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發(fā)現(xiàn)了嗎
最后的追查首先從一碗奪命的參茶開始。
當夜秦王吐血后,現(xiàn)場的參茶就被魏征命人保留起來,不許傾倒,更不能清理。
三個茶盅下方貼上了三張紙條,分別代表了它們最后服侍的對象。
太子、秦王和齊王。
王晊打開杯蓋,三個杯子里面,除了秦王的那杯,都剩下了兩顆已經(jīng)泡爛的紅棗。
難道是紅棗的問題?他輕輕捏下一小塊紅棗的皮,放在鼻尖嗅了嗅,只是普通的棗味。
不對,紅棗是一起放進去的,如果里面投了毒,豈不是要連太子和齊王都要一起毒害?
他又舀了一碗那天剩下參茶,為了安全起見,他讓后廚捉來一只老鼠,喂老鼠喝下后,那老鼠依舊活蹦亂跳。
他甚至親眼去看了那天試菜的小內(nèi)侍,一個個仍舊活得好好地。
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一個結(jié)論,只有秦王的那杯茶里面被下了毒。
所謂下毒,難道真的和后世有些人的猜想一樣?
王晊讓自己專注于眼下,但這只是一個結(jié)論,推導不出兇手的身份。
他又想起那夜敲中他后脖頸的紙團。他將那紙條展開,和靜姝留在東宮的字跡做了對比,出乎意料,兩者的字體并不相同。甚至他還想到了紙團的書寫者可能會故意掩藏字跡,因此在最不易掩蓋的字跡拐角處、收尾處都做了對比,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點相似之處。
給他報信的人,也不是靜姝。
看來靜姝只是一個無辜之人,一個權(quán)力斗爭的犧牲品。
查到這,王晊的內(nèi)心并沒有因為線索的中斷而感到失望,他只是對靜姝的死感到一絲悲哀。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成為了權(quán)力斗爭的犧牲品。
順著參茶這條線,他又去翻查了靜姝的房間。作為東宮比較有身份的侍女,她和碧蘿共用一個閨房。碧蘿因為靜姝的死已經(jīng)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了,傷心欲絕的她只是坐在床上,抱著膝蓋哭泣。
“靜姝之前有沒有和你說過,最近接觸過什么人?”王晊隨口問道。
“沒有……”碧蘿紅腫的雙眼道:“她只是想早點找個好歸宿嫁人,可是沒想到她……”
王晊不知道如何去安慰碧蘿,他聽其他下人說過,靜姝和碧蘿一同被太子妃選中,一同進了東宮,一直形影不離,如今一個死了,另一個內(nèi)心的傷痛,恐怕不是他這樣的外人能理解的。
翻找的時候,一個小木牌從靜姝的被褥中掉落在地。
王晊撿起,見到上面是一句佛家讖語,落款處,寫著一個熟悉的地名。
“大莊嚴寺。”王晊自言自語,心想這不就是宇文穎常去的那個寺廟嗎?
“別動!”碧蘿喊道:“那是靜姝的姻緣牌!”
“姻緣牌?”王晊不解。
碧蘿道:“靜姝為了求得好姻緣,時常獨自去莊嚴寺求佛,每去一次,都會帶回這么一個佛牌?!?p> 王晊聞言,繼續(xù)翻找,果然在衣柜里發(fā)現(xiàn)了更多木質(zhì)的小佛牌。上面無不寫著莊嚴寺的寺名。拿在鼻前嗅一嗅,不少還能聞到香火的余香。
他仔細觀瞧,佛牌大多有一個邊角上涂了白色的粉末。
“這是何物?”他問碧蘿,可是眼睛已經(jīng)哭成魚泡的小姑娘連連搖頭。
“靜姝把這些當成寶貝,不許我碰,我也不知道?!?p> 王晊將這些白色粉末磕到一張油紙上,匯聚起來,放在指尖細細捻摸,結(jié)合他在莊嚴寺所見到的景象,實在想不出哪里曾經(jīng)見過類似的東西。
“靜姝這一去,我在宮里就跟沒有個作伴的了。明天我就去跟太子妃說去出家為尼,她要是不同意,我就撞墻磕死!”
撞墻!王晊突然想到了什么,包上這些佛牌,要了匹快馬,徑自往莊嚴寺奔去。
他一路小跑,踏上層層佛塔,來到了當初遇到兜帽客的佛像背后。
如今那兜帽客雖然不在,可是當時發(fā)現(xiàn)了一道道割痕,卻依舊存在。他曾經(jīng)叮囑莊嚴寺的和尚們,不得刮去此物,沒想到竟然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咔哧咔哧……
王晊捏著佛牌,輕輕在墻上劃下了一道刻痕。
那深淺形狀,和前面留下的一處刻痕完全一樣。甚至連順著墻皮掉落的墻灰,也和靜姝佛牌上留下的刻痕如出一轍。
他找來小和尚慧明,問他這些佛牌可曾有記錄?;勖鞯绞且谎勰苷J出這些佛牌都是莊嚴寺之物,只是前來求佛牌的香客太多,根本不可能有時間的記錄。
王晊有些失望,因為如果沒有時間的記錄,那他的一切猜測都只能是猜測,靜姝之死和親王中毒,是無法在邏輯上連成一條線的。
他有些失望的走下佛塔,在樓梯轉(zhuǎn)角處,慧明突然喊住他:“王大人,雖然沒有日期,但是大致能分出來?!?p> 王晊猛然抬頭問道:“分出什么?”
慧明答道:“五月廿五以后,就是小僧來抄寫佛牌,大人帶來的這些中,有一個,不,兩個都是小僧的筆記。其他的要帶回去問各位師兄?!?p> “不用問!”王晊風一樣的跑上樓,一把握住慧明的手。
“大師的墨寶,兩個已經(jīng)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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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東宮,又是傍晚時分。不過此刻王晊來不及日落而息。他還要查詢徐師謨的死因。
太子已經(jīng)下令,將東宮原先堆放雜物的庫房收拾出來,重新填入了涇州刺史羅藝進貢的幽州玄冰,臨時用來保存尸體。
王晊火急火燎的從莊嚴寺趕回東宮,滿頭大汗的一腳踏進這冰天雪地中,頓時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直刺心窩。
徐師謨的尸體保存的尚好,溺畢身亡的死因是由萬年縣那個干了二十年的老仵作驗出的,絕對不會出差錯。
王晊輕輕翻找死尸周身,一下子皺起了眉頭。
不對啊,怎么沒有?
他顧不上忌諱,隨手在死尸身上拔了起來,門外負責守衛(wèi)長林軍見他遲遲不出來,又從房中傳來翻找之聲,只得探身進去詢問,卻見到一臉驚慌的王晊和拖了個精光的徐師謨死尸。
“王率丞,可是這尸體缺手斷腿了?”長林軍問道。
王晊急問:“都有誰動過這尸體?”
守軍們面面相覷:“當時薛將軍帶著人從井里撈出來后,除了仵作,就沒人來碰過了?!?p> 王晊顧不上尸體,連忙叫上呂大勝來到井邊。
“找一個水性好的兄弟,捂住口鼻,跳下去,拿著篦網(wǎng)把所有能撈的物件都撈上來?!?p> 呂大勝不知道王晊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從王晊的語氣和表情中看出了井中的危險。
“兄弟們都拖家?guī)Э诘?,我下去?!?p> 很快,脫了個精光的呂大勝在腰間系上了細繩,然后順著井壁下到了井口深處。
隨著井繩搖動三下,王晊將水桶拉了上來,是一些碎瓷片,還有已經(jīng)生銹的鐵勺。
“繼續(xù)找!”他沖井底喊道。
呂大勝沒有回答,只是井底不斷傳來撲通撲通的砸水聲。隨之被拉上來的,還是那些不起眼的雜物。王晊望著這些東西不住的搖頭。
最終,呂大勝一臉怒氣的爬了上來?!斑@井底連蛤蟆都沒有!連前隋的銅錢我都給你找著了,你到底要找何物?”
呂大勝氣憤的將手中最后一件打撈物交到王晊手中:“這井不深,也就是一個人的量。我上上下下摸了個遍,最后就剩下這個,你愛要不要?!?p> 王晊低頭,見到呂大勝交給自己的是一只類似金子質(zhì)地的小鳥。
“不是這個,我要的是一只小瓷瓶,里面裝著……”他欲要解釋,腦子里像被電擊一般感到一種酥麻。
他張開手掌,仔細看了看這只小金鳥。
“就是這個!”他將金鳥攥緊了手中,急忙跑回了靜姝的房間。
里面碧籮正在整理他之前弄亂的靜姝的遺物。
“你不是去追查靜姝的死了嗎?”碧籮對他的出現(xiàn)感到意外。
王晊沒有回答,而是將靜姝的首飾盒一股腦倒了出來。
金釵耳環(huán)散落在桌面上,王晊從來沒有真么認真的觀察過女人的首飾。他的眼神愈發(fā)焦慮,心跳愈發(fā)急速,他并非在找什么,而是要確認,在靜姝的首飾盒中沒有什么。
最終,他整個人愣住了,在他看到那只玄鳥金釵的時候,他整個人躺在寒冰中的徐師謨的尸體般,僵硬的不能再僵硬。
靜姝的那只金釵,安安靜靜的躺在首飾之中,上面的玄鳥完好如初。
他將手中呂大勝從井底打撈上來的小鳥放在一邊,兩者幾乎一模一樣。
這說明,靜姝沒有見過徐師謨,最起碼在徐師謨死之前。
不對啊,這和他想的不一樣。他已經(jīng)確認,靜姝就是秦王安插在東宮的奸細,她在莊嚴寺接到了保護秦王的指令,于是在東宮那場夜宴上,殺了徐師謨,并將那顆異于尋常的紅棗放進了秦王的茶盅??墒沁@一切,都在他發(fā)現(xiàn)了兩只玄鳥的時候被打破。
等等,如果這只小金鳥不是來自于靜姝的金釵……
他猛然回頭,卻被一只冰冷的匕首抵住了下頜。
“你發(fā)現(xiàn)了嗎?”碧籮握著刀柄,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