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如何自處
朱自梅手中的茶杯頓時猛然一顫。
好在他的反應(yīng)極快，馬上一抄手，又將這快被打翻的茶杯穩(wěn)穩(wěn)接于掌心，連半滴的茶水都沒有晃出來。
只是他再看向?qū)O嬤嬤的目光，已透出十足的驚愕。
孫嬤嬤這一回倒是穩(wěn)了，又幽幽地道：“老身在太后身邊呆了數(shù)年，知道的隱秘自然是比旁人更多。三個月前，皇上曾先后派數(shù)名太醫(yī)為太子和太子妃診脈，診后，諸太醫(yī)均無好顏色，而后，開的都是些固本培元的藥。”
停了一停，她又緩緩地道：“朱大人，如今我等均是為王爺效力。老身這段時間冷眼旁觀，看得出朱大人確實是一心為了王爺，所以，老身才會來找大人。如果太子真的無法擁有子嗣……請問大人，王爺如何自處？”
如何自處？
朱自梅只覺得嘴里好一陣的干澀發(fā)苦。
太子從小就是被做為下一代的皇帝來培養(yǎng)的，太子心里應(yīng)該也是篤定自己遲早有一天會登上這個寶座。
可如果突然之間，發(fā)現(xiàn)這只是一場空，太子又會以什么樣的態(tài)度來對待陳元鷹這個同是嫡出的親弟弟？
做為被皇后悉心調(diào)教的嫡長子，這位太子可是一位有毅力又有決斷的儲君！
朱自梅不敢再繼續(xù)想像下去！
孫嬤嬤又緊盯著他，丟下最后一顆炸彈：“不瞞大人，皇后過世得早，王爺?shù)幕槭屡率菚商髞碇付ā５舜危恢钡酵鯛旊x京，太后都未下旨。而太后年初一時，曾同時單獨召見了大人和楊大人的妻子，大人以為何故？”
見朱自梅的臉色再次激烈地變幻數(shù)下，身子更是微微一顫，孫嬤嬤微微一笑，將身側(cè)幾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再起身，朝他福了一福：“王爺尚年幼，故還不知此事。今晚之事，出得老身之口，入得大人之耳，再無其他人知曉，還請大人好生思量！時辰不早了，老身怕王爺睡不安穩(wěn)，就先告辭了！”
說完，她徑自打開緊閉的房門，瞅一眼站在五十米開外盡職守門的書童，朝他禮節(jié)性地點點頭，然后不疾不徐地離開。
朱自梅這才如夢初醒，欲喚她停下，但嘴張了張，卻覺得異常的干澀，一時間，竟是發(fā)不出聲來。
他只能焦慮地看著孫嬤嬤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院子里，消失在夜色中，再也不見。
然而孫嬤嬤剛才所說的話，卻是一次又一次如震雷般在他腦海里回響。
年前驟然得到調(diào)職旨意時的一幕幕經(jīng)歷，于他腦海里緩慢地、不斷地回放。
原以為，這只是昭帝因為嫡幼子只抽到了貧苦封地，所以心懷歉疚，而給予的一點彌補。
畢竟皇后已死。
但是，再想起被派到陳元鷹身邊的諸多王府文武屬官的來歷和能力，朱自梅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因為如此，所以，皇上才會如此恩寵鷹王爺，指派如許多的人才來赴龍州做事？
不不不，太子殿下的身體應(yīng)該還有救的，或許，只是需要時日罷了。
在書房里走來走去，走去走來后，出了一身冷汗的朱自梅終于勉強將煩亂的思緒給控制住，恢復(fù)了冷靜，眼神中也逐漸現(xiàn)出幾分堅定。
不管未來如何，現(xiàn)在，自己只管做好份內(nèi)之事！
……
朱自梅與孫嬤嬤都不知道，在她離開了朱自梅的小院后，不遠處的屋脊上，謝夢擎歪歪地坐著，一邊喝酒，一邊曬笑。
“以為陸前聽不到，老夫就聽不到？哼！”
不過，若真是太子無法生出子嗣，只要這小毛孩初心不改，畢竟身上亦和太子一樣，有謝家的一半血脈，擁他坐坐那位置也無妨。
總不能讓給齊家！
……
很快，回到陳元鷹院子里的孫嬤嬤就見到一個人從東廂房的屋頂上飄身而下：“這么晚了，嬤嬤去見了誰？”
月色下，這眼前突然多出來的身影，頓時讓孫嬤嬤微愣，下意識地身體繃緊。
但馬上，她聽出了這是陸前的聲音。
心中一凜，孫嬤嬤淡淡地回答：“奉太后密令，去與朱大人談了談?！?p> 陸前眉頭疑惑地皺起：“太后諭令？”
孫嬤嬤輕笑起來，左右看看，再朝陸前招了招手。
陸前目光微閃，矜持地近前。
孫嬤嬤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在他耳邊低語：“陸供奉想必也見過朱大人的嫡次女。朱夫人可是國子監(jiān)祭酒蒙大人的嫡女，對兒女們管教極嚴，縱使是我們王爺，也只是在出京的時候，見過一面而已！”
陸前頓時釋然地眉頭一軒：“長史大人的幼女確實是明麗可愛?！?p> 孫嬤嬤故意低聲道：“但此事，不宜讓王爺知曉?！?p> “明白明白！”陸前會意地笑了起來：“待得王爺回到慶州，再找機會讓他與朱家二小姐多多相處，是吧？行，老夫會保密的?！?p> 孫嬤嬤再朝他微微曲膝，端莊地離開。
不遠處的謝夢擎也頓時恍然大悟。
就說這老婦怎么不找楊浩，而找不理軍事的朱自梅。
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用心良苦！
“得，待這小子返回慶州時，老夫也要去相看那朱家嫡次女！”
……
同一時間，京城，勇毅侯府。
已微生白發(fā)的勇毅侯微笑著令人送走了從昭華殿里出來的內(nèi)侍，便滿臉冷肅地坐在書房里。
他的心腹幕僚董姜地手持一把竹扇，雙眉緊皺地思索站在身側(cè)，低聲提醒：“侯爺，空穴未必不來風(fēng)。陛下接連指派了童太醫(yī)、龐太醫(yī)和曾太醫(yī)為東宮看診，而且所開藥方皆是用來固本培源的，必是有因。”
“太子的修為才突破到七品武者的境界，固本培源倒也沒錯，但太子妃亦是如此……”
他有意地停了停，再壓低了聲音：“侯爺，四殿下如今尚未議親，如果真是太子殿下的身體出了問題，四殿下又意外遭遇不惻的話……?！?p> 接下來的話，董將沒有說出來，但勇毅侯已蒼眉一動，眼中精光大盛。
皇后已逝，目前皇帝僅有二名嫡子。
嫡出的太子殿下若是注定此輩子無子，而同是嫡出的陳元鷹又出了意外，那么，耀華國的儲位，就很有可能落在齊貴妃所生的二皇子身上了！
無嫡立長，貴妃可是勇毅侯的嫡出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