這招,在比試中傷及人命,只怕江湖中再也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