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
這夜,蘇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想到自家干的蠢事就覺得羞愧難當(dāng),再想到自己竟然為了這個事跑去他家門口,卻連上前解釋的勇氣都沒有,又覺得自己無用至極。更想到自己在這里輾轉(zhuǎn)反側(cè),心里頭跌宕起伏的,一天之內(nèi)如在云霄低谷中顛簸,而那個人對此事卻只有輕飄飄一句話“下去罷”,又覺得自己很挫敗。
心里像是堵了一大團(tuán)棉花,怎么也喘不過氣來。
好在這件事并沒有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一連過了好幾日,京城官眷中也沒有流傳開什么蘇家癩蛤蟆吃不成天鵝肉的笑話,蘇釧才漸漸放下心來,看來那冀王并沒有拿此事報復(fù)那日她在園子里的爭鋒相對,至少給她保留了一點顏面。
可轉(zhuǎn)念一想,或許并不是因為他心善,而是他根本記不得她這個人罷了。
窗外的海棠葉子開始泛黃。
冷家正緊鑼密鼓地準(zhǔn)備婚事,生怕出什么差錯讓月汐嫁去之后難以自處。
好不容易找了個空檔,月汐約了蘇釧相見,梅意如正好也來了。
冷家的書閣里已經(jīng)堆滿了太多物什。聽冷月汐說,自定親以后,容家那邊不時送來東西,臨時堆放在了書房里。月汐正站在書架前的一堆錦盒之間清理書目,“父親將這些書贈我做陪嫁,我得全部清點一遍,免得夾了閑書叫人笑話?!?p> 蘇釧點頭,覺得冷家此舉非常得體,“那容國府鐘鳴鼎食,任你陪怎樣貴重的嫁妝都要叫人說閑話,冷伯父以藏書陪嫁,好叫那些人知道你是書香持重,莫要亂嚼舌根?!?p> 說著,二人便幫著月汐清點起來。
蘇釧踏過一堆未開封的大箱小盒站到一處,看著四周擺放的物什,不過是一些新裁的宮花和衣衫布匹,還有各色各樣的珠釵首飾和大大小小的擺設(shè)裝飾。
最奇的是,這些禮品中竟然還有一把鎏金匕首、一個舊木叉彈弓和一套蓑衣斗笠。
“這匕首我倒可以猜想,許是什么御賜的寶物,”蘇釧打趣笑道,“彈弓和斗笠就奇了,難不成容家要你去做獵戶漁翁?”
“這幾樣是容鈺送來的,彈弓是他七歲那年自己做的玩具,”冷月汐笑著解釋,“那簑衣斗笠是前陣子出游在江上偶得來的,他覺得好,所以差人趕緊給我送來。”
“看來,他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送過來?!碧K釧笑道。
“男人就是幼稚?!泵芬馊珉S手翻著一本舊書,語帶不屑,“見到個漂亮女子,倒把魂都丟了?!?p> “改日你遇到個好哥哥,別說是七歲的彈弓,可能兩歲的撥浪鼓都恨不得掏出來?!碧K釧笑。
“男人有什么好?不是斗雞走狗便是玩弄權(quán)術(shù),心思不在玩樂上就在算計上,跟他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梅意如道,“我已經(jīng)打定主意了,往后跟著爹爹,等老了便到寺院里做姑子,反正一輩子不嫁人?!?p> “好好好,不嫁人,你可別反口,”冷月汐笑著,轉(zhuǎn)過頭見蘇釧正在翻一本閑書,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冷不丁道,“聽娘說,蘇伯父前日托人替你…向冀王議親?”
“嗯,”蘇釧低著頭,好似心無波瀾,“可惜,你的容家表兄沒看上我?!?p> “這有什么,”梅意如不以為意,“大不了往后和我做姑子去,庵里的房間給你留一處。”
“你這樣好他看不上,想必是有什么誤會,倘若他哪一日了解了真正的你,斷然會悔不當(dāng)初?!痹孪?。
“我可不奢想,”蘇釧頓了片刻,抬頭自嘲笑道,“月汐姐姐,干脆把你不要的書都給我,回頭我去翰林院前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