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如何是好
玉小霜想著,微微走神,洛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尚未言語。
玉小霜想得投入,想說的話脫口而出:“原來如此……不過,她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順從或是頑抗都是下策,還是好好跟親長溝通,找尋解決辦法才是良策,只要不是蠻橫無理的親長,都會有合理的考量。況且要看她自己究竟為何不樂意,是不喜歡對方,還是不想那么早成親,后者好辦,她還小,晚幾年無妨。
若是前者嘛,要已有喜歡的人,可與長輩商議,要沒有喜歡的人,可以適當考慮長輩的意見,多多打聽觀察對方,長輩有自己的眼光和判斷,卻不會害自家的孩子……”
玉小霜突然咬住舌頭剎住車,怎么好像婚姻介紹員附身了,絮絮叨叨說了這么多,這個世間的家長,也不知道在不在乎兒女喜歡不喜歡的問題……南宮將軍和夫人應(yīng)該是會在乎的吧……
果然,洛醇眼神爍爍地看著她,玉小霜輕咳一聲:“我逾越了,不該插嘴沈小姐的家事。”
洛醇溫和地搖搖頭:“不必自責,我覺得你說的很對,雖然我們受身份的限制,有很多事身不由己,不過長輩們還是會先問過我們的意見,與天下的普通人家一樣。只是姨夫卻要將小綿嫁到偏遠的邕州,不知何故?”
咦,這里的民風(fēng)這么開放的嘛?也是,女人都當密探,當樓主,還經(jīng)商了嘛!
玉小霜原本放松下來,聽到洛醇說到邕州,有些驚訝,那也太遠了些,都快到南玥了,沈老統(tǒng)領(lǐng)就這么一個嫡女,又是極受寵愛的,怎么舍得遠嫁?
除非在近前會有比親人割舍更慘痛的事發(fā)生,又是這樣的檔口上,莫非是沈老統(tǒng)領(lǐng)知道了什么,亦或是參與了什么,怕殃及到愛女,才把她嫁得遠遠的?回去得讓銀樓主查查。
玉小霜想了想,提醒道:“邕州?那不是要到南玥了?難怪沈小姐要跑,在京城呆慣了,哪里受得了偏遠之地的生活?說句不敬的話,沈老統(tǒng)領(lǐng)必是極寵女兒的,怎么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呢?”
洛醇垂頭思索,他跟玉小霜的想法差不多,難道姨夫要做些什么可能會獲罪的事,或許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事情……
沈家世代忠良,對皇家絕無二心,現(xiàn)在沈蘊年紀輕輕當上禁軍統(tǒng)領(lǐng),守護皇城,保護皇帝,只要沈家盡心當差,恪守本分,又有何慮?
一時沒有頭緒,洛醇抬頭,燈光柔和溫暖,陸天霜靜謐恬淡,就算有那個疤,也一點兒都不丑,即便破壞了一小部分,也毀不去她的氣質(zhì)和內(nèi)心。
他看著幽深清亮的雙瞳,漸漸失神,忍不住問道:“若是你被逼婚,你會如何做?”問完又有些后悔,怎么就突然問了這個?
玉小霜怔了怔,旋即笑了,半開玩笑道:“若我是沈小姐,沒有喜歡之人,可以考慮長輩們的安排嘛,偷偷考察一下對方,再做定奪。若有喜歡之人,對方也對我有意,并且人品能力樣樣俱全,他自然會想方設(shè)法讓長輩們同意。
可惜我并非沈小姐,也沒了親長,只有小妹幼弟相依為命,江湖之大,無處尋家,仇人尚在,不得不防,我又何必再拖累其他人呢?”
好險好險,還好我機智,及時圓回來了,我現(xiàn)在是陸天霜,一言一行不能太出格。
聽到她前半段時,洛醇差點問出她可有心悅之人,到后半段,他沉默了,她的身份有疑,但與弟弟妹妹們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真的。
她不想拖累他人嗎?這是她的本意,還是在演戲?為何心中有絲絲痛楚在蔓延?
玉小霜見洛醇在出神,估計在想沈綿的事,時間不多,只能打斷他了,便輕咳一聲,低聲問道:“找到禁地了嗎?”
洛醇回過神來,凝神聽了聽四周的動靜道:“找到了,在斗技場最后面,天一教的幾位長老都被關(guān)在里面。教主的幼弟據(jù)說被陶昱帶走了,不知去向,我已將教主信物給他們看過,讓他們安心休養(yǎng)。”
玉小霜點點頭,將信拿出來遞于洛醇:“我發(fā)現(xiàn)了一間密室,找到了這些信,偷了出來,不知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我們得盡快離開。”
洛醇神情凝重的打開,一一翻看:“這些信只有抬頭,沒有落款,內(nèi)容敘述雜亂無章,恐怕是加密過的,需要加密的,自然是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
這閻先生倒是有所耳聞,六冥閣閣主,早先如同蠹蟲一般在朝堂中汲汲鉆營,通過替人謀害對頭而謀利,無孔不入,一擊必中,全身而退,一直沒能將其繩之以法,沒想到在此卻露了形跡?!?p> 唔……她和皇帝都是在秦侍郎的案子中才知道有閻先生這個人,后在孔方樓知道他的只字片語,這小王爺為何知道的如此詳細?
小王爺啊小王爺,你不單純啊,玉小霜狀似無意地問道:“小王爺知道的這么多,莫不是是被閻先生謀害過?”
洛醇低頭,見她面上有憂色,笑道:“放心,他還沒來謀害我,我們王府總會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否則被人生吞活剝了不知道?!?p> 不知是因為他的話語還是他的反應(yīng),玉小霜沒由來地打了個寒顫。
但愿如此,小王爺。
熄燈了,玉小霜輾轉(zhuǎn)反側(cè),似乎有什么事情很重要,她幾乎要抓住了,又很快溜走,怎么都想不起來,世事紛繁,總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來。
洛醇也難以入眠,他想到連日以來,陸天霜的種種表現(xiàn),今日又能這么快發(fā)現(xiàn)密室,偷出密信,如此機敏嫻熟……
恐怕,她就是皇帝派來暗查毒衣案之人了,以陸家長女的身份為掩護,弟弟妹妹或許是她的助手……
那么……自己該如何是好……
……
過了一夜,又是一天,耽誤不得了,玉小霜吃了早飯,去了鐘乳小居。
“教主,恕我冒昧,你可聽過閻先生這個稱呼?”玉小霜單刀直入問道。
“……閻先生……嗯……好似董芫和陶昱談話時有提到過……”應(yīng)葶紓努力回憶著:“……幾個月前吧……依稀聽到他們說閻先生要過來,書房有沒有打掃……之類的話語,但他們從未在我面前提過?!?p> 看來陶昱和董芫很有可能是為閻先生做事的,他們是掌控天一教的直接執(zhí)行人,閻先生在幕后謀劃卻不露面,單線聯(lián)系,確保自己的安全。
天一教若是被剿滅,自有陶董二人頂罪,滅了口,就沒人知道閻先生了,若不是景凰機敏,指引自己找到了暗室和那些信,誰又會聯(lián)想到他?
“對了,長老們都在禁地,雖然形容憔悴,精神都還不錯,只是令弟,被陶昱帶走,不知所蹤?!庇裥∷黹_了話題。
應(yīng)葶紓面容恬靜,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長老們都好,我有時能感應(yīng)的到,辛苦你們了,他們知道了我的處境和態(tài)度,至少不會心灰意冷,做出令人后悔的事來。
我……夢到過我弟弟,在一個陌生的大宅子里,我還以為是我太想弟弟了,既然他不在禁地,有可能就在我夢到的這個地方。夢中弟弟是安全的,他們目前為了穩(wěn)住我,應(yīng)該暫時不會傷害我弟弟。”
玉小霜點點頭,安全的就好,應(yīng)葶紓有些好奇地看著她:“你聽得很認真,似乎一點不懷疑,會不會覺得,我有些瘋癲?”
以前先祖在世時,世人崇敬又忌憚,后來他們一族沒落了,知情人雖有求于他們,卻也視他們?yōu)楫愵?。而眼前這位,目光清澈干凈,透著信任,視自己與普通女孩子一般無二,讓應(yīng)葶紓感覺融洽又舒服。
玉小霜之前看過一本書,說人與動物可以用直覺溝通,人生來就可以運用直覺,很多小孩子可以通過直覺來與動物交流。
而世間繁雜之事太多,漸漸地,人的直覺就開始退化,而動物不會,人長大了就很難與動物溝通了。
那本書上有教怎么樣喚醒直覺,與動物溝通,玉小霜那時候出于好奇,也努力學(xué)了些,試著與動物溝通。在腦袋中聽到動物說的話,收到動物傳過來的圖像,雖不可思議,但確實得到了印證,這讓她欣喜不已。
因而她猜測,歷代天一教教主可能就是直覺非常敏銳之人,可以通過直覺與他人、與自然溝通,接收到天地的訊息,通曉過去未來,雖然匪夷所思,卻讓人深信不疑。
玉小霜與應(yīng)葶紓說了自己對于直覺的看法,應(yīng)葶紓雙目明澈,說道:“據(jù)說初代教主是天生可以曉萬事,博古今,讀人心,通鬼神,他的子女一生下來,就養(yǎng)在水晶玄地之中,除了父母,不與任何人相見,不與外界接觸。
除了日常進食,就是讀書習(xí)武,過了十歲才出關(guān),第一任教主的能力就在子女身上保存下來,我教歷代教主,都是如此傳承。聽你如此說來,這般做法便是保住我們的直覺,不被世事所干擾而消失吧,只是不知是否還有其他秘法失傳了,后代的能力萎縮殆盡?!?p> “這個估計與遺傳有關(guān)系吧,一代又一代的繁衍,血統(tǒng)不再純正,能力恐怕也會慢慢稀薄。還有水晶,傳說水晶是蘊含能量之物,你說天一教先前遭受劫難,遷址重建后,水晶玄地想必也是后來重新建造的,這水晶的質(zhì)地、數(shù)量、擺放可都是有講究的呢,重建的未必有當初的能量了吧。”
玉小霜分析解釋著,應(yīng)葶紓細細聽著,不住地點頭:“嗯,這是最有可能的了,陸姑娘,你懂的可真多,謝謝你,從來沒有人與我這些……”
她有些羞澀地抬頭:“除了爹娘弟弟,你也是最相信我的人……我們,是朋友了吧,你可以叫我葶紓嗎?”
玉小霜一笑,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呢:“是,葶紓,我們是朋友了,你也可以叫我霜霜?!?p> 玉小霜不想瞞著她,只是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叫霜霜至少沒有騙她。
應(yīng)葶紓抿嘴笑了,桃花眼瀲瀲,下巴尖尖,面對其他人清絕冷傲,對玉小霜卻如春風(fēng)流連。
如果一個人,讓你看到了她不為人知的溫暖的一面,就是打心眼兒里喜歡你,把你當做朋友。
景凰是這樣,應(yīng)葶紓也是這樣,玉小霜心中暖暖,眉眼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