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山民筵席迎貴客
只見一個黑洞洞的影子從這懸崖攀了上來,兩個大男人還沒來得及擺出一副防備的樣子,就看見這竟然是個人。還不是尋常之人,一臉的短褐穿結(jié),仔細一看才知道是胡子拉碴。見此處有人,還楞了一下神,才笑道:“原來此處便有良家子,二位,想要成就一番事業(yè)么?”
管你要不要成就事業(yè)的,趕緊帶我們下去吧。
“看你們一個是書生,一個是道士……書生倒還罷了,道士往往都是咱們這邊的人……”
“咱們這邊的人?”
“嘿嘿……到了地方你們二位就知道了?!?p> 三個人各一身破衣爛衫,但這位一看就是山民,走路走的和猴王初問世差不多。面黃肌瘦,但是精神頭還不錯,帶著兩個沒見過市面的走著一條小路,這里荒草萋萋,十分……十分可怖,不知道哪種生物嗚嗚渣渣的嚎叫著,樹梢上還有從未見過的鳥在咕咕嘎咕咕嘎,山谷之內(nèi)遍布回音,一般人一天就嚇?biāo)懒恕?p> 林盡水源,便有一小丘,環(huán)腰之上便是山村,相距他們落腳之地,不過二十里地罷了。只看到這村,王士元便覺得奇怪的很,此處易守難攻,山川形勝,暗含八卦之理,更具九耀之形,若非無意為之,必有高人指點期間。
“敢問這位兄臺,此處是何去處???”
“什么兄臺不兄臺的,小兄弟一看是個讀書人,就是有禮?!边@大漢嘿嘿一笑,便指著這山村說道:“我們一族因為避禍而到此處定局,我村叫個定風(fēng)村,乃是村長布置的,豺狼虎豹不得入內(nèi),贊民流寇也只能興嘆,嘿嘿,等你們小先生見了村長,你們就什么都知道啦?!?p> “看來此處還真的可能有什么計較?!蓖跏吭獌?nèi)心翻動不已,納蘭容若卻覺得有點奇怪,此處窮山惡水,貿(mào)然出現(xiàn)一個如此規(guī)整的村子,怕是有詐。
有詐便有詐吧,反正最多死一個納蘭容若,那條青蛇會來保護三太子的。
離心離德的二人便一路翻山越嶺,這村子看著不遠,一走又是二十里地,其中溝壑陷阱拒馬縱列其間,不言自明。若只是為了防備流寇,絕不會有拒馬這種東西的,就像是如果擔(dān)心隔壁的熊孩子不當(dāng)人,你最多就是拿一把菜刀,不會去雜貨市場買輛59對著隔壁來一炮一樣。
“此處或為囚籠,我等入內(nèi),難道不是羊入虎口么?”
“安心,安心,青蛇回來救我們的,而且……我總感覺這個村子,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之感。”
沿著歪歪扭扭的小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于轉(zhuǎn)到了村子的正門口。那大漢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隨即扯著嗓子喊叫了一聲:“放哨的死到哪里去了?來客了來客了!”
“可是貴人到了?”三五個聲音一同響起,立刻便有一處人頭從層疊的密林之中鉆出來,只剛喊了一句,只剛看了一眼,便失望的說道:“二哥,這是啥情況?你咋什么人都往里面帶?村長可不讓帶窮秀才,說什么……負心什么狗肉啥的。”
“那叫仗義每是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王士元緩緩施禮,答到:“小生是余姚的秀才王士元,這是一位道長叫王守義,并非是身份不明之人。”
“看吧?我試過了,這倆人都不會武功,而且有名有幸。老七,難得今天貴客到,我們能多一個人,將來說不定能多一份封賞,趕緊去報告村長吧?!?p> “……看村長怎么教訓(xùn)你,貴客要來,可不能出岔子,進去吧二哥?!?p> 入村之后,納蘭容若便看見了一面小旗子,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旗。作為日月神教的中層,他熟稔各類太陽旗——一個三角旗黃旗帶個紅點,那是天地會;一個長方黃旗帶著紅白兩個點,那是日月神教;隨便掛兩面白旗,那是法蘭西……不對,那是東引島上的鄭家。
可這只有個白紅點在,甚至還畫在墻上。可這種最多只能算是裝飾,就連文字獄都夠不上,但這可以算上一個基層的反清組織了。
得益于萬歲爺這些年的放縱政策,這些基層喊口號,吹口哨的,還時不時發(fā)些米面糧油之類的反清組織,反而起到了基層居民自治的作用。在矢志不渝的反清信念之下,甚至連治安都變好了,甚至在很多反清厲害的江南水鄉(xiāng),已經(jīng)有些夜不閉戶的苗頭,讓崇禎大為震驚。
“究其根本,很多人反清只是茶余飯后的笑談而已,當(dāng)苛政冷藏后,大清和大明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他大哥曾經(jīng)翹著腿說過:“當(dāng)然,對我們天潢貴胄是生和死的區(qū)別,但是對那些讀書人呢?城頭變幻大王旗,他們的土地也不見少,搜刮來的財富反而會更多,還能將農(nóng)民的仇恨直接指向東北人,何樂而不為呢?對于農(nóng)民呢?市民呢?混口飯吃的人呢?大明變成大清,反而不會攤派三餉,曾經(jīng)的那些苛捐雜稅,也因為改朝換代而幾乎蠲了八成,為什么要反清呢?但吃飽了飯,坐在門檻上,囂張在茶樓里面,總要尋個話頭開始,這時候,這日月倒懸忽然就和每個人息息相關(guān)。如果沒了天地會,還會有個鐵槍會。如果沒了日月神教,還會有個什么星星神教,都一樣的,總會有個組織將這些閑人聚在一起,至于聚在一起是反清,還是打掃街道,或者是修橋補路,那就無所謂了?!?p> 這一番真知灼見著實讓王士元震驚了一番,不過這位納蘭道士當(dāng)然不會聽過這段話,面色當(dāng)即奇怪了起來。他們很快就走到了村長家,這并不難認,這種村子里面門口是打谷場,屋后是磨坊的,也就會是村長了。
而這一路上他們很少有看到男人,卻多有金鐵刀劍之聲,木石交錯之音。而打谷場中,則都是男人。更加奇怪的是,他們都穿著一件新褂子,一邊是紅色的圓,一邊是白色的圓。
他們一半站著,一半直接坐在地上。黃土在這里堆了個地壟,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站在那里,當(dāng)俗客到了,村長抬起頭,他手上的龍頭拐也看了過來,進而是他身邊,他身后,他周圍的所有人,一起看來,用他們渾濁的雙眼,一點點的迎著兩位客人。
“貴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