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風陣陣，房中暖意融融，讓他們都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霽月想了想，有些擔憂地問：“那小王爺會懷疑我們嗎？”
玉小霜不在意道：“懷疑肯定會有，應該還會去調查，可這里畢竟離京城有些路程，且孔方樓已經(jīng)幫我們掩蓋了一切痕跡，他們查到的便如同我說的那樣。查不到證據(jù)，找不出紕漏，心中再懷疑，也不會當面撕破臉，只要他不影響我辦案，隨他怎么猜疑便是。”
“鈺霜，小王爺會試探我的御虎拳嗎？”南宮玨歪著頭道：“我練的差不多了，一看就是形似神不似，只學到一點皮毛的那種?！?p> 玉小霜忍不住嘿嘿笑，點頭道：“應該會試探，比武可是他的愛好，屆時，你只管拿出在族學的囂張模樣來，千萬別客氣。”
南宮玨嬉笑著說好，霽月還是有些擔憂：“得知小王爺被派來查此案，我便事先打聽過了，小王爺此人，桀驁不馴，玩世不恭，以比武殺人為樂，雖辦事能力很強，卻不是個好相與的?！?p> 玉小霜輕輕笑了笑道：“小月，外面的傳言并不完全可信，有時是以訛傳訛，有時是當事人為了掩蓋真實目的營造的假象，要用心去觀察判斷，才能撕開假象，知曉真?zhèn)?。?p> 南宮玨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在破廟中，聽你們所言，似乎小王爺并非到處比武惹是生非，而是那些人做了惡事，得不到應有的懲罰，他才替天行道，以比武之名，殺了那些人，為民除害是嗎？”
霽月也有此猜想，此刻二人都看著玉小霜，燈火明明暗暗，玉小霜沉默了片刻，沉聲道：“應該是如此，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替受害之人誅殺元兇首惡是替天行道，懲惡揚善……”
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沒有人有權利結束別人的生命，只是世道的不公，讓很多惡人得不到懲罰，很多良善之輩受盡苦難，法則如此，難以改變。小王爺能做出這樣的事，在這個世間，至少算是一種善事。
“……可是，他身在高位，那些受害者大多是百姓，與他一個小王爺何干？只怕他還有其他目的……”玉小霜喃喃自語。
霽月也陷入了沉思，南宮玨卻道：“鈺霜，他那兩個隨從，叫驚蟄的那個，雙目深沉幽明，太陽穴凸起，身量板實，手有厚繭，手中的長劍削鐵如泥，應該是個內力深厚的用劍高手。只是這次一輪又一輪的圍攻，暗中下手，又是毒又是箭的，讓他受傷頗重，若是平常面對面對戰(zhàn)，數(shù)十個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另外叫小滿的那個，武功相對而言略平，可一雙眼晶亮，手腳靈活，反應靈敏。拇指、食指指腹處，中指內側，無名指外側有厚繭，說明他經(jīng)常握筆。可他不會是師爺幕僚，我偶然瞥見他背后衣領處還有一縷細微的羽毛，灰色的，似乎是鴿子毛。作為小王爺?shù)碾S從，豢養(yǎng)鴿子不會是愛好，只有可能是用鴿子進行消息傳遞。
小王爺身邊既然有這樣兩個人，也會有其他能人，而他能聚集這些能人在他身側，心甘情愿為他驅使，這位小王爺，絕非外面?zhèn)餮缘哪敲春唵?。?p> 玉小霜和霽月聽得目瞪口呆，這么驚人的觀察力、記憶力和分析能力，小十四叔，你也絕非看上去那么簡單！
玉小霜趕緊虛心求教：“十四叔，那你知道小王爺?shù)男雄櫴钦l泄露的嗎？”
南宮玨砸了砸嘴，替吃飽喝足的小花寶輕輕揉著肚肚，頭也不抬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小王爺先前所言，他們之前還有一百將士跟隨，后來都被殺了，僅剩他們三人。若泄密者是兩個隨從之一，早就被除去了，能一直跟著小王爺，必定是經(jīng)過重重考驗的心腹。如果有人一直跟蹤他們，必定瞞不過驚蟄，只能是又能跟他們有聯(lián)絡，又不會被懷疑的人。
驚蟄話不多，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應該不會與他人有過多的交集。那個小滿倒是會主動與人交談，暗中探聽消息，而他若需要足夠多足夠準確的消息，手上應該掌握著一個龐大的消息網(wǎng)，消息網(wǎng)中定有不少線人支撐。不過人多有時候不好掌控，其中的某個人泄露了消息是最有可能的?！?p> 玉小霜睜大了雙眼，欲言又止，南宮玨瞥了她一眼道：“鈺霜侄女是不是還想問叔叔，是何人收買了這個泄密者？不要一臉驚訝的看著我，消息網(wǎng)中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泄密，肯定是有人對其威逼利誘。
至于收買者是誰，這就要根據(jù)他的目的反推了，收買者肯定是想要殺小王爺，那么誰想殺小王爺呢，這就比較多了。除了那群江湖人士，還有嘛，應該就是皇帝，除端王外的其他王爺，嗯，可能還有端王側妃。”
玉小霜瞠目結舌，好半天才說出話來：“皇帝和其他王爺都能理解，無非是王位之爭，這個端王側妃……”
“你不知道嗎？端王爺家的正妃二十多年前就搬進家廟，不再理事，府中主事的是側妃。這位側妃是當年南玥進貢的女子之一，被皇帝賜給了端王府，也育有一子，據(jù)說手段嚴厲狠絕。況且爵位之爭同樣殘酷，小王爺尚在，怎么也輪不到她自己兒子，小王爺若真僥幸成了太子，自己兒子更會被忌憚。
好不容易小王爺離京，勢單力薄，收買人泄露消息給小王爺?shù)某鸺?，這叫借刀殺人?！蹦蠈m玨分析起來頭頭是道。
玉小霜和霽月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也有些將信將疑，但十四叔能分析出這些，已非常人。
玉小霜不禁有些懷疑，皇帝派自己查案，并非是信任自己，而是因為有南宮玨坐鎮(zhèn)？
……應該……不會吧……
玉小霜干笑兩聲，問道：“十四叔，你怎么知道得這么多？”
南宮玨聳了聳肩：“在族學，沒事就看書唄，我什么書都看的，你們大人說話，也不避諱我，聽多了就知道啦……”
果然，帶十四叔來，真是對了……
另一側的客房中，洛醇端坐正中，驚蟄侍立一旁，小滿跪在地上，聲音微微發(fā)顫：“屬下疏忽，是一個消息線人，走漏了風聲，待查到他時，他、他已經(jīng)被人殺了，斷了線索。”
先前一直處于被追殺的緊張狀態(tài)，無暇分神去調查泄密之人，直到現(xiàn)在才得以將人找出來。
洛醇目光沉沉，半晌才道：“罰俸一個月，別再有下次?！?p> “是！多謝少主饒命?！毙M松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道：“他的位置已經(jīng)有人頂上，只是這幕后之人沒有留下一絲線索，恐怕……”
洛醇冷笑道：“不用查也知道是誰，除了那群烏合之眾，不外乎皇帝，其他幾個王爺，還有我們府上那位好側妃……只是這人好手段，知道你們心志堅定，便收買跟你有聯(lián)絡的消息線人。再將我的行蹤泄露給那群烏合之眾，稍做挑撥，便是這天羅地網(wǎng)，若不是我運氣好，碰上厲害的幫手拖延時間，怕是真的要橫死異鄉(xiāng)了。”
小滿和驚蟄雙雙單膝跪地：“屬下無能，請少主恕罪?！?p> “起來吧。”這手段倒像是府里那位的作風，不過沒有證據(jù)，只能放在心里記著，日后有機會再行查證。
洛醇長舒了一口氣，身子又往后靠了靠，懶懶散散地問：“陸家姐弟查的怎么樣了？”
“陸總鏢頭家里的情況確實如陸大姑娘所言，家中除這姐弟三人幸存，其余皆身亡。”小滿如實說道。
洛醇端起茶杯，輕嗅了一下，又抿了一口，才放回桌上，不語。這陸總鏢頭的武功傳男不傳女，而兩位姑娘一位擅劍，一位擅毒，應該都是師承陸夫人。
武功好解釋，可學問呢？陸總鏢頭一介武夫，陸夫人也是女俠出生，這樣兩個人會教出知書達理，智計過人的女兒嗎？
小滿忍不住道：“他們應該沒說謊，陸家的仇家既然能滅陸家滿門，定然是實力強盛，仇怨深厚，斷不會輕易放過陸家遺孤，又有誰會冒充這樣的遺孤呢？不怕被追殺嗎？”
洛醇嗤笑，是啊，不怕被追殺嗎？若是這般的仇恨，連家中的仆從都沒放過，又怎會放過仇人的子女呢？應該會一直盯著她們，一出京，就該趕盡殺絕才對。
除非……這人大仇得報，確定陸家無人幸免，才安心離開……
只是后來有人借尸還魂，冒名頂替……陸家滅門的案子一定會記錄在案，既然有人能寫這卷宗，自然也有人能篡改，能瞞過小滿消息網(wǎng)的人不多……
洛醇神色幾變，皇帝讓他出來，肯定不是指望他能破什么案。倒不是能力的問題，只是針對皇帝的謀逆案，他需要避嫌，就算讓他去查，查出來的結果，皇帝也不會信。
恐怕只是讓他出來吸引各方注意力，皇帝自會派人暗中查探。
與其暗中查探讓自己懷疑猜忌，不如直接跟著自己，既不會惹眼，又能安心查探，還有自己在前方擋風遮雨，呵，倒是個聰明人，真是有意思。
不過那孩子，也是暗探嗎？洛醇陷入了沉思。
驚蟄和小滿看少主面色變幻莫測，也不敢打擾，只是靜靜地侍立一旁。
半晌，洛醇開口道：“凡事小心謹慎些，陸家姐弟若能助我，他們是人是鬼都無礙，若是私下里有什么動作對我等不利……你們也別手軟?！?p> 驚蟄和小滿一凜，跪地應是。
金玉棠
果然，帶十四叔來，真是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