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梅
國慶還剩兩天假,楊瑜其實很想早點回學校,她能感受到林叔叔的真誠,但她不是一個樂意與外界多交流的人,可她知道這次的聚會無可避免,甚至以后還會經(jīng)歷更多,畢竟,林崢將會是以后陪伴她母親生活的男人。
趁著林崢離開的時候,沈梅拉著楊瑜的手,輕聲問道:“小瑜,好一點了沒?”
楊瑜有時候會暈車,剛剛是林崢和司機一起去接她們母女倆,司機開車很穩(wěn),林錚的車舒適度很高,楊瑜其實并沒有不舒服。只是她不想和人交流,所以一路上她都在閉著眼睛休息,林錚詢問時就以有點暈車遮掩了過去。
“沒事了媽,你不用擔心!”楊瑜能感受到沈梅的擔心,也知道沈梅此時的心情并不輕松,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正式見林錚的一對子女。
沈梅曾擔任過很多年的中學語文老師,一向深受學生的喜愛,但是老師和后媽畢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身份,她還是有些擔心無法和林錚的子女好好相處,畢竟兩個家庭差異實在很大,雖然她剛和林崢交往時并不清楚林崢的實力和背景。
沈梅老家并不在京海市,她是來了京海讀大學認識了楊瑜的父親楊懷光,最后才選擇在京海市定居的。楊懷光自幼就是孤兒,受人資助才讀完的大學,畢業(yè)之后并沒有選擇去事業(yè)單位,而是自己租地方開了個修理電器的小鋪,后面慢慢才發(fā)展好了一些。
沈梅父母和兄長沈杰來過京海市一次,目的是為了帶沈梅回老家工作,不同意她和楊懷光一起,沈梅當時和父母說,楊懷光為人上進勤勞,她自己也考上了事業(yè)編,以后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再說,多少人都一直努力來到這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都市,他們要是能在這里站住腳跟,以后她們孩子的起跑線才不會差,她哥哥的孩子將來要是來這邊讀書或是發(fā)展也有依靠的地方。
沈梅父母固執(zhí),沈杰看著當時楊懷光租的那幾平米的鋪面,也是一臉鄙夷,幾人沒談攏,沈梅父母負氣離去,直言沈梅若是不回老家,就斷絕關(guān)系。
沈梅有著自己的驕傲,楊懷光又確實對她很好,兩人無法得到沈家的支持也還是堅持了下來。一開始的幾年兩邊確實都沒怎么聯(lián)系過,直到楊懷光的生意逐漸有了起色,沈梅父母才松了點口,愿意接他們的電話。
然而好景不長,楊瑜五年級時,沈梅父親因突發(fā)腦溢血去世,楊懷光為了陪沈梅回去奔喪,忙亂中出了車禍去世。
沈梅雪上加霜,不得已在京海市簡單料理完了楊懷光的身后事才帶著楊瑜回了老家。
那是楊瑜第一次見母親這邊的親人,她雖然讀五年級,但實際上比班上的同學都小了兩歲左右。沈梅產(chǎn)假結(jié)束就回了學校上班,楊懷光自己開店時間比較自由,所以楊瑜大部分時間就由楊懷光帶著,楊懷光忙事情的時候就給她放收音機聽詩詞和故事,不忙的時候就手把手教她算數(shù)和畫畫。
楊瑜打小就聰明,上了小學后成績一直都是年級第一名。放學了在楊懷光旁邊做完作業(yè)又纏著楊懷光教她新的知識,沈梅發(fā)現(xiàn)了楊瑜的知識量早已超過同齡的小朋友,便在楊瑜二年級結(jié)束時直接去學校給她辦了跳級。
楊瑜當時所在的小學管理并沒有太嚴格,加上沈梅在學校有認識里面的老師,學校給她測驗了幾張試卷之后發(fā)現(xiàn)她竟然能跟上五年級學生的進度,沈梅思索了一下,便同意學校直接給她跳了兩級。所以楊瑜才九歲就上了五年級。
沈梅回家后將事情告訴了楊懷光,楊懷光當時說什么也不同意,本來跳一級他還沒什么意見,但是直接跳兩級他覺得有些不合適,即使知識能跟上,心理水平也不好適應(yīng)。楊瑜當時卻高興得很,她只記得學校老師夸她才二年級就比四年級的學生都厲害,她自己抱著楊懷光的大腿不準他去學校。
她模糊中只記得楊懷光摸著她的頭,嘆息道:“傻土豆,你那么小一只,萬一被同學欺負了可怎么辦呢?”
“不會的,同學們和老師都很喜歡我。萬一真的有同學欺負我,我一定回來和爸爸說,到時候爸爸幫我欺負回去!我爸爸是世界上最棒的英雄,會一直保護我的!”楊瑜撒嬌打滾,硬是逼著楊懷光收回了決定。
開學后三個多月,楊懷光經(jīng)常和她的班主任交流,確認了她并沒有什么不適應(yīng),這才收回了一半的心。可世事難料,車禍卻在這時候帶走了楊瑜的英雄。
楊瑜怯怯地躲在沈梅身后喚著“外婆”和“舅舅”,聽著沈梅的話去給自己的外公磕頭。到了晚上被沈梅打發(fā)去睡覺,楊瑜在床上躺半天睡不著,正想出去找沈梅,卻在走到門口時聽到了沈梅和家人的爭執(zhí)。
沈梅母親抱怨沈梅在外不顧父母的死活,說她生了個女兒以后也靠不住。沈梅哥嫂擔心沈梅在喪夫后回來增加他們的負擔,畢竟之前他們的子女一直由沈父和沈母帶著,要是沈梅帶著楊瑜回來,沈母多少得花精力去幫襯她們。
幾人話里話外都帶著刺,哥嫂甚至說出今后不需要沈梅管沈母的養(yǎng)老,只希望她此時也不要指望沈母幫她照顧孩子。沈梅被她們擠兌得紅了眼。她雖然性情溫和,但都是柔中帶剛,她從未想過占哥嫂和父母的便宜,只是眼下的情況是她喪父又喪夫,多余的照顧和幫襯不說,她其實還是希望能得到家人的理解和安慰的。
楊瑜當時還小,但她在門縫中清楚地看到了母親的脆弱,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正在被她僅剩的親人欺負,但她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縮回床上默默地流著淚,她想她的爸爸了。
可悲的是她當時年紀雖小,但是已經(jīng)懂得了去世代表著什么。畢竟在楊懷光車禍前一天他們接到了沈父的死訊,楊懷光安慰完了傷心落淚的沈梅后,也認真地給楊瑜解釋過去世是什么概念。
她再也看不見摸不著自己最愛的爸爸了,雖然爸爸說人去世后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看著她,但是爸爸沒有說他會變成哪顆星,她抬頭望天,找不到自己的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