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然而第二天一大清早，卻響起一陣急速的拍門聲。
程風(fēng)與沈浪齊齊給這陣拍門聲驚醒過來，二人面面相覷。
程風(fēng)眉頭輕皺，道：“難道是給霸蒼穹發(fā)現(xiàn)我留在這里？”
沈浪道：“不會吧？待我先看看究竟是誰。”
說罷下床啟門，只見門開處，一個女孩子站在門外。
是綺夢！
沈浪花不禁吁了口氣，幸好敲門的是綺夢，她絕不會泄露此事。
但沈浪還是一愣，綺夢這么早來找他干啥？
此時綺夢亦在門外瞧見了炕上的程風(fēng)，登時喜上眉稍，雀躍道：“風(fēng)少爺！你果然在這里！我猜得一點不錯??！”
程風(fēng)奇道：“你……找我？”
綺夢道：“不是我找你，是幫主找你??！”
程風(fēng)更奇，霸蒼穹甚少這樣早便要見他，問：“他？他找我干什么？”
綺夢道：“幫主要你盡快去三分教場見一個人。”
“誰？”
“無方城主顏宗烈！”
無方城并不是一個城。
無方城是一個幫，大幫。
無方城亦非舉世無雙，因為江湖中還有另一大幫天絕盟！
天絕盟雖是近年崛起，但其總壇設(shè)于神州西北之天山，極具天險之利，其分布于中原各地的分壇亦有三百余個之多，可謂盛極一時，絕不讓無方城獨領(lǐng)風(fēng)騷。
無方城建幫極久，迄今已逾百余年，總壇更位于河南豫州，根基異常深遠(yuǎn)。而且傳至顏宗烈這一代，無方城的勢力更加突飛猛進(jìn)，由原來的百余分壇拓展至現(xiàn)在的三百多個。
觀其發(fā)展之勢雖不及天絕盟般快，可是已令江湖人瞠目乍舌，足見顏宗烈之個人才智及魄力，比諸霸蒼穹，絕對不遑多讓！
這樣一代大幫，這樣才智超群的一代霸主，到底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程風(fēng)也很想知道。
程風(fēng)趕至三分教場的時候，吳霜及常笑笑早已到了，且還站于霸蒼穹身畔，而步驚云則未見蹤影。
他永遠(yuǎn)都喜歡在最后一剎現(xiàn)身。
只見霸蒼穹穩(wěn)坐場中龍椅之上，面色罕有地凝重，身后更站著三百多名侍衛(wèi)，把他嚴(yán)密拱護(hù)，似是如臨大敵一般。
霸蒼穹確是面對著他最大的敵人，一個也許可與他旗鼓相當(dāng)?shù)臄橙耍?p> 程風(fēng)但見一名漢子正面向霸蒼穹挺腰危坐，一個年紀(jì)十三的少年站于其側(cè)，而這名漢子身后，竟亦有三百多名侍衛(wèi)，這批侍衛(wèi)所披的并非天絕盟般門下裝束，顯見并非天絕盟眾，僅是為保護(hù)主子而來，難怪霸蒼穹如臨大敵。
瞧真一點，這名漢子看來年約三十五、六，一臉笑容，絕對沒有霸蒼穹那種飛揚跋扈，惟我獨尊的梟霸蒼穹氣，反之氣度異常從容，雙目飽含智慧，于平凡中盡顯其不平凡之處，程風(fēng)不問便知，這個定是無方城主顏宗烈無疑！
在此之前，程風(fēng)亦曾聽聞霸蒼穹欲與顏宗烈一晤，以商討結(jié)盟事宜，卻沒料到顏宗烈居然會突然率領(lǐng)數(shù)百徒眾而至。
兩大梟雄本在緊張欲裂地對峙，此際乍見程風(fēng)趕至，霸蒼穹隨即微微一笑，顏宗烈也上下打量程風(fēng)，捋須而笑道：“純厚中隱含不屈之氣，雄兄，這孩子定是你第三弟子程風(fēng)無疑。”
霸蒼穹道：“正是小徒?！?p> 顏宗烈眼光一閃，道：“那真要恭喜盟主了，能夠收得如此徒兒，并吞武林……
指日可待?！?p> 他語帶雙關(guān)，話中有話，霸蒼穹也是聰明絕頂之人，頓時心領(lǐng)神會，咧嘴笑道：“獨孤城主倒會說笑！中原武林浩瀚無涯，即使窮老夫畢生精力亦未必可將其一半吞掉，倒不如與城主結(jié)盟為友，我倆聯(lián)手把整個武林瓜分如何？”
霸蒼穹欲與無方城結(jié)成友幫，其實是想減少自己在武林中的阻礙，待天絕盟勢力再增長時才一舉把無方城殲滅，故如今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否則換了平時，幾曾見他如此和顏悅色？
可是顏宗烈只沉沉應(yīng)了一聲：“哦？”
霸蒼穹心知此刻并非商討結(jié)盟之適當(dāng)時機，連忙道：“此事暫且按下不談。獨孤城主，老夫最近找得那位”酒中仙”為我釀了兩酲絕頂好酒，，未知城主可有雅興陪老夫喝杯水酒？”
顏宗烈微微頷首：“人間佳釀，人人愛嘗，小弟樂意奉陪?！?p> 霸蒼穹聽罷遂頭也不回便向身后那班徒眾下令道：“來人！快把‘酒廬’那酲酒拿出來，還有，把沈浪也一起差為敬酒！”眾門下素來唯命是從，此語一出，立即便有人搶著去了。
顏宗烈眉頭輕蹙，問：“沈浪？可是蝕日劍沈碧天之子？”霸蒼穹笑道：“不錯。”顏宗烈不禁一怔！江湖中人盡皆知，霸蒼穹早把北飲狂刀與蝕日劍沈碧天之子納于旗下，眼前的程風(fēng)已變?yōu)樾沦F，卻想不到沈浪竟要敬酒敬茶。
其實霸蒼穹故意找沈浪來此敬酒，無非欲向顏宗烈展示個人之無上權(quán)威，看！連蝕日劍沈碧天之子亦僅配給老夫敬酒，試問誰敢說寧死不屈？
一旁的程風(fēng)、吳霜固然亦明白霸蒼穹這種心態(tài)，然而他倆也是愛莫能助，只得心中苦笑。就在顏宗烈怔忡之間，霸蒼穹忽爾道：“素聞獨孤城主深好搜尋世上奇鋒，老夫最近得一寶物喚作乾坤，可否替老夫鑒辨真假？”
顏宗烈點頭道：“盟主既然對小弟如此賞識，小弟定當(dāng)盡力而為?！?p> 霸蒼穹向常笑笑使個眼色，常笑笑遂時笑著向顏宗烈躬身一揖，雙手奉上一柄古劍。
此劍外觀雖古非常，但當(dāng)顏宗烈把劍從鞘中抽出時，卻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一聲贊嘆：“好劍！劍鋒左右兩邊分別以黑白兩種奇鐵溶鑄而成，一黑一白，切合乾坤，包含陰陽之氣，好一柄寶劍！”
霸蒼穹淡淡道：“寶劍配豪士，城主既如此喜歡，老夫唯有忍痛割愛，以此劍作為我倆結(jié)為莫逆之禮，如何？”顏宗烈本在全神欣賞“乾坤”，驟聞此語，面色陡變，并把“乾坤”放在座前小幾之上。
霸蒼穹問：“城主嫌此禮不夠豐厚？”
顏宗烈搖首，道：“盟主厚意，小弟怎會嫌棄？只是世上難有莫逆之交，知已更是可遇不可求，也許明天，我會視幫主為知已良朋……”
為何明天才會視幫主為知已？
那即是說，今天不！
或許永遠(yuǎn)都不！
顏宗烈此語雖是婉拒與霸蒼穹為友之言，但一旁的程風(fēng)、吳霜聽罷，心中亦不免泛起一陣感慨。
是的，知已可遇不可求，江湖人大都耽于武藝與名利，知已二字更是畢生奢望。
顏宗烈這句話不愧為一句雋言智語，蘊含無限慧黠，發(fā)人深省，但聽在霸蒼穹耳內(nèi)，卻令其面色一沉。
霸蒼穹道：“獨孤城主，老夫一片誠意與你為友，難道真的沒有半分轉(zhuǎn)圜余地？”眾人眼見幫主的面色愈來愈青，皆心知兩大幫主若一言不合的話，今后江湖勢必掀起一番可怖的腥風(fēng)血雨。
幸而就在此時，顏宗烈續(xù)道：“也不是全無余地！只要天絕盟能令我們無方城心服口服，結(jié)盟為友一事有何不可？”
哦，原來是存心挑戰(zhàn)，霸蒼穹冷笑：“那如何才能令貴幫心服口服？”
顏宗烈悠悠一笑：“江湖人的規(guī)矩，一切以武解決……”他說著定眼看著霸蒼穹，目如鷹隼，一字一字道：“問誰領(lǐng)風(fēng)騷！”
問誰領(lǐng)風(fēng)騷？
霸蒼穹不加思索，張狂地應(yīng)了一句：“好主意！”接著剛想離座而起，顏宗烈猝然又道：“雄兄且慢！以我倆身為一幫之尊，若貿(mào)然于幫眾面前較量未免有失分寸。既然雙方各有傳人，倒不如讓后輩們切磋切磋，雄兄意下如何？”顏宗烈此建議亦屬得體合理，霸蒼穹冷然頷首。
顏宗烈遂指了指一直站于其身畔的那個少年，道：“我們無方城武學(xué)向來博大精深，這個乃犬兒顏獨鳴，自幼已潛心苦習(xí)無方城武學(xué)其中一脈——天地縱橫大霹靂腿，薄有小成，只要盟主任何一徒能接他三腿，我無方城立即奉天絕盟為盟兄！”
好狂妄！眾人視線不約而同落在這個少年身上，但見他廣額深目，一派驕狂之氣，簡直目中無人！
霸蒼穹不期然斜斜一瞥吳霜與程風(fēng)，沉思半晌，終于對吳霜道：“霜兒，就由你來應(yīng)戰(zhàn)！”
吳霜身為大師兄，由他應(yīng)戰(zhàn)亦無不妥，何況程風(fēng)天資雖高，但自天絕盟以來從未參與任何一戰(zhàn)，實力始終成謎。
得聞師父下令，吳霜遂上前向顏獨鳴拱手一揖，禮貌地道：“既然一戰(zhàn)難免，獨孤少俠，請指教！”
誰知此時顏宗烈卻道：“慢著！犬兒每在與人比試之前，向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p> 眾人為之一愕，不知道這老狐貍還要耍些什么花樣。
顏宗烈道：“凡與犬兒比試的對手，都必要先試眼力！”
吳霜一愣，回望霸蒼穹，霸蒼穹沉聲道：“如何試法？”
顏宗烈道：“很簡單，就由犬兒踢出一腿，秦少俠必須說出究竟踢出哪一條腿，若連腿影也瞧不清楚的話，更遑論與犬兒比試，白白浪費犬兒不少功力了?！?p> 顏宗烈愈說愈咄咄逼人，其子顏獨鳴的面孔更愈來愈盛氣凌人，吳霜素來厚道，亦難再忍，毅然道：“好！那便請獨孤少俠出腿吧！”
一直不語的顏獨鳴，此刻嘴角才微微向上一翹，一臉驕橫，驀地，腿影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