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難題
老父親最后五年重病在身,作為長子,老夫受了不少折騰。
送走了老父親,老母親成了問題。
老夫的兄弟,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有20年了。
本來,老夫的兄弟結(jié)婚后,有了孩子,三口在弟媳婦單位不到30平米的一小套房子里住。后來廠子破產(chǎn),賣掉小房子,搬回家和父母住在一起,一是有個依靠,二是家里房子也夠住。
老夫的兄弟搬回家住的時候,老夫自己已經(jīng)在外面建了房子,搬出去單過。
而且,因為兄弟姊妹多,老夫結(jié)婚不到一個月,父母就另買了一套鍋碗瓢盆,讓老夫少妻單過。也就是說,老夫少妻一結(jié)婚,就和父母分家過日子了,雖然還在一個大院里。
這件事,少妻每有提起,而且此刻成了少妻不同意讓婆婆與自己同住的一個理由。
父母家里本來是有老夫的房子,老夫搬走后,空在那里,兄弟三口從廠里搬回去,就住進了老夫從大學畢業(yè)開始一直到結(jié)婚以后,住了十幾年的房子。
老夫老母親的房子突然說拆遷就拆遷了。
四間地皮,兩層,300多平米,老夫的兄弟要了一套130平米的房子,剩余要現(xiàn)金,70萬。
領(lǐng)到現(xiàn)金以后,老夫的兄弟跟著老母親住進了老夫二妹的老房子。
大年初七初八,全國人民都在家里隔離,老夫和少妻每天也不出門,連親戚都沒有走一家。老夫的侄兒突然打來電話,他老爸,也就是老夫的兄弟,和奶奶,也就是老夫的母親,又生氣了。他老爸喝了酒,已經(jīng)扇了自己幾十個耳光,臉都打腫了。
老夫也顧不上戴口罩,匆匆就去了老母親家。
進門不久,大姐、二妹陸續(xù)都到了,二人都帶著口罩。
老夫的兄弟一張臉因為喝酒紅到發(fā)黑,還沒開口,他就左右開弓,噼噼啪啪照自己臉上結(jié)結(jié)實實地甩了幾個耳光。
這一頓耳光很真實,讓姐姐哥哥們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幾個人問為啥生氣?
老夫的兄弟說,我和咱媽沒法在一起住了,吃罷飯沒事,我看到二姐墻上掛的一把吉他,就取下來彈了兩下,感覺音質(zhì)不好,就說,趕明兒去買一把好的。咱媽劈頭就找茬,說,買啥呀買,朗朗馬上結(jié)婚需要花錢的地方多了。我一聽就火了,我買個吉他你也管,花你的錢了?您幾個評評理,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老母親眼里噙著淚水,也被小兒子的自殘行為嚇呆了。這一兩年,隨著老母親年事已高,從前的強勢性格,被更強勢的媳婦和酒后犯渾的小兒子,磨損得完全沒有了脾氣,只有在老夫和其他幾個兒女來看她時,流出傾訴的淚水。
言談之間,老夫的兄弟發(fā)出一聲感嘆,老天爺為什么讓我跟老的住在一起啊?!
老母親接一句,你自己廠里住著好好的,把房子賣了回來跟我們住一起的。刮磨老家伙20年了,現(xiàn)在看我不中用了,想把我往外推。
最后,老夫的兄弟說,您幾家把咱媽接走住一段時間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老夫的大姐對雙眼含淚的老母親說,媽,你去俺家吧?
老母親說,我哪兒都不去!
大姐對兄弟說,我們都說讓媽去住,她不愿意去??!
她不愿意去,我們老是生氣咋弄?
老夫的大姐說,那你說咋弄?
從那天開始,老夫顧不了上級疫情隔離的政策,恢復(fù)了每天晚上去看望老母親的習慣。
老夫的大姐說,估計是因為疫情,各家過年都沒有帶東西去走親戚的緣故。
老夫心里話,大年三十之前,老夫當著兄弟的面,給了老母親500元過節(jié)。
雖然80多歲的老母親退休金每月3000多,但是,每逢各種節(jié)日,兒女們都要有所表示,彼此才會安好。各自心理平衡就OK了。
有一天晚上,老夫照例去看母親。
老夫的兄弟對老夫說,哥,咱爸咱媽一直都不喜歡我,可是,老天爺為啥偏偏安排讓我跟爸媽住一起呢?咱爸咱媽從小就喜歡你,咱媽最適合跟著你。
老母親在一旁接話,誰讓你跟著俺了?不是你自己從廠里住得好好的賣了房子,死乞白賴地搬回來跟我們住一起的嗎?你有本事,這20年中間隨時都可以搬走?。空l攔著你了?噢,刮磨老家伙刮磨夠了,現(xiàn)在你有錢了,房產(chǎn)證上戶主的名字也由老娘的改成你的了,老家伙不中用了,成你累贅了,想趕我走不是嗎?
聽了老母親的話,老夫不吭氣,得給兄弟留點臉面,畢竟也50歲的人了。
老夫的兄弟也不吭氣,老母親的話都是事實,他無法辯駁。
哥,讓咱媽跟著你或者其他幾家,我每月出2000塊。
老夫說,咱媽自己有錢,用得到你的錢嗎?
等了一會兒,兄弟又說,跟著你們?nèi)魏我患?,我每月?000元。
老夫心想,這話音剛落,就減去一半了。
停了一下,老夫重復(fù)道:“咱媽用得到你的錢嗎?”
從大年初七老夫的兄弟跟老母親生氣開始,老夫夜里天天失眠,翻來覆去就像烤燒餅一樣睡不著。
少妻畢竟年輕,夜里時常會有想法,但是,老夫一直不配合,總是唉聲嘆氣。
有一天晚上,老夫看完母親回來對少妻說,讓母親跟咱住一起吧?
少妻說,母親跟咱住一起可以,你得給我一個理由。
老夫平靜地說,姑奶奶,需要什么理由???我是他的兒子,這理由還不夠嗎?
少妻很少生氣,這一次也忍不住了。
老娘的房產(chǎn)是你兄弟一人全落了,108萬,要一套房子,然后70多萬現(xiàn)金,都裝進自己兜里了,沒有一個人跟他爭,不就是因為老母親跟他在一起嗎?哦,虧他想的出來,落了老娘的房產(chǎn),想一腳把老母親踢出去,就不怕雷劈!
老夫雖然也做過企業(yè)中層干部,但是,天性懦弱,不在緊要關(guān)頭逼不得已,不會與人翻臉。
此一番,少妻的一番話,堅定了老夫的決心。
老夫一直信奉不與人爭就無人與你爭,只一個不怨人就能成佛的信條。
老夫想讓老夫的兄弟自覺醒悟,可是,還是想錯了。
最后,經(jīng)過三四個月的失眠和心理斗爭之后,又經(jīng)過了少妻的一番搶白,老夫慢慢地拿定了主意。
不能再一味忍讓。
哪怕兄弟反目,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因為自己別無選擇。
老夫的思想變化不是一下子完成的,而是經(jīng)過從量變到質(zhì)變的過程的,少妻的一席話,促成了那個變化。
親兄弟,明算賬。
老夫決定跟兄弟算算賬。
老夫認為,根據(jù)兄弟的思想現(xiàn)狀和他的過往表現(xiàn),以及個人性格,算賬的機會很快就會到來。
果不其然,這個時間,比老夫預(yù)料的時間還要早。
老夫曾多次想過,只要兄弟一家能過得好,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老夫就把老母親接到自己家里一同生活。但是,很多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
以前也沒有想過,少妻這里就是一關(guān)。
老夫也不想自己內(nèi)部不穩(wěn)定,要讓老母親跟自己過,真的需要一個理由。
老夫說,老夫是老母親的兒子,這理由還不夠充分嗎?
但是,在少妻這里,這理由不是理由。
少妻認為,老夫的兄弟落了父母的房產(chǎn),而且兄弟三口和父母一起生活了20多年,就沒有任何理由把老娘推給別人。
這就牽扯到老夫的父母財產(chǎn)的問題了。
有必要掰扯掰扯。
其實,說心里話,老夫并不想和母親住在一起,理由有幾個:第一,老夫和少妻結(jié)婚一個月,父母就給兩口買了餐具,讓二人自立門戶單獨過日子了;第二,老夫的兄弟結(jié)婚后也獨立過幾年日子,后來,弟媳下崗,他們賣掉了廠里28平米的小房子,搬回家和父母住在一起,雖然中間不少生氣,婆媳關(guān)系不好,但是一直住在一起,至今已經(jīng)20多年;第三,單從生活習慣上來說,老夫少妻兩口沒有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經(jīng)驗,而老夫的兄弟三口有20年以上的經(jīng)驗;第四,老夫少妻的兒子半歲的時候,老母親的娘家侄女兒來老夫少妻的家里照顧了一年,也算操過心。
但是,無論如何,老夫認為,自古養(yǎng)兒防老,老夫的兄弟不愿意和母親一起過,老夫作為長子,再不管母親,那老母親怎么過,她老人家已經(jīng)80多歲了?
這個事兒,怎樣才能夠擺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