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三子鬧家
“敢用燒房子來尋找我們,王和珍,你有點天賦了。”這小子還想跑,被金鎖一個閃身擒拿住,提溜在了手中,扔到了小妖仙的面前。
火其實沒有多大,燒也只是冒了一些濃煙,燒了些桌椅之類的,雖然有礙觀瞻,可影響倒是不大。周瑞急忙忙將太師椅找了幾把過來,鴛鴦將茶煮好,張遲夜恭敬的給小妖仙和福全奉上,然后被史湘云給安排到下首的椅子上。她雖然輩分不算低,可終究是媳婦,身份更是不高,連坐都不能坐全,只能沾上三分之一,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小妖仙雖然活吃了朱慈烺,接受了他的一切,可看見這個恭敬的弟媳婦,還是相當(dāng)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讓丫頭們都下去之后,重新看向了被扭送的大公子:“這邊這個沒字的,少了也就燒了。可右邊那個有字的你燒了,你知道你會讓你的父親有多傷心么?”
“……如果不傷心,你們才不會來呢!將我們?nèi)釉谶@個金絲籠子里面,誰知道你們安得是什么心思!”
“還能有什么心思呢?無非是這個牌位,出了這間屋子,便為世間所不容。弟妹,這牌位要看好,身為庶子能夠供奉生母,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恩典了。這次來,還有就是孩子念書的事情,在南邊,可念過什么書???”
“回大哥的話,這孩子只剛念了四書,平日里也素愛看些歷史。而和璉剛念了論語,和瑛只剛開了蒙,都是外子教的,媳婦也不知是何水平?!?p> “……你們?nèi)齻€,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孰之過與?”
一句問出,萬馬齊喑,終究可悲些,尤其是看見兩個女媧和那個小年輕一臉深不可測的迷茫微笑時,就連本質(zhì)非人的小妖仙,都覺得人類還是早點滅絕的好。她掃了一眼和字輩的三個小男娃,又問了一遍:“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孰之過與?”
“長輩所問,本來應(yīng)當(dāng)知無不言。但無論是小輩回答還是不回答,皆是有失孝道,還請大伯換一個問題吧?!?p> “哦?”說話的竟然不是那個精力過于旺盛的王和珍,反而是老二王和璉。他乍一看不起眼,但竟然生的一股龍虎之象,三人之中,竟然只有他堪比當(dāng)年的信王。
也就是夠聰明,但不會有什么手段。
“大伯,三叔給他們開蒙教書不好么?”
“他那個水平還教人?文章寫得顛三倒四的,說話辦事更是找不著北,能活到現(xiàn)在完全是因為人家壓根沒找他。孩子上學(xué)不能給耽誤了,原本還想要……那兩個只能我來教,這三個只怕要找個好老師才行啊。”
“大伯不必如此焦急,我倒是有個人選?!?p> “你有什么人選?小狐貍模樣的?!?p> “江南不是還有一位騎射大儒么?算起來總比蘇克圖要強吧?”
“張煌言?”小妖仙下意識的咬了一下手指甲蓋,眼睛一轉(zhuǎn),忽然抬頭:“可這要借人啊?!?p> 張炯言沉溺在文山卷海之中,當(dāng)真是山中無老虎……不對,是山中無甲子,歲月不知年。剛剛想要站起身來回復(fù)一下自己高漲的血壓,隨后又一屁股坐在這內(nèi)閣的大椅子上。一個老翰林沖了好幾杯濃茶,連帶端了三大壺的羊奶走了過來,給每個人的桌上都放了一杯。
輪到張炯言的時候,他只接了茶,對奶還是有點抗拒,老翰林便說:“想要一展宏才,首先要學(xué)著喝奶和泡茶。要不然每天都這個強度,身體會垮掉的。”
“聽說陛下每天都要處理五個時辰的政務(wù),批閱奏折將近數(shù)百本,這還只是個未及弱冠的孩子啊?!彼蛄藗€哈切,看著外面即將夕陽西下的景色,便問道:“王翰林,西北的折子到了么?陛下今天一早就傳了西北的折子,遞上去了么?”
“此事關(guān)系不小,陛下最近的火氣正大,也是撞到了槍口上。聽說了么?鑾儀衛(wèi)的密折從西北回來了,狀元公送去的折子,和鑾儀衛(wèi)的沒對上,現(xiàn)在不還沒出來么?”
“怎么個沒對上?”
“……這只怕要問都察院,而不是我們翰林院了?!?p> 這怎么會和都察院扯上關(guān)系呢?張炯言搖搖頭,看完最后的折子,便拱手下班回家。只剛進(jìn)了自己租的小宅子,這天都已經(jīng)黑了,可屋子里面更加黑。將官帽掛起來,老妻才端著燈走來,抱怨道:“今天昭華又出去了,回來就癱在那里,喝了不少酒?!?p> “給他弄個醒酒湯吧,他畢竟太可憐了,才二十歲啊。”
只拉開簾子,就看見這個曾經(jīng)飄逸的青年俠客,現(xiàn)在已經(jīng)形容枯槁的窩在角落里面,只一手拿著酒,另一條袖子則纏在腰間,就這樣沉沉的睡了下去,連酒壺打濕了衣衫都不知道。
這個孩子,從午門墜落而下,丟了自己相依為命的伙伴,丟了自己的武功,丟了自己的右臂,甚至落下了跛腳,還毀了他曾經(jīng)帥氣的臉??梢哉f他失去了自己帶來的一切,并準(zhǔn)備隨時將這殘缺的生命帶入墳?zāi)埂?p> 他是不該這樣,可誰又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呢?
將這個侄子放平,張炯言還是長嘆一聲。直到深夜,張昭華晃著的起身,唯一的胳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激烈的宿醉感沖擊著自己的大腦,讓他迫切的攥緊放在床下的酒葫蘆。咣當(dāng)一聲,他失去了平衡,狠狠的砸在地上。
一條胳膊的生活,最惡心的就是人根本意識不到只有一條胳膊,身體仿佛還認(rèn)為那條煩惱枝長著一樣,時不時傳來一陣激烈的痛苦,告訴你它還在。而當(dāng)你的大腦信了,想要用這煩惱枝撐住身體的時候,砸到腦袋的疼痛便會把你叫回血淋淋的現(xiàn)實。
他完了。
強行將身體轉(zhuǎn)起來,點起燈,桌上還有蓋好的粥菜,這是專門給他留的??蓻]有酒,身體上腦殼上的疼便止不住,像是一條條的蛆蟲沿著經(jīng)脈爬進(jìn)靈魂,疼得他渾身打著擺子。
“好久不見。”
燈點上,便看見桌對面坐著的人,女的,一身流仙裙,一道廣發(fā)髻。看著抱著雙臂發(fā)抖,沉默半晌,才說道:“給你帶了些肉,吃完,我有話說?!?p> “……”他不說話,左手拿起勺子,將面前的肉飯大口大口的塞到自己的嘴中,風(fēng)卷殘云,最后灌下一碗白粥,輕輕的將碗放在桌上。
“殺了我的兄弟姐妹,現(xiàn)在來殺我了么?史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