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蒼穹之上

　　教堂所處地勢較高，其前方有長長的臺階，墻角爬著青苔，周圍種了一圈的荊棘玫瑰，這由人工培育出的特殊品種，即使在秋天依然掛滿明媚的花朵。

　　希蘭跟隨查理踏上臺階，來到教堂正門前，厚重的、散發(fā)古樸氣息的深褐色木門融進(jìn)石墻里，讓有些單調(diào)的白色看上去不那么冰冷。

　　推開那扇木門，兩人進(jìn)入門廳內(nèi)。

　　在通往中殿的門旁，站著一位神父，黑色的神袍打上打了數(shù)個補丁，一頭白發(fā)、面容蒼老，但其站姿卻挺直有力，雙眼中也沒有老人的昏沉，而是看透世事的明亮。

　　在他長袍的胸口處繡著被稱為“神圣七極”的教廷標(biāo)志。

　　那是一個完美的七芒星，外圍接大圓圈，內(nèi)含另一個較小的圓圈，較小圓圈的正中央，又有一個正十字。

　　這個經(jīng)過精心繪制的符號的線條邊緣裹著一層亮金色，整體上呈現(xiàn)耀眼的純白，仿佛每時每刻都散發(fā)著光輝，這代表他是光耀之主的信徒。

　　作為教廷的標(biāo)志，世人自然對其有各種各樣的解讀。

　　流傳最廣泛的一種認(rèn)為最外邊與七芒星相接的大圓是神靈力量的象征，凌駕于世界之上；

　　七芒星是不平均卻完美穩(wěn)定的一體，下方六角象征六種元素，即地、水、火、風(fēng)四大原初元素，再加上光、暗組成的六大基本元素，它們象征世界一切無生命的物質(zhì)，而正上方的第七角象征世間生靈；

　　七芒星連帶著周邊的空白，即外接的大圓和內(nèi)部的小圓之間包夾的區(qū)域，代表無限的世界，這是凡人的界域；

　　內(nèi)部的小圓象征永恒不朽與平凡的分界，它將凡人與神靈分割開來，向內(nèi)是神靈的界域，居于正中，至高無上，而最中央的正十字則被解讀為神靈的權(quán)柄。

　　這個教廷最為廣泛流傳的象征徽記在費倫給希蘭的那本魔法手札里也被提到過。

　　在魔法體系中，芒星算是比較常見的一種圖形了，而七芒星比較特殊，它比起其他芒星多出一種象征，即“超越”，它被認(rèn)為蘊含“更加強(qiáng)大、復(fù)雜、神秘”的含義，其重點在于“更加”二字。

　　以低階魔法陣?yán)锔?jīng)常出現(xiàn)的五芒星、六芒星作為“證據(jù)”，教廷宣傳魔法的力量是神力的邪異劣化，魔法師們?yōu)榱怂接?，以某種手段偷取神靈的偉力，以此擾亂世界的秩序，是卑劣無恥的竊賊。

　　手札的主人對此嗤之以鼻，而每一個探索魔法之道的“學(xué)徒”也都明白，這不過是無稽之談。

　　希蘭定定神，收回自己發(fā)散的思緒。

　　查理先迎了上去：“早上好，賽因神父，今天也只有您在這主持嗎？”

　　“愿眾神庇佑你，早上好，”賽因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城外出了點不太尋常的事情，我讓凱恩主教出去探查了?！?p>　　主教？希蘭敏銳地察覺到其中不同尋常的地方。

　　按照查理的稱呼，這應(yīng)該是個神父，職位比起主教要低，他卻說“讓”主教去探查，真有意思。

　　說話間，神父看向了希蘭。

　　希蘭注意到他的目光，撫胸行禮：“您好，神父先生?！?p>　　賽因神父在胸前簡單地劃著七芒星，回了一個教廷神職人員特有的禮，看到這一幕，查理連忙向他介紹“查爾斯”。

　　神父的目光直入希蘭雙眼，他的眼中似有睿智的光芒閃過，像是要穿透人心，直指本質(zhì)。

　　“汪洋般的深藍(lán)，如此瑰麗的顏色，如此漂亮的眼睛，這一定是眾神的恩賜?！?p>　　希蘭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心里卻在腹誹，眼睛是人生來具有，藍(lán)色是零環(huán)回路的影響，跟那什么眾神可沒關(guān)系。

　　下一刻，賽因神父話鋒一轉(zhuǎn)。

　　“但是，我從里面還看到了其他東西，雙眼映射著人的心靈，你沉湎于往事之中，心被仇恨纏繞，魂被仇恨污染。

　　你很純粹，這是一種寶貴的特質(zhì)，但這種純粹如果被用到錯誤的地方，就會釀成無法挽回的災(zāi)難?！?p>　　希蘭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地，他渾身肌肉緊繃，警惕到了極點。

　　旁邊的查理卻笑著說道：“您的眼光真是高明，其實是這樣的，查爾斯從南方來……”

　　賽因靜靜聽完故事，憐憫地看著希蘭：“孩子，你的雙眼不應(yīng)該被仇恨所蒙蔽，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我很愿意為你主持你人生第一次祈禱，請跟我來?！?p>　　希蘭這才松了口氣，放松下來。

　　“請進(jìn)?！?p>　　賽因推開門，中殿很寬敞，有著數(shù)排座椅，最前方還有許多坐墊，此時有不少人正跪坐在那些坐墊上，雙眼緊閉，做著禱告。

　　賽因神父帶著兩人進(jìn)入了一間側(cè)殿，這個房間小得多，里面也沒有其他人。

　　查理走在最后面，順手關(guān)上了門，房間一下子變暗，只在上方，陽光透過玻璃窗投下一束光線，打在房間里唯一的坐墊上。

　　“請閉上你的眼，摒棄一切雜念?！?p>　　賽因神父指引著希蘭跪坐到坐墊上，開始低聲念誦起來，同時希蘭按照他的要求也開始默念祈禱詞。

　　希蘭對祈禱沒有太多抵觸的情緒，在他看來這只是為了深入了解教廷而做，不過是在演戲罷了。

　　正當(dāng)他收斂心神，神父將手虛放在他身上時，他意識海中的零環(huán)回路突然自動開始吸收起魔力。

　　這意料之外的變化讓他的心提了起來，然而卻無法控制零環(huán)回路的動作，這讓他開始對這東西警惕起來，一個不可控的東西在自己體內(nèi)可不是什么好事。

　　身體逐漸充盈起零環(huán)回路的力量，希蘭沒辦法阻擋，只能靜觀其變。

　　忽然之間，他感受到一股浩瀚的氣息，靈魂仿佛沉浸在溫?zé)岬乃?，隨之而來的是溫暖、舒適、讓人安定的感覺。

　　這讓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雨夜里跟妹妹依偎著睡著的感覺，對他來說這就是最溫馨的回憶了。

　　此刻他無比放松，沉醉于這種美妙的感覺之中，越陷越深……

　　嗡——

　　零環(huán)回路的力量騷動起來，希蘭瞬間從半夢的狀態(tài)驚醒。

　　他悚然發(fā)現(xiàn)，那舒適感似乎只是他的幻覺，現(xiàn)在在其感知中，無窮的遠(yuǎn)方傳來某種龐大力量的氣息。

　　那似乎是一片光的海洋，耀眼、灼熱、磅礴，高高在上，永恒不朽。

　　存在了無數(shù)年的光之海散發(fā)著古老的氣息，熾熱的光線向四面八方放射，僅僅“看”上一眼，靈魂就仿佛要被灼傷。

　　在它面前，任何人都會覺得自己像塵埃般渺小。

　　希蘭的靈魂不住地顫抖起來，而這時零環(huán)回路神秘的力量又一次發(fā)揮作用，它們掩蓋住他靈魂的異動，蕩漾出另一種回響。

　　來自光海的波動和希蘭發(fā)出的回響交相輝映，某種變化正悄然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