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北漠兵偷襲一事,城門守衛(wèi)經(jīng)過審查,并沒有問題,只是認識領隊的校尉,便沒有留意隊中其他人,算是玩忽懈怠,受了罰。
進營偷襲的那些北漠兵,一直在接受刑訊,可他們根本不懼嚴刑拷打,咬死了不說。
指使他們的是誰并不重要,肯定是北漠的人,只是北漠兵能掌握這隊人的行蹤,順利偷襲假扮成功,很有可能是有奸細內(nèi)應與其通信,這個內(nèi)應是誰,這才是關鍵。
他們不說也無可奈何,柳大將軍氣憤,砍了他們的腦袋,派人將他們的首級,送至北漠剌回部族的王庭之外,這叫殺雞儆猴。
玉小霜有些不忍,卻也知道,若不是這些北漠兵被發(fā)現(xiàn),死得就會是鎮(zhèn)北軍的將士們,屆時,他們的死狀只怕是更加慘烈。
北漠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部族聯(lián)盟,最大的五個部族分別是剌回、喀和、扎木、拉爾迦、倉吉。其他的小部族幾乎都依附于五大部族,而這些部族當中,最大最強盛的便是剌回部。
剌回部這一代的王叫呼爾利,他是個極端的好戰(zhàn)分子,一心一意想要侵占衛(wèi)國,北漠多次進犯,挑釁,都是剌回部所為。
其他四大部族都是有賊心沒賊膽,他們雖覬覦衛(wèi)國地大物博,物產(chǎn)豐富,卻不敢輕易試探挑釁。
五大部落之間并不是和諧相處,也會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并未完全聯(lián)合起來,否則他們一旦聯(lián)手進攻,與衛(wèi)國對戰(zhàn),只怕又是一場浩劫。
這些首級被守衛(wèi)們發(fā)現(xiàn),很快被送到了剌回部的王庭之中,呼爾利的桌案之上。
呼爾利已年過半百,絲毫不見老態(tài),身量依然英挺魁梧,一雙鷹眼犀利非常,黑底金紋的抹額正中,鑲著一枚鴿蛋大小的金色寶石,璀璨奪目,只有發(fā)中的灰白,才讓人記起他已不再年輕。
此刻,蒼狼一般銳利的眼透著陰鷙,他將其中一個裝著首級盒子打開一條縫,往里看了一眼,又將盒蓋放下,閉了閉眼道:“這些都是我剌回部的勇士,帶下去厚葬?!?p> 來人應是,將這些首級又抬了下去。
一旁一個叫哲和的將領站了出來道:“王,衛(wèi)國如此行徑,我們得給他們一些教訓?!?p> 呼爾利看了他一眼,目光沉沉道:“我們要殺他們,他們反擊,天經(jīng)地義,不過,教訓還是要給的,衛(wèi)國有句話,叫殺雞儆猴,他們?nèi)绱俗隽耍覀儾环烈矊W學吧。”
哲和應是,眼中泛著殘忍的光。
又過了幾日,白日里越發(fā)熱了,夜晚還是涼如水。
有斥候來報,北邊的一處堡寨被北漠兵襲擊,北漠兵侵占了堡寨,燒殺搶掠。
柳大將軍來回走動著,有些煩躁:“又來了,又來了,過段時間就要來,不來就活不下去是不是?派一隊人,過去收拾了!”
一旁的羅將軍道:“趁他們現(xiàn)在還在休整,偷襲過去吧?大張旗鼓的,人還不都跑了?”
柳大將軍揮揮手,算是同意了,羅將軍去安排人馬,其他人也相繼散了。
聽到這個消息,樊星主動請纓,玉小霜跟著,顧未然自然也要去。
玉小霜穿了盔甲,戴好頭盔道:“你一個文官,跟著去偷襲,不像呀,別人會覺得你拖后腿了,你要不想拖后腿,就會暴露實力,你確定要去?”
“……”顧未然有些嫌棄自己明面上的身份了,不能與她并肩作戰(zhàn),這身份有何用?
不過她說的確實有理,不僅他不能去,侍衛(wèi)們也不能派過去,會讓人覺得他這個監(jiān)軍疑心將士們。
顧未然雖然擔憂,卻也只能道一聲:“萬事要小心,跟著羅將軍和樊騎尉,別單獨行動,別太惹眼?!?p> 這人怎么這么啰嗦啊……玉小霜想著,又愣了愣,曾經(jīng),某人也是如此啰嗦的叮囑她……
玉小霜忍不住多看了顧未然兩眼,看到他眼中濃郁的擔憂,玉小霜心中咯噔了一下,這才認識幾天,如此有些過了吧。
她避開顧未然的視線道:“知道了,我只是個隨從,以護著主子為己任,這一行人中,還不知是否有奸細,我會注意的?!?p> 顧未然點頭,玉小霜轉(zhuǎn)身而去,翻身上馬,緊身衣袍英姿颯爽,一身銀甲熠熠生輝。
一隊人馬都是同樣的裝束,可顧未然偏偏覺得玉小霜穿上這身最是好看。
“出發(fā)!”羅將軍喝道。
“出發(fā)!”喊聲震天,長矛高舉,列隊出發(fā)。
顧未然目送眾人離開,輕聲道:“驚蟄,跟上,必要時再出手?!?p> 一陣風過,驚蟄去了,必要時便是性命攸關之時。
直到人影看不到了,顧未然才去了柳大將軍的營帳。
柳大將軍問道:“如此能試探的出來?”
柳大將軍之前提過,北漠兵越界作亂,鎮(zhèn)北軍前去驅(qū)逐,大多時候追不到這些人,或是鎮(zhèn)北軍有任務出兵,時而會被襲擊。
顧未然便提議,若再有北漠兵作亂,先只通知幾位將領,再派人前去。
若北漠兵提前得知,并倉促轉(zhuǎn)移,有可能幾位將領當中有內(nèi)奸。
若北漠兵并未轉(zhuǎn)移,但在追擊對戰(zhàn)過程中,總能看穿鎮(zhèn)北軍的計策,便有可能是那隊人中,有奸細。
如此,范圍便可縮小,若兩種情況都沒有,再從長計議。
顧未然道:“奸細就像是魚鯁,若不早日拔除,后患無窮,總要想法子試探出來,此計若不成,再做謀劃便是。”
柳大將軍點了點頭,打量著顧未然,低聲道:“……倒是沒想到,你這小子,竟然是為了此事而來。”
顧未然輕笑,要試探,自然要柳大將軍配合,他是老老實實交了底,玉小霜的身份卻瞞的嚴絲合縫。
柳大將軍問道:“一同去的人當中,應該有你的人吧,否則你如何知曉結(jié)果?!?p> “是,她也隨軍出發(fā)了?!鳖櫸慈稽c頭道,心中還在想著,玉小霜此次去是否會遇到麻煩……
此次去的堡寨叫月牙寨,距離酆陽城有半日的路程,羅將軍帶著人,風馳電掣地奔襲過去。
一路上除了荒漠還是荒漠,只有偶爾趕路的商隊,和一些形狀各異的植物,證明他們正在移動。
玉小霜看了那些商隊一眼,若有所思。
臨近月牙寨時,羅將軍命斥候前去打探,讓眾人原地休整。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午時,士兵們紛紛喝著水吃著干糧,玉小霜仔細觀察著每個人的神態(tài),倒是沒看到焦急四處張望的。
斥候回來,報道:“羅將軍,寨子應該已經(jīng)被北漠兵接管了,值守的都是他們的人?!?p> 羅將軍一喜,總算逮著這些人了。
斥候吞吞吐吐道:“……將軍,寨子門前掛了不少人,好像、好像是駐守寨中的兵士們……”
“什么?!”羅將軍虎目一瞪,道:“速去看看!”
眾人趕到月牙寨,抬頭一看,寨門前確實懸掛了不少人,看裝束都是兵士。
待仔細看去,這些人烏發(fā)凌亂如枯草,身上的血污已經(jīng)干涸,還有白骨外露,他們隨風擺動,毫無生氣,仿佛那只是一塊破布,一根稻草。
那不是人,那是,風干著的尸首。
眾人皆是驚愕,沒想到北漠兵竟然如此毫無人性,有膽小的,只敢看一眼便別過頭去,膽大的,叫囂著要誅滅北漠兵,為駐守堡寨的兵士們報仇。
玉小霜也偏過臉去,同胞被殘忍的殺害,任誰都無法無動于衷。
羅將軍肅聲道:“北漠兵自然要殺,只是他們奸詐又兇殘,諸位務必小心謹慎,一擊即中,不中即避,盡量別讓對方發(fā)現(xiàn)。待奪回寨子,再將這些將士們的遺體好生掩埋?!?p> 眾人應是,都紛紛看了這些遺體一眼,按計劃分批潛入月牙寨,玉小霜另外還需觀察這隊人的反應和動作。他們?nèi)迦艘恍〗M,逐個擊殺北漠兵,悄無聲息地蠶食著原本就屬于衛(wèi)國的堡寨。
一個時辰后,外圍分散巡邏的北漠兵,已經(jīng)被襲殺殆盡,羅將軍將人都聚攏,往寨子深處移動。
玉小霜與樊星還有其他十幾個兵士,已經(jīng)到了寨子的中央地帶,前方有叫喊聲,他們便隱在暗處觀察。
只見中央的廣場上,圍了不少北漠兵,他們叫嚷著,吶喊著,如看斗雞一般,興奮不已。
他們圍著的中間,有兩個男子正在打斗,沒有武功,沒有章法,就是胡亂的打架斗狠,看打扮,像是寨子里的百姓。
這二人都紅了眼,似是失了理智,一定要置對方于死地,不顧一切。
一旁圍著的,除了北漠兵,還有其他人,他們的裝束同場中打斗的二人一樣,應該都是寨中的百姓。
他們有的別過臉去,有的還在拭淚,但更多的都是木然地站著,散發(fā)著絕望。
玉小霜低聲問道:“這是在干什么,寨民們怎么自己打起來了?”
樊星悲憫地說:“北漠兵愛玩的把戲,威逼俘虜對戰(zhàn),不死不休,說是贏的一方可活,實則……”
場中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叫好聲,一人倒地不起,另一人站著,大口大口地喘氣,雙目呆滯地瞪著倒地的人,心里想著:可以了吧,結(jié)束了吧,我活下來了……
彎刀瞬間刺破胸膛,站著的那人,雙目驟然撐大,整張臉都透著難以置信,他想要回頭,鮮血自口中噴出,口齒不清道:“我、我贏了的……”
彎刀的主人,那個一臉獰笑得北漠兵道:“你贏了,可我騙了你啊,你們都得死,哈哈哈哈?!?p> 北漠兵抬腳一踹,那人向前倒去,臉龐已經(jīng)扭曲,滿眼的不甘和憎恨,彎刀抽了出來,鮮血和碎肉噴薄而出。
“實則……他們只是殺人取樂……”樊星接著說完,她在戰(zhàn)場上聽過見過不少比這更加殘忍的事,早就習以為常。
玉小霜盯著場中,睜大了眼,呼吸急促起來,憤恨不已。
她以前,所見的大多都是殺人不見血的陰謀詭計,又被很多人保護著,何曾見過這等直接殘暴,單方面玩弄屠殺的滅絕人性之事?
她此刻只想上前阻止這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