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華的家在澤宇村第二排，三層的小洋樓帶一個庭院，外墻鑲嵌著瓷磚，鶴立雞群在村子中。楊彩英正在門口晾曬。門口的兩棵棗樹上系著一條晾衣繩，上面飄蕩著花花綠綠的棉襖、被絮，像萬國國旗。她正拿著一個自制的除塵撣子，上上下下，有節(jié)奏地拍打衣服上的灰塵。
“彩英，看誰來了？”劉振華老遠搖晃著胳膊，沖著楊彩英叫嚷。在被子后的楊彩英沒聽清他說什么，不耐煩地說：“嚷嚷什么，沒看到我在曬被子嗎？”
楊彩英從被子中間鉆出來，愣了會兒，一時沒反應(yīng)出來人是誰？秦明嘿嘿一笑，首先開口喊了聲：“嫂子，我是秦明！不記得我了？”
楊彩英拍拍腦袋，恍然大悟：“你瞧我這記性，好多年沒有回來，我都快認不出你了，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我記得上次見面還是天天做十歲生日宴，一晃八九年了呢！”
“慚愧慚愧，公務(wù)繁忙，本應(yīng)該多回幾趟看望嫂子和孩子們。”說到孩子，秦明四處張望，沒發(fā)現(xiàn)孩子們的身影，“怎么沒見兄妹倆？”
“明星去鎮(zhèn)上武裝部報名參軍還沒回來！”楊彩英說到兒子的時候眼冒星星，滿面紅光，兒子是他的驕傲，接了他老子的班，在鄉(xiāng)親們面前提及時倍有面子。說到明月，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來：“明月一放暑假就像放羊，和福貴家的錦虹那丫頭不知道野哪里去了！”
秦明哈哈大笑：“孩子們都一樣，玩是他們的天性！”秦明走進了堂哥家，屋里光線明亮，一張竹床靠在走道邊，前后門敞開正好通風(fēng)。他坐下來，一陣清爽的涼意襲來，秦明覺著比吃冰棍還舒服。
“別顧著說了，趕緊去給我們哥倆燒兩道菜，我們喝兩口?！眲⒄袢A摘下草帽，拽住帽檐往身上扇了幾下，“這天熱得抓狂，再這么熱下去，礦山不能開工，地里的菜也要旱死了！”劉振華嘆了一口氣，吞咽的口水咕嚕一聲響。
秦明說：“我剛才去了趟馬鳴山，荒草叢生，大多數(shù)田地好像無人種植......”沒等秦明說完，劉振華不解地問：“你去馬鳴山干什么？”
秦明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告訴了劉振華，然后說：“哥，石頭廠不能開，否則破壞生態(tài)后悔都來不及。國家提倡可持續(xù)發(fā)展，綠色環(huán)保。我們要響應(yīng)國家的號召。”
劉振華的臉色陰沉下來，聲音提高了三十分貝：“馬鳴山東側(cè)全是石頭，種莊稼不可能，還不如開石頭廠。眼下石頭緊俏，正好帶動就業(yè)，也給我們創(chuàng)收，多好的事??！”
“那可不行，我們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不顧及子孫后代呀！”
哥倆你一言我一語，誰也說服不了誰，正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楊彩英擺好桌子，端上一盤辣椒炒肉，一盤絲瓜炒蛋，一盤紅燒魚塊和一碗排骨冬瓜湯，她看看秦明，又看看劉振華說：“你們哥倆別吵了，難得一見，見面就爭，多難為情呀！來來，嘗嘗我做的魚塊?！?p> 楊彩英給秦明的碗里夾了兩塊魚，又給劉振華夾了一個魚頭。劉振華平日里最喜歡吃老伴燒的魚頭，尤其是魚眼，這會兒卻沒了胃口。碗中的魚眼泛白，突出，似乎在瞪著他。劉振華氣呼呼地將魚頭翻了一個面，眼不見心為靜。
那頓飯，哥倆吃得都不痛快，倆人各懷心事。劉振華一個勁地喝悶酒，一瓶勁酒下肚，話又多了起來。公事談不妥，這回他的話題轉(zhuǎn)到老一輩的身上。
劉振華噴著酒氣，打了一個飽嗝，筷子在空中劃動，他慢吞吞地說：“大伯一輩子委屈，要不是窮也不會入贅到你們家。他生的兒子不跟他姓，跟老婆姓，你說這算怎么回事？你姓秦，我姓劉，所以你不幫我也在情理之中?！?p> 秦明不愛聽這種話，跟誰姓都是一樣，血緣關(guān)系是斷不了的。他漲紅著臉，把酒杯往桌上一擱，杯中的酒撒了出來：“我敬你是我哥，能不能不要以這種口吻說話？你說的是兩碼事，不要扯在一起。”
楊彩英看兩個人似乎要打起來，扔掉手中的針織毛線，趕過來圓場：“嫌我做的飯菜不好吃么？兄弟倆說什么糊涂話？老劉，你再這樣，我把你的酒給拿走的?。 ?p> 劉振華搖晃著空瓶，遞給楊彩英，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拿走吧，已經(jīng)喝光了！”他冷笑了一下，重新去酒柜準備再開啟一瓶五糧液。楊彩英奪過酒瓶，淡淡地說：“別喝了，柜子里的酒不是說好放在兒子結(jié)婚的時候喝嗎？”
秦明覺著自己大概也有了些醉意，起身打算打道回府。劉振華拉著他，硬讓他坐下，并吩咐老伴再去后頭小賣部買瓶酒回來?！懊魈熘苣蹅兏鐐z再呱啦呱啦，剛才言之過激，哥對不住了。”
正在這時，明星從外頭一蹦三跳地沖進院子：“爸媽，我合格了！”他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繼續(xù)說：“武裝部的干事說歡迎我加入當兵的隊伍，下周我就是一名正式的軍人了！”劉明星像個孩子似的在楊彩英的臉頰親了一口：“媽，我成功了！”
“好樣的！臭小子，你真是我們劉家的驕傲！”劉振華情不自禁喝了一大口，他就怕孩子不學(xué)無術(shù)，整日鬼混，這下在鄉(xiāng)親們面前倍有面子了，兒子當兵的夢想也是他的夢想，到了部隊，吃點苦頭，對他的成長有好處。
秦明打量著面前的小伙子，精干的板寸頭，個子高，但是身材魁梧，渾身散發(fā)朝氣。秦明向他豎起了大拇指：“我記得幾年前還是哭鼻子的小家伙，一晃長大了，成大小伙了！好樣的！”
“快叫二叔！”楊彩英向明星使了個眼色。
“二叔！”明星的嘴笑著咧到了耳后根。
“陪你二叔喝兩杯！”劉振華命令道。
“我不會喝?！?p> “不會喝學(xué)著點，哪位男子漢不會喝酒？”
劉明星勉強喝了一杯，辣得直吐舌頭。劉振華揶揄他：“瞧你那點出息！”
明星快速扒了幾口米飯，出門去找楊明起，他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