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螺旋頂端
回到山腹之中,二人分頭行動,剛來的新人四處亂溜達(dá)的時間太長,還是會引人懷疑的,洛醇提議累了一宿,先回房間歇息,之后洛醇找機(jī)會進(jìn)入禁地,玉小霜負(fù)責(zé)搜尋謀逆的證據(jù)。
此項任務(wù)如此輕易的就交給她,讓她游移不定,在自己的小房間里,如果這能稱之為房間的話,她來回踱步,氣悶難安。
證據(jù)或許存在,或許已被銷毀,或許在最頂層,或許在任意一層,或許這里只是教眾所居,毫無可疑,這里這樣的房間太多,一間間排查過去,太傻。
她干脆靜坐冥想,將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仔仔細(xì)細(xì)梳理一遍。
閉眼,放松,讓體內(nèi)的真氣在各大穴道游走,近期的事如電影般在腦海中放映,以此來找出以往不曾注意到的細(xì)節(jié)。
真氣在體內(nèi)運(yùn)走了幾個周天,有銅鈴聲鳴響不止,先前董芫說起過,銅鈴是集合的訊號,他們子時進(jìn)來,這應(yīng)該是一天的第一道鈴聲,辰初到了。
山腹里終日不見陽光,只有靠公共區(qū)域的水漏和銅鈴才能知曉時刻,這極有可能被人動手腳,混淆視聽,讓人漸漸失去時間感觀,真是可怕。
辰初起床,一刻鐘后在昨夜大會的天心閣集合,去一側(cè)的食堂吃早飯,伙食還算過得去。
飯后,由各堂堂主領(lǐng)著去往天心閣后面,那是一個更大的場地,斗武場,武技高強(qiáng)之人自己練習(xí)提升武技,武技低微之人自有武師指點。
智一堂和信一堂的教眾大多不會或者武藝不精,此時學(xué)習(xí),也是為了在大事中自保。
天一教收下那對不會武功的兄妹,要么是掩人耳目,要么就打算安排去信一堂負(fù)責(zé)學(xué)習(xí)收集甄別情報。
只是招人的和領(lǐng)人的不是一批,董芫是個會武的,看到玉小霜他們,直接分去了善一堂。
總覺得跟耍猴兒一樣,偏偏自己還是猴子,玉小霜只好象征性的武了幾下。
方才第一道鈴響起,大概有十六間房門沒有開,飯后路過天心閣時,十六間中有四間開門,還有十二間,有的亮著燈,有的漆黑一片。
她在人群中尋到洛醇,他似乎在四處張望,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道鈴,會在午正敲響,中餐后,智一堂會去討論研習(xí)奇門數(shù)術(shù),或在藏書閣,或三三兩兩聚在房中。
信一堂會去消息室,他們暫時不用出去打探消息,而是會在雪片一樣的消息傳回來后,負(fù)責(zé)在眾多相似相近的情報出,鑒別出準(zhǔn)確有用的情報。
而善一堂的人,比武斗技。
玉小霜和洛醇遙遙相望,眼神交匯,下一刻都悄悄退出人群,開始行動。
憑著記憶和燈光辨識出那十二間房,空房七間,有人昏睡的四間,還有最上面的那間。
玉小霜到達(dá)頂端,扶著著石壁略略頓步,從下往上看,看不到盡頭,頭眼昏昏,沒想到從上往下看,似乎也看不到盡頭,只有圈圈點點火光閃動,恍若星辰跌落,有種傾身向下的錯覺。
她突然想到往生的輪回道,如果就這樣跌落,是挫骨揚(yáng)灰,還是輪回轉(zhuǎn)世?
這一圈圈的螺旋,和大海的漩渦何其相似,若是被卷進(jìn)去,會回到她的那個世間嗎?
她失神而空洞的雙眼突然迷離起來,右手往前伸去,不知是要抓住漩渦還是要攪渾。
陣陣刺痛襲來,是石欄桿攔住了她如斷線木偶般的身軀,她的意識漸漸清明,螺旋的燈火清晰起來,她趔趄著后退幾步,緊緊地貼著石壁。
背后的冰涼讓她有一絲的安全感,胸口劇烈起伏,心臟一下一下撞擊著,似乎下一個撞擊就能破胸而出。
方才這是怎么了?高處不勝寒啊。
心跳漸漸平息下來,玉小霜心有余悸的看了眼下方,又趕緊收回目光,她等呼吸平穩(wěn)了,才側(cè)頭從透氣窗向內(nèi)看去。
有光,就有人。
內(nèi)里有一穿黑斗篷的人,端坐桌前,不知在看些什么,面容隱在斗篷中,窺探不到。
玉小霜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準(zhǔn)備撤離,那人似乎有所察覺,抬起頭來。
風(fēng)帽滑落,纖長濃密的睫毛低垂幽深,薄唇嫣紅,雖然只有一個側(cè)臉,卻讓玉小霜僵在原地。
景凰啊……
不能喊,玉小霜捂住嘴,景凰為何會在此處?她知道景凰沒死被救走,卻不曾想過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相遇。
玉小霜先前分析,離真相越近,便離景凰越近,如今,自己是接近了真相嗎?
而她,真的是景凰嗎?
不能怪玉小霜多想,實在是真真假假的景凰鬧了太多次了,她思緒萬千,最終推門而入,摘下風(fēng)帽,低聲喚道:“小凰……”
殺氣!玉小霜滿腔的情感正欲爆發(fā),殺氣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玉小霜凝神,接住了致命一劍,萬相皆為幻影,門后才是真身。
玉小霜自己的劍已經(jīng)貼在胸口,對方的劍鋒擊在自己的劍身上,那人沒有戴風(fēng)帽,是個年輕男人,狹長的眉,狹長的眼,有點像狐貍。
男人的劍鋒不曾再往前半寸,不是因為不能,而是坐著的女子開口:“停手?!?p> 女子起身,逆光而來,不是景凰又是誰?
“嘖嘖嘖,把自己弄成這么個丑樣子,誰認(rèn)得出來?要不是你叫我的那聲,此刻就去見閻王了?!本盎俗旖青咧Γ坪跹矍皠Π五髲堉皇清e覺。
玉小霜拿眼角掃了掃不肯收劍的冷面男人,對著景凰討好地笑著,就差搖尾巴了。
景凰慢騰騰地瞥了男人一眼:“還不收劍?”
話未落音,劍光一閃,男人靜靜地護(hù)在景凰身側(cè),淡然冷冽,仿佛剛剛那毀天滅地的殺氣不曾出現(xiàn)。
玉小霜眨了眨雙眼,看著景凰似笑非笑玩味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拿劍橫在胸口的樣子有點傻。
她悻悻收回劍,有一肚子話要問,卻不知這男人究竟是何身份。
景凰自然知曉玉小霜的心思,對男人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記住她,無論以后她成了何種模樣,都要認(rèn)出來,不許讓她傷到分毫。記住后,就去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自己也把耳朵關(guān)上。”
男人朝玉小霜走過來,圍著她轉(zhuǎn)了個圈,看得精細(xì),令人毛骨悚然,這才出去,輕聲關(guān)門。
“要怎么把耳朵關(guān)起來?”鼻子嘴巴閉氣,這耳朵還能閉音的?而且景凰對此人的態(tài)度吧……
景凰投過去一雙白眼,一時無話,半晌,景凰有些不自在道:“老爺子那邊……”
黑影瞬間近前,景凰落入一個暖暖的懷抱,有細(xì)微的皂花清香,景凰身子有些僵硬。
玉小霜有些委屈的聲音在耳邊傳來:“……老爺子那邊你放心,我一察覺你沒死,就偷偷告訴他了,怕他受不住……雖然知道你還活著,但一開始看到你的尸體,還是嚇?biāo)廊说陌?,即便逃出生天了,誰知道之后又會遇到什么……”
話真多啊,老爺子沒事就好,景凰漸漸放松下來,伸出手來,生澀地一下一下地拍著玉小霜的后背。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本就親密無間,否則玉小霜被海底漩渦卷走時,自己也不會不顧一切的尋她,一起來到這個世間。
之后各種機(jī)緣巧合證明,這或許是宿命的安排,若是她不曾追過來,她們倆被分隔兩個世間,她無趣,玉小霜寂寞,都不怎么好玩,還是在一起好啊。
這個世間,險象環(huán)生又如何,風(fēng)云詭譎又如何,有彼此在就會心安啊。
門口的男人往內(nèi)瞥了一眼,看著交疊在一起的身影,又收回目光,冰冷地看著腳下的點點星火,暗自戒備著。
景凰的目光柔和,眼角微彎,掐著玉小霜背上的肉道:“你又胖了。”
玉小霜一下子彈起,羞赧嗔怪地瞪著景凰,臉上還有未干的淚,景凰懶懶的撐著精巧的下巴,抿唇笑得歡:“想問什么快問吧,你的時間并不多?!?p> 玉小霜氣鼓鼓地抹了淚,坐在了石床上,似哭似笑地嘆口氣,景凰說話最氣人了,還偏偏有理。
如今確實耽擱不得,敘舊的事放在以后吧,她很快進(jìn)入狀態(tài),指了指門口低聲道:“他是誰?”
景凰抿了抿唇,知道他耳目聰靈,也是低聲道:“他說他叫冷玹,原刑部尚書冷灃的次子,先前被判通敵叛國滿門抄斬,如今應(yīng)該收押在監(jiān),但他逃了出來。”
咦?輕易說出姓名,難道不是那個密探?
冷灃?玉小霜一下子想起來,私通北漠,勾結(jié)御廚,謀害圣上的那位。
“你……”景凰瞇著眼睛盯著她:“不會打算……舉報吧?”
玉小霜連連搖頭:“負(fù)責(zé)收押的都沒發(fā)現(xiàn),更輪不到我管呀,況且冷二少爺劍術(shù)高超,我就不給朝廷添麻煩了?!?p> 景凰不置可否:“他說他們家是蒙冤的,你去查查,查出證據(jù)讓你那皇帝舅舅為他們洗刷冤屈,怎么也要找出那陷害他們家的人?!?p> 冷大人居然是冤枉的嗎?那時從他府中搜出叛國的罪證,皇帝親自決斷,若有人誣陷,冷大人當(dāng)初為何不喊冤?難道……
玉小霜有些不寒而栗……難道是皇帝授意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冷大人才毅然赴死?
可皇上為何要對冷大人下手呢?冷大人為何被扣上通敵的罪名呢?
現(xiàn)在想起來,當(dāng)時并未公審,定罪太快,確實疑點重重。
玉小霜心驚,直身鄭重道:“此番回去,我必當(dāng)好生查驗,給冷家一個交代!”
景凰點點頭,繼續(xù)道:“他欲刺殺皇帝,救出家人,卻被一個叫閻先生的攔了下來。說是刺殺之事已安排妥當(dāng),他此番只會打草驚蛇,他便依附那閻先生,只求手刃仇人。”
閻先生?閻先生……
金玉棠
你們的景大小姐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