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去華山需要多少時日?”
“快則七八日,慢則十來天。”
接連問過好幾個車夫之后,小草和妞妞一籌莫展,因為離華山論劍只剩五日了。
一個瘦高個的車夫在一旁叼著煙袋觀察二人許久,看見她們悻悻地準(zhǔn)備離開,突然起身說道:“小姑娘此去華山,可是想看那華山論劍?”
田小草說道:“正是”
車夫又道:“我平生最佩服江湖豪俠,你我也算是同道中人,這樣吧,我收你一半的錢,保證五日內(nèi)趕到,必不會誤了你看華山論劍?!?p> 田小草和妞妞相視一眼,自是喜不自勝,這就跟著車夫出發(fā)了。
在途中,車夫和田小草相談甚歡,互通了姓名和籍貫。
原來這車夫名叫郝仁義,乃山東人士,家里有一老母常年臥病,他手頭雖從未寬裕過,但對朋友總是要仁至義盡的。
田小草心中佩服這位仁義大哥,暗暗決定到華山時要按十成的路費給他,絕不能讓好人吃虧。
坐在車上閑著也是閑著,田小草隨意翻了一下秦前輩墓穴里的書,只可惜里面寫的既不是拳譜劍法,也不是內(nèi)功秘籍,田小草看了一遍之后就覺得索然無味,只好收進(jìn)了包里。
她問一旁的妞妞:“小丫頭,柳婆婆真的沒有第三封信嗎?”
睡眼惺忪的小丫頭搖搖頭,又繼續(xù)睡覺了,只留下田小草一個人繼續(xù)瞎琢磨。
柳婆婆那封沒寫完的信讓她疑惑不已,像是承認(rèn)自己是秦前輩的嫡傳弟子,卻沒有明說秦前輩系出何派。
等以后見到了柯大俠,難道要說:“柯大俠你好,我是無門無派田小草,有個師傅,但是人已經(jīng)死了,所以我什么功夫都不會?!?p> 豈不是笑掉柯大俠的大牙?田小草越想越氣悶。
看到自己不爭氣的右腿,田小草更氣悶了。
郝仁義倒是會察言觀色,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長安城有個名醫(yī),最擅為人接骨,你不妨去看看?!?p> 垂頭喪氣的田小草頓時打起了精神。
天氣炎熱,路過一家茶攤時,郝仁義下車給兩個小姑娘買了兩碗水,自己說什么都不肯喝。
田小草說道:“郝大哥您也喝啊,別光顧著我倆了,您一直在外面曬著,可比我們辛苦?!?p> 郝仁義笑的爽朗:“我一介粗人,哪有那么嬌氣了,你們兩個小丫頭快喝吧,喝完了好趕路?!?p> 田小草道謝之后一飲而盡,馬車再次啟程,她聽著車輪轉(zhuǎn)動的聲音,慢慢睡去。
茶攤老板看著遠(yuǎn)去的馬車,自言自語道:“奇怪,這小子幾時改了姓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恢復(fù)了意識,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牛棚,手腳卻已被捆了起來,嘴里塞著破布。
“難道是被山賊綁架了?小丫頭和郝大哥去哪了?”
她一邊掙扎,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當(dāng)她聽到不遠(yuǎn)處房里穿出的說話聲時,她不由得愣住了。
只聽一個女人說道:“這小姑娘長得倒算乖巧,只可惜是個啞巴,賣到青樓也只能當(dāng)個灑掃丫鬟,給你五十文錢就不少了?!?p> 男人說道:“菊花姐,再怎么說我也跑了這么遠(yuǎn)的路,忽悠兩個丫頭片子花了我不少功夫,五十文錢真的不夠啊?!?p> 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上與自己推心置腹的郝仁義!
田小草已經(jīng)在心里把郝仁義罵了八百遍,一邊更用力的掙扎,生怕動作太慢讓他把妞妞給賣了。
只聽郝仁義又說:“外面那個丫頭您看怎么樣?長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彩蝶姑娘一定喜歡!”
“孫二狗你是不是以為我瞎???那姑娘土了吧唧的不說,還是個瘸子,在我們春意樓進(jìn)進(jìn)出出像什么樣子?白送我都不要!”
“行吧,既然您不肯出價,我就把她賣給我們村劉家那傻兒子,他們正缺一個兒媳婦兒呢。喂,死丫頭你手里藏的是什么?!”
忽然聽得一陣躁動,有什么物事掉在了地上。
菊花姐突然尖聲大笑:“看不出啊,這個小啞巴還藏著這么一個好寶貝,這戒指拿去當(dāng)鋪,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妞妞掙扎著要搶回戒指,卻苦于中了蒙汗藥,此時手腳無力,又無法叫喊,只能淚流不止。
田小草亦是淚如泉涌,她聽見小丫頭被賣到青樓的消息,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祈禱能天降一位大俠來懲奸除惡,解救這對苦命的小姐妹。
也許故事里的大俠都是虛構(gòu),也許自己天生就是倒霉鬼,田小草所期盼的奇跡并未發(fā)生。
這時,不知從哪來的一只蜜蜂,落在她腳尖,田小草抬頭一看,原來這牛棚頂上掛著好大一個蜂窩,她又看了一眼牛棚里一堆臭烘烘的牛糞,計上心頭。
“郝仁義”送走了菊花姐和妞妞,這才折返到牛棚,只看見一個滿臉淚痕的田小草,他知道附近無人,也不怕田小草求救,便摘下田小草嘴里的破布,一邊說:
“喲,醒啦?你說你醒這么早干嘛,知道的越多越難受不是嗎?”
“郝仁義你個混蛋,你這么做就不怕違背江湖道義嗎?。俊?p> “江湖道義?小孩子的玩意兒!勝者為王才是江湖的規(guī)矩!你不懂沒關(guān)系,哥哥慢慢教你?!?p> 田小草眼看“郝仁義”一張馬臉湊了過來,把頭猛的一甩,撞在“郝仁義”下巴上,疼的他一巴掌呼了過來。
“小賤人你敢撞我?本來想留著你的清白好賣個好價錢,現(xiàn)在老子改主意了,不能便宜劉家的傻兒子!”
郝仁義正要撲過來,田小草看著門外,大聲喊道:“無道,你來啦!快殺了他!”
郝仁義猛地一回頭,哪里有人?卻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腦袋。
只見狂蜂亂舞,它們認(rèn)定了郝仁義是破壞蜂窩的罪魁禍?zhǔn)?,便群起而攻之?;艁y中郝仁義看見田小草左腳消失不見的鞋子,心中便明白了一大半,可他哪里顧得上找她算賬,已經(jīng)跑到外面逃命去了。
田小草也被一小群蜜蜂盯上,她打了一個滾,在新鮮的牛糞里把臉和手蒙了進(jìn)去,裹了厚厚一層盔甲,等蜂群散了,她才踢倒了糞叉,把身上的繩索給磨斷了。
她拿著糞叉做武器,一瘸一拐來到院里,發(fā)現(xiàn)一條被蜜蜂叮的像豬頭的大黑狗,不遠(yuǎn)處傳來聲聲哀嚎,那個郝仁義已經(jīng)被叮的他媽都認(rèn)不出來了。
她牽來黑狗,將鐵鏈另一頭在孫二狗脖子上栓了個死結(jié),問道:“孫二狗,快說,你把我妹妹賣到哪里去了!”
“長安,春意樓……”
田小草從他身上搜羅了一些銀錢,一腳踹在黑狗身上。
黑狗肋骨吃痛,瘋了一樣往外跑去,孫二狗被拖在地上一路飛馳,渾身火辣辣的疼,在地上拖出一條血印,向遠(yuǎn)方無限蜿蜒,煞是好看。
田小草畢竟沒有江湖經(jīng)驗,不敢動手殺人,她今天雖動了殺心,卻錯在狠的不夠徹底,以至于為日后埋下了隱患。
此是后話。
田小草在房里取回自己被打開的包裹,又翻箱倒柜搜羅了不少碎銀子和舊衣裳,料想這應(yīng)該是孫二狗交易的賊窟,自己拿他點銀子也算劫富濟(jì)貧、替天行道了。
她撿了些有用的通通扔進(jìn)馬車,又學(xué)著孫二狗的樣子甩鞭策馬,一路向西行去。
一日前她向西,只為華山論劍。
今日她孤身向西,只為救下小丫頭。
要說孫二狗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他的馬車還真不賴,全力沖刺兩個時辰便追上了菊花姐,對方剛進(jìn)了京城居然沒有直奔春意樓,而是來到了一家當(dāng)鋪。
“不好,壞女人要把小丫頭的戒指給賣了!”
菊花姐獨自進(jìn)了當(dāng)鋪,而綁架妞妞的馬車被三五個壯漢先行運走,進(jìn)了一條暗巷,想必是去往春意樓后門。
田小草哪里顧得那么多,一瘸一拐沖上前去攔在車前,大聲叫道:“快來人啊,拐賣小女孩兒啦,還有沒有王法??!”
幾個大漢面面相覷,一副“不跟傻子計較”的表情,徑直往前走,完全沒有把田小草放在眼里。
而暗巷入口處,倒是有幾個聽見聲音過來看熱鬧的,卻都不敢停留,馬上就散了。
她想到那句“”狹路相逢勇者勝,勇者相逢智者勝”,既然近不了后門,便繞到前門,找機(jī)會混進(jìn)去。
她跟一個流鼻涕的小乞丐蹲在一起,眼睛死死的盯著春意樓的方向。
“喂,你不是乞丐吧?”小乞丐看著她,一臉嫌棄。
“誰說我不是乞丐?我就是!”田小草白了他一眼,然后繼續(xù)盯著春意樓。
“可是剛才一位大爺給了你一文錢,你連個謝字都沒說。”
“哦,是嗎?”田小草低頭一看,不過一個時辰工夫,她的破帽子里居然已經(jīng)放了十幾個銅板。
“可能我真的有要飯的天賦吧。”田小草心想。
“如果你想知道春意樓的消息,我可以幫你這個忙?!?p> 小乞丐看出她的心思全在春意樓,主動提出要幫忙,顯然是有償服務(wù)。
田小草爽快的把銅板全都給了小乞丐,說道:“我妹妹被賣到了春意樓,你知道怎么把她救出來嗎?”
小乞丐正準(zhǔn)備把銅板收進(jìn)懷里,聽了她的話,又把錢還了回來:“你別逗我了,哪有能從春意樓活著出來的小姑娘???”
“這話什么意思?”田小草有些心慌。
“春意樓的老板跟朝中好幾位大人關(guān)系不錯,前幾個月里面出了人命都能被刑部壓下來,更何況買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你啊,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回家去吧。”
田小草心中一涼,淚眼汪汪的看著春意樓大門,小乞丐嘆了口氣,換了個地方去討飯,她的破帽子里錢卻是變多了。
她在春意樓門前死守著不肯離去,只盼望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妞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