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入皇宮
京城繁華熱鬧,南宮府坐落于泰安巷,馬車一路上避開了熙攘喧囂的主干街道,但沿途的叫賣聲依然絡(luò)繹不絕。
玉小霜來到這里一直在家休養(yǎng),沒有出過門,這會兒好奇的不得了,偷偷地掀開一角車簾,一雙大眼睛轉(zhuǎn)個不停。
南宮夫人見狀也不責(zé)備,只說:“平日里任務(wù)繁重,極少在街市閑逛,正好趁此機會,養(yǎng)好了身子,好好出去玩玩兒?!?p> “可以嗎?!”玉小霜回頭,雙眸晶亮放光,馬車里似乎都亮堂了不少,其他三人都笑出了聲。
南宮夫人點點頭,正色道:“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凡事多加警惕,別再受傷了?!?p> 玉小霜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南宮夫人將她摟入懷中,喃喃自語:“你們幾個啊,除了你大姐,就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
玉小霜乖乖倚在南宮夫人的懷中,南宮家的男人們都在兵部任職,一旦有了戰(zhàn)事,上了戰(zhàn)場,便生死難料。大姐已出嫁,有姐夫愛護,安戎又乖巧懂事,自是不用操心,而自己,只能多加謹慎,讓她少些擔(dān)憂了。
臨近皇城,守衛(wèi)越發(fā)森嚴,街市安靜,路人繞行,雁過無聲,玉小霜隨南宮夫人下了馬車,巍峨的城墻高聳,令人望而生畏。
宮女太監(jiān)們迎出來,侍候她們上了軟轎,輕微搖晃著,朝壽安宮行去。
一路上紅墻璃瓦熠熠生輝,雕梁畫棟栩栩如生,綠草不敗,百花仍開,多彩多姿的菊各領(lǐng)風(fēng)騷,爭相綻放,一眼望過去滿眼具是爛漫秋意。
入了壽安宮,太后免了跪拜,拉了玉小霜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看了又看,才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剛聽說我兩個侄孫女兒都被害了的時候,我這心里啊,直發(fā)涼,恨不得將那歹毒之人千刀萬剮!現(xiàn)在平安無事,比什么都重要,霽月丫頭,你功勞最大,要偏勞你多費些心思,好好調(diào)理鈺霜丫頭的身子了?!?p> 霽月趕緊上前一福:“回太后,照顧小姐是分內(nèi)之事,哪里稱得上偏勞,霽月自當(dāng)盡力為小姐調(diào)理身子?!?p> 太后笑著點頭,讓大家各自安坐,上了香茶,擺好糕點,侍候的人除了錢嬤嬤都自覺告退,太后與南宮夫人許久未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說,玉小霜邊聽邊品嘗宮內(nèi)零食。
太后快六十歲的人了,保養(yǎng)的極其得當(dāng),妝容精致,服飾華貴,舉手投足間盡顯雍容。南宮夫人四十多歲,皮膚還似少女一般白皙,笑容淡雅,從容不迫。仔細瞧去,南宮夫人與太后的相貌有些相似之處,特別是眉宇之間,都有將門之女的英氣勃勃。
二人說到秦歆自然就說到了南宮戟,太后憂心道:“我那戟兒也是命苦,本以為這兩年能把親事給辦了,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兒,好在發(fā)現(xiàn)的早,若是成了親,家里還不被那人弄的烏煙瘴氣的?不過戟兒也二十出頭了,鈺雪家戎兒都六歲了,咱們得多幫戟兒操操心了?!?p> 說到這個,南宮夫人也發(fā)愁:“還不都是我家將軍成親晚,戟兒以此為借口一直拖著,還不能催,一催他,他就躲進大營里不回家,真拿他沒辦法。”
無論古今,不分時空,似乎長輩們都特愛張羅小輩們的終身大事,玉小霜以前每逢過年回家,都會被問有沒有男朋友,說沒有會被拉著到處相親,說有會被逼著帶回來看看,然后催著結(jié)婚,她也知道長輩們都是一片好心,可就是讓人想逃之夭夭。
玉小霜對大哥深表同情,說道:“姑祖母,娘親,就快中秋了,我熟識的千金小姐不少,可以以我的名義在家辦個賞花品菊宴什么的,把適齡的女孩子都邀過來,事先不告訴大哥他們,園子就這么大,來來去去總能遇見幾個,說不定能把幾個哥哥的事兒都給定下來呢?!?p> 南宮夫人一聽,就開始思考此事的可行性,太后揶揄道:“咱們鈺霜丫頭就是機靈,這中秋佳節(jié)還有秋獵,這都是相看的好時機。鈺霜丫頭啊,你也十六了,到時候可勁兒地瞧仔細嘍,有瞧上眼兒的只管跟姑祖母說,姑祖母給你做主。你幾個哥哥晚點沒關(guān)系,得趕緊把你的事兒給張羅了?!?p> 玉小霜傻了眼,得,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南宮夫人卻說:“鈺雪當(dāng)年剛及笄第二年就被少坤急著娶過門了,后來少坤一直在邊疆,鈺雪獨守空閨那么些年,二十一歲才生的戎兒?,F(xiàn)在家里就剩鈺霜這么個女孩兒,我可要多留兩年?!?p> “鈺雪那丫頭啊,乖巧懂事,難怪少坤惦記,鈺霜丫頭古靈精怪的,指不定沒人敢要哦,哈哈?!碧笠娪裥∷闹鶐妥?,笑的更歡了。
正說笑著,外頭小太監(jiān)稟報皇上來了,眾人連忙起身接駕。
當(dāng)今皇帝洛凜并非太后親生,當(dāng)年太后貴為皇后,掌管后宮,榮寵不斷,膝下卻只有兩位公主。皇帝的生身之母魏嬪與太后交好,太后便將她的孩子養(yǎng)在名下,太后將洛凜當(dāng)成親生兒子一般悉心撫養(yǎng)教導(dǎo),洛凜同太后情同母子,與一起長大的南宮夫人親如姐弟。
皇帝十八歲登基,至今已有二十余載,現(xiàn)政通人和,外無戰(zhàn)事,他不疾不徐地大步進門來,峨冠美髯,笑意連連,進門先向太后請安,隨后扶起正要向自己跪拜的南宮夫人道:“好表姐,說了多少次了,你不用跪拜?!?p> 南宮夫人還是一福:“皇上,禮不可廢?!?p> 皇帝無奈,虛扶了一把,又仔細瞧了瞧玉小霜,有些憐愛地拍了拍她的肩,倒叫她受寵若驚。
皇帝仔細瞧了瞧太后的面色,有些困倦之意,便道:“母后,兒子聽說您最近睡得不安穩(wěn),太醫(yī)瞧了,給您開了方子,可今日瞧見您依然氣色不佳,怕是方子不對癥,不妨再宣太醫(yī)來瞧瞧?”
“不用。”太后見南宮夫人面露憂色,擺了擺手示意沒事:“那方子有沒有用哀家不知道,只是哀家最不愛那些藥湯汁兒,服了一回太過難以下咽,就停了。不過太醫(yī)說睡不安穩(wěn)是吃食過多,消化不易,哀家晚膳少用一些,膳后多走走,也是一樣的,你們就不用擔(dān)心了?!?p> 太后本就是將門之女,也是學(xué)過武藝的,不過到底上了年歲,哪怕受了點小風(fēng)寒對身子都是不小的損傷,他們怎會不擔(dān)心呢?
“姑母,若是晚膳用的少,膳后走動多了,您就寢時又餓了怎么辦呢?那時再進食更是影響睡意和脾胃,如若不進食,又因腹饑難以入眠,可怎生是好?”南宮夫人柳眉微蹙,話音帶著焦慮。
皇帝思量片刻道:“母后不愛喝藥,是兒子想的不夠周到,不如吩咐太醫(yī)院和御膳房擬定出一套食譜,用些易消化,促安眠的食材,以食療的法子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子,您看可好?”
太后緩緩點頭,笑意深了些:“你二人想的細致,就按皇帝說的吧?!?p> 皇帝和南宮夫人相視一笑,這才松一口氣。南宮夫人想起一些安神的花草茶,配方功效一一說來,推薦給太后飲用,太后掛著笑聽著,在皇帝的建議下,挑了些花草茶讓錢嬤嬤記下。
溫和的笑聲,滿室的暖意讓玉小霜移不開眼,只是在她的觀念中皇室多是爾虞我詐,有時即便是至親也難逃被犧牲的命運,而眼前母慈子孝的場景,倒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卻又希望這份情誼可以純粹長久。
直到皇上經(jīng)過玉小霜身邊,說了句隨我來,她才從神游中驚醒,愣了愣,旋即起身朝太后和南宮夫人一禮,緊跟皇帝的腳步往南邊的隔間走去。太后和南宮夫人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繼續(xù)閑聊,錢嬤嬤眼觀鼻鼻觀心,侍立在一旁,只有褚公公跟了過去。
玉小霜隨皇帝穿過隔間,進入一間小室,桌案筆墨,書架蘭草,雅致馨香,室中掛著一幅字,御筆親提:朗月軒。
皇帝覆手而立,不怒自威,喚道:“玉小霜?!?p> 玉小霜身子輕顫,單膝觸地:“屬下在?!?p> 衛(wèi)國開國之初,根基不穩(wěn),鄰國北漠和南玥時常興兵犯境,并派細作潛入中原地區(qū),伺機作亂,開國皇帝便選派了一部分密衛(wèi),一是潛入敵方大營,配合我方邊防軍士御敵,二是深入朝野,清除敵方細作。
此計收效頗豐,給敵國以重創(chuàng),北漠和南玥有所收斂,這么多年來邊境雖偶有摩擦,卻無大的戰(zhàn)事。
而這些密衛(wèi)便被賦予了新的任務(wù):除了一小部分留在北漠和南玥及時了解鄰國動向,大部分都被分派到衛(wèi)國朝野,監(jiān)視或查探,鞏固皇權(quán)。后來,正式設(shè)立了隱門,暗中搜羅合適之人加入,將他們培養(yǎng)成為密探,為皇帝所用。
南宮鈺霜便是其中一名密探,太后和南宮家的少爺們都知道她為皇帝效命,但是具體做什么事情,沒有過問。巧的是,南宮鈺霜在隱門中的代號就叫玉小霜,若不是她事先了解過情況,皇上這一叫,她便要以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被揭穿了。
皇帝坐到案前,往硯臺中倒了些許清水,不疾不徐地研磨:“嗯,起來回話吧,這秦奎的事情處理的尚可,不過花費的時間久了些,晚一步只怕就打草驚蛇了。”
玉小霜抱拳頷首:“是屬下辦事不力,此后會多加注意。”
“秦奎遺留下來的那些信件,你可仔細看過?”皇帝取了支羊毫,細細蘸墨。
那信南宮鈺霜自是看過,玉小霜并未見過,只是還有些記憶,皇帝這么問,想必是信中除了貪污的惡行,還有其他值得注意之處。
皇帝半天沒聽到回應(yīng),也不催,只是抬眼看了看靜默思考的玉小霜,便撫平了宣紙,提起吸飽了墨汁的羊毫準備書寫,筆尖觸及紙張的瞬間,玉小霜的聲音傳來:“回皇上,屬下已看過,其中有幾封與‘閻先生’的來往信件非比尋常?!?p> “哦?”皇帝頓筆,紙上“閻先生”三個字龍飛鳳舞,力透紙背,他將羊毫擱在青瓷釉的筆架上,才道:“說說看?!?p> 皇帝的聲音冷然,面容低垂,神色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