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做回自己
眾人沉默了會，都在回憶著或猜想著那時其樂融融的場景，廳外的綠樹靜靜搖晃，樹影斑駁，勾勒出歲月的模樣。
南宮夫人悵然道：“你出生的第二年，你大姑姑便出事了，皇帝也心如死灰，你爹娘悲痛欲絕，我們之后，也少了來往……后來偶然聽太后說起，你爹娘要為你大姑姑報仇，將你送去了隱門，再后來，也就是鈺霜出生那年，聽說你失蹤的消息，我們還是詫異惋惜。
那時，去探望了你爹娘，他們神色木然悲痛，只說是沒熬過隱門的訓(xùn)練，逃了，下落不明……因而后來皇帝要帶鈺霜去隱門，我無比害怕與抗拒……
這次鈺霜回來說起你的事，說到你假扮端小王爺，說到與皇后有關(guān)，我們一下子就想到了當(dāng)年的那個孩子。會不會是那個孩子回來了？或者根本沒有走，而是為了報仇而潛伏在了端王府……
畢竟你小姑姑尚未婚配，你爹娘又沒有再要孩子，與皇后有關(guān)的，能讓皇帝信任的，只能是你們家，只能是你?！?p> 南宮將軍也嘆聲道：“你回來了，還出色地完成了任務(wù)，讓皇后得以安息，也算是蒼天有眼……”
宮云朔怔忡了一下，他要去潛伏，自然要在宮家消失，他當(dāng)初說，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就當(dāng)他死了吧，對外放出他的死訊便可。
可他的爹娘堅決不允許，他那時不懂，既然都送兒子進龍?zhí)痘⒀?，還在意這些細枝末節(jié)做什么？
后來他才猜測，會不會是爹娘盼著他回去，給他留了后路？只可惜他那時的心已經(jīng)冷了，不在乎了。
卻沒想到還有人記得自己，牽掛著自己……
幾人都不禁出神，沉默良久，南宮將軍道：“宮少爺，你的情況，我們了解了，不過鈺霜是我們的至寶，結(jié)親一事牽扯太多，我們需好好商議一番。”
宮云朔回過神來，頷首道：“是，將軍夫人如還有疑慮，晚輩隨傳隨到。”
南宮將軍點點頭道：“鈺霜，替我們送送宮少爺吧?！?p> 玉小霜應(yīng)是，與宮云朔相視一眼，起身告辭。
南宮將軍把玩著茶盞，不知在想些什么，待他們走遠了，南宮夫人問道：“你對此事如何看？”
南宮將軍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道：“這小子的為人倒還算靠譜……就是不知宮家日后會如何啊……”
南宮夫人笑道：“這孩子來此既然是皇帝默許的，說明皇帝肯定有所安排，他斷然不會害鈺霜，我們何不進宮與皇帝商議？”
南宮將軍慢慢點頭：“如此也好?！?p> 南宮夫人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想不到真的是那個孩子，他受了那么多苦難……與我們也算是有緣……”
南宮將軍不語，事不宜遲，二人準(zhǔn)備了準(zhǔn)備，進宮去了。
沒多久，皇帝看到表姐姐夫一起出現(xiàn)，他們的神色都有些復(fù)雜，皇帝驚詫，嘟噥著：“這臭小子不會這么迫不及待吧？”
事實證明，宮云朔確實急不可耐，忍了兩天就上門了。
南宮將軍將宮云朔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皇帝有些無奈，確實迫不及待。
當(dāng)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皇帝和知道的人都緘默，南宮夫人是與他最親厚的姐姐，與他共同進退，自然也是知曉部分實情并緘默的人之一。
宮云朔想要和南宮家結(jié)親，皇帝這才默許他說出當(dāng)年所有的事情。
南宮夫人道：“當(dāng)年，您非要帶走鈺霜，也是為了此事做準(zhǔn)備吧？您還不如早些告訴我，我們拼盡全力也要助您一臂之力，好過折騰兩個孩子，還等了這么多年?！?p> 她只知道皇后和皇子被歹人害了，卻不知其中真相如此曲折……若是知道事情竟然是如此，至少不會就此事對皇帝有那么多的怨氣。
可她也知道，這是為了保護他們，想到皇帝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些，南宮夫人心中生出無數(shù)酸楚來。
“朕如何舍得這些孩子，如何不想能早些成事？只是證據(jù)早已湮滅，那時勢單力薄，不足以與那人抗衡，才不得不蟄伏待機。好在那兩個孩子都不曾讓我們失望，出色地完成了任務(wù)?！?p> 皇帝看著姐姐姐夫態(tài)度和善，又道：“那時朕復(fù)仇心切，言辭冷漠，行為偏激，傷了你們的心，又執(zhí)意帶走鈺霜，朕……我很抱歉……
好在鈺霜如今能力杰出，可以獨當(dāng)一面，且似乎對密探一職不再那么抗拒了，所以，這能不能抵消一些，我讓你們骨肉分離多年，讓鈺霜飽受艱辛的罪孽？”
皇帝如此說，他們?nèi)绾文艹惺艿淖。?p> 南宮夫人對他先前帶走鈺霜的一些不滿，也都煙消云散了。
南宮將軍恭聲道：“皇上言重了，撇開其他不說，單是能讓鈺霜如此出色，我們已經(jīng)很滿足了?！?p> 南宮將軍畢竟是男人，他明白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也能狠得下心，日后多多彌補鈺霜便是。
他們能看開，皇帝心中也松了一口氣，愧疚感輕了一些。
南宮夫人試探地問道：“皇上，您默許宮家那孩子過來，可是贊成這門親事？”
皇帝并沒有說自己的想法，只是先問他們二人的看法。
南宮將軍和夫人相視一眼，南宮夫人笑著說：“宮家這孩子，我們也算是認識的，這么多年忍辱負重，性子沉穩(wěn)，智計能力也都不錯，有官職，在朝中能獨當(dāng)一面，是個好的。
看兩個孩子的模樣，倒也像是情根深重，宮家那孩子對鈺霜，看起來也愛護的緊。我們本來就虧欠鈺霜，既然她能找到跟她旗鼓相當(dāng)，又對她疼愛有加的人，我們自然不會反對，只是……不知道宮家日后會如何，會不會牽連到他們……”
知曉他們的意思了，皇帝適時開口：“這兩個孩子，成長道路上都是不斷地接受訓(xùn)練和執(zhí)行任務(wù)，又一同歷經(jīng)劫難，倒也是有緣。
宮家孩子是朕看著長大的，人品上請你們放心，他對鈺霜也是一心一意，非她不娶。更是威脅朕，一定要和鈺霜在一起，否則就要給朕添堵添亂，日后啊斷不會委屈鈺霜的?！?p> 聽到這里，他們都笑了，皇帝繼續(xù)說：“宮家……這么多年，受得誤解和排擠夠多了，個別有想法的，經(jīng)過之前的事情，應(yīng)該也會謹言慎行，不敢再鬧騰了。
他們是朕的姻親，只要他們恪守本分，日后朕會想法子為他們正名，也尋機會廢除一些祖訓(xùn)，讓他們能夠融入世人，過正常人的生活。
鈺霜若與云朔成婚，朕會賜府讓他們分出來單過，即便日后宮家有什么不妥，也不會牽連到他們?！?p> 有皇帝這番話，南宮將軍和夫人心里都有數(shù)了，逐漸放松下來。
皇帝總結(jié)道：“總之，朕這邊不反對，宮家瑣事對他們也不會有什么影響，你們二人就好好考察考察宮家這孩子，什么時候滿意了，就讓宮家上門提親，朕給他們賜婚?！?p> 自己收拾不了這個臭小子，未來的岳父岳母壓下來，看他還能嘚瑟多久，皇帝的心情很是不錯。
……
宮云朔揣測南宮將軍和夫人的態(tài)度，至少沒有反對，便讓小廝們放下禮物先回府。
玉小霜陪著宮云朔一起出了府，走得遠了，看有馬車從府中出來，往皇宮的方向行去，猜測是爹娘進宮找皇帝聊天去了，便干脆和宮云朔逛街散步。
二人一時無話，其實是要說的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這讓的沉默讓宮云朔有些不習(xí)慣，他問道：“你在想什么？”
玉小霜回過神來，看了宮云朔一會，玩笑道：“你說說看，你都換了多少名字了？”
沒想到她會說這個，宮云朔啼笑皆非，是啊，他換來換去，霜霜一直都叫霜霜。
玉小霜這才道：“我在想，我們對付了宮萬笙兄弟，宮家人會不會不讓我進門？會不會為難你？”
這丫頭，有時候精明的讓人驚嘆，有時候又迷糊，真是可愛，不過什么時候都想著他，真讓他愛到了心里。
宮云朔牽起玉小霜的手道：“傻丫頭，我很理解你害怕不能進我家門的心情，可是咱們?yōu)槭裁匆岛鹾醯馗嬖V他們，此事是我們做的呢？”
……呃……對哦，他們是密探，此事不會被拆穿，這大概是做賊心虛吧……用詞不當(dāng)，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宮云朔繼續(xù)道：“這是謀逆的事，證據(jù)確鑿，不牽扯到宮家其他人，他們已經(jīng)要燒高香了，哪里還敢去打聽是誰查出此事的？”
玉小霜點了點頭，這才叫做賊心虛，她想了想，正色道：“突然知曉你的身份，我想問的，想說的很多，但這些都先靠后站。我最想說的是，做洛醇之時，你不能做自己，化名靳驀的時候，見不得光，顧未然不用掩蓋，卻不是你原本的身份……這些年，你過得太壓抑太扭曲……”
玉小霜的眼波如溪水一般清澈流淌，她溫聲說著：“我能感受得到，與我在一起時，你是最真實最純粹的，你就是你，與你的身份無關(guān)。日后，無論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我都希望，你可以活出自己，在我身邊，你可以盡情地做你自己，我愛的，是這些身份和偽裝之下的，最真實的你?！?p> 宮云朔愣住了，他沒想到玉小霜突然對他說這些話，他的心激蕩著，他的呼吸急促著。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想要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