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shù)人的低聲囈語,開始在每個人耳邊回響。
細碎、混亂、聽不清在說些什么,蘊含某種奇異的魔力,讓人心生怪異感,發(fā)生了什么,似又什么都沒發(fā)生。
水波般蕩漾的空間里,踏出了巨大的腳掌,轟隆一聲,地面劇烈地震動,發(fā)出了凄厲的悲鳴。
細碎的囈語變得更加密集,像在呼喚些什么。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想去聽清那囈語在訴說著什么,但每個人都無法具體清晰地聽懂,只模模糊糊地接受那逐漸密集、逐漸高亢的聲音。
那低語,似乎在向每個人呼喚?
“來……”
一只粗壯的手臂,從空間幕布中伸出,其尺度龐大到令人窒息。
希蘭忍不住屏住呼吸,他看到那超越所有人想象的龐然巨物,踏在次位面外不遠處,將那里的空間撕扯得零碎。
遙遠的地平線上,那巨大的怪物把自己的身體從蕩漾的空間里完全抽出,真真正正完全踏在了大地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即使是索倫斯特,此刻也有些發(fā)愣。
“來……來……來——”
妖魔般的囈語給人狂呼的感覺,無比雜亂紛繁,像是數(shù)不盡的惡鬼在耳邊嘶吼,卻詭異地讓人聽出母親呼喚兒子的溫暖意味,那聲音強迫著人們把自己的目光鎖定在那大到遮天蔽日的怪物身上,一分一秒都不愿意避開,對此刻的他們來說,連眨眼似乎都是不可忍受的事情。
暗啞冷厲的灰色皮膚,高聳入云的身高,粗獷的形體,上半身布著數(shù)不盡的手臂,除了最突出最巨大的那三對手臂掌心空空,其他手臂盡皆抓著什么東西。
那是無數(shù)的,被怪物握在手中的沒有形體之物,無形無色,但卻奇異地能夠讓人一眼就看得出是什么,燃燒的烈焰,呼嘯的雷霆,疫病,寒霜,狂風(fēng),刀劍生命死亡流水鮮血怒火……
巨人矗立在大地之上,外表如此奇特,卻難以讓人心生厭惡,而感受到神圣的美感,讓人欲痛哭流涕。
“來,來……來!”
狂亂的呼號響徹天際,不斷向著更高更高的高潮迸發(fā)!
讓所有人雙目刺痛,卻又堅持注視的巨人,胸膛起伏,簡單的一次呼吸催生出暴風(fēng),裹挾著雷霆般的巨響震顫每個人的心靈。
“轟隆——”
大地寸寸崩碎,裂成一塊又一塊碎片,而無數(shù)距離那巨人較近的惡魔在那之前就已灰飛煙滅。
希蘭的雙眼開始留下眼淚,但他和旁邊任何一個人那樣忍受著痛苦盯著遠方那怪物。
雖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但他仍然能思考,這種怪物,這種特征,這種大小,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一個!
百臂巨人。
傳說中的恐怖生物,偉大的傳奇級,不死的怪物,百臂巨人布里托格思,撕裂了空間,穿梭降臨于此。
亂了,全都亂了,惡魔入侵,百臂巨人,一切都如此混亂不堪,沒人能預(yù)料到下一刻將會發(fā)生什么,螢河領(lǐng)數(shù)萬平方千米的土地正經(jīng)受著難以想象的浩劫。
在混亂的狂風(fēng)中,人們依然詭異地立在原地,直愣愣地盯著百臂巨人。
但并非每個人都無法掙脫這驚悚的狀態(tài),遠處漂浮在半空的裁判所騎士,或許是第一個擺脫了失控的狀態(tài)。
“嗬……??!”
索倫斯特全身的每一寸都在用力,最終如愿以償?shù)匕l(fā)出咆哮聲,并成功地奪回了自己目光的控制權(quán)。
但悲慘的是,這個舉動讓他最先引起了百臂巨人的注意。
六條巨大手臂中的一條隨意地揮動。
風(fēng),猛烈的風(fēng),瘋狂的風(fēng)從主位面猛沖,穿過兩片空間的分界,直直闖入次位面戰(zhàn)場,以洶涌不可擋的態(tài)勢猛沖向索倫斯特。
明明只是一股暴風(fēng),明明應(yīng)該是沒什么威脅的暴風(fēng),不可能傷害到索倫斯特的風(fēng),卻讓他感到了絕望,仿佛看到萬物終結(jié),世界毀滅,心生無比的恐怖感。
暴風(fēng)在剎那間碰撞在索倫斯特身上,每一股力量都完美地傾瀉到他身上。
一點聲音都不存在的寂靜之中,索倫斯特的盔甲徹底化作最基礎(chǔ)的元素,肉體劇烈地收縮,然后膨脹,然后再收縮,炸出一大團血霧。
他的身體在一瞬間從天空中砸落到地面,帶動龐大的氣浪,拉出一道長長的、粗大的、彌漫著血霧的溝壑,擊穿莫萊城的城墻,擊穿一座座房屋,在距離另一邊城墻不遠處停下。
無處不在的囈語聲再一次沖擊向更高的高潮。
“來!來!來!”
囈語聲在熱情地呼喚,某種力量開始在許多人心中生根發(fā)芽。
慘叫聲最先從城里發(fā)出。
希蘭很想回頭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卻無力抵抗百臂巨人的影響,此時他所能調(diào)動的神力都用在了保護自己的身體上,即便如此,他的雙眼依舊灼痛。
或許是因為索倫斯特,或許是因為聚集的大量人類,莫萊城似乎成了百臂巨人的目標。
龐大的身軀每一次移動都能卷起猛烈的狂風(fēng),一聲聲大地震顫的巨響仿佛在人們靈魂深處炸開。
只一步它就跨越了好幾百米的距離,把自己的身體徹底塞進了次位面戰(zhàn)場,不需要多久,那怪物就能接近莫萊城,以任何它愿意采用的方式摧毀一切。
這時候,新的身影擋在了百臂巨人之前。
在這身影出現(xiàn)的那一刻,希蘭忽然間又能控制自己了,他不再想要一直注視著百臂巨人,耳邊的囈語也變得若有若無,而其他所有人也都一樣,從那詭異的狀態(tài)中掙脫出來。
希蘭知道那個身影,或者應(yīng)該說,每一個莫萊城居住的居民都認得出那個身影。
賽因神父。
雖然比索倫斯特晚一些,但他也在和惡魔的戰(zhàn)斗中取得了勝利!
神父和索倫斯特的身體都有問題,都不是正常狀態(tài),但卻都成功地解決了他們的敵人。
遠遠望去,賽因的情況比起索倫斯特還差,雖然他看上去連長袍都沒有什么破損,只是變得灰撲撲的,但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息正迅速衰竭,甚至微弱到讓人能透過那氣息感受他的生命力。
腐朽,微末,孱弱,像是無根之木,正不斷地枯萎。
不過下一刻,這截枯木上長出了一只嫩芽,耗盡一切僅剩的力量催生的綠芽。
賽因已經(jīng)很疲憊了,他沒能徹底殺死那頭惡魔公爵,僅僅是重創(chuàng)了它,它現(xiàn)在隱藏蟄伏了起來,冷眼旁觀,只待神父自己崩潰。
但神父認為自己拖延時間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原本他可以更緩和一些,再堅持一段時間,但察覺到百臂巨人的出現(xiàn)之后,他無法再那么做。
除了他,沒人能攔住這頭恐怖的怪物,甚至即使是全盛時期的他,也無法和布里托格思抗衡。
剛剛成功緩解了惡魔進攻的速度,又出現(xiàn)更強大的怪物,他忍不住苦笑了起來,莫萊城,實在是太倒霉了點,但相對來說,螢河領(lǐng),是幸運的。
只要他還活著,還在這里,那就有他能做的。
竭盡全力,擋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