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隱隱有雷聲轟鳴而來,似乎在醞釀著一場大雨。
玉小霜眉宇間的憂愁縈繞不散,哪個女子如此恨自己?這女子又和這些死者有什么仇怨?
半晌,她抬起頭來道:“我們不妨再查查幾位受害者之間有什么關聯吧,兵部員外郎李昌,御史臺大夫莫廉,兵部郎中馮一言,大理寺少卿裴遠,有沒有共同參與什么案子,或者先后不一地彈劾過某位官員?
經手過的案子中的人犯,或者彈劾過的官員當中,有沒有女子的?或者犯案之人被判死刑,被彈劾過的官員,最后慘淡收場,郁郁而終,他們的家眷尚在京城的?
既然出手殺了人,拋開陣法不說,應該是有極大的恨意,她自己或者她的家人,可能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或者落得個悲慘的下場,才會有如此報復行為,去查查,或許,會有收獲?!?p> 裴遠和宮云朔都緩緩點頭,上次說為了陣法隨意殺人的推論已經被推翻,那這些人一定有什么共同之處,只是他們暫時還沒發(fā)現罷了……
雷聲不止,反而越來越大,黑暗中,有人狼狽地逃回屋中,身上有幾處傷痕,還泛著血珠。
她正欲包扎,門開了,有人出現在門口,一個閃電劈過,那人逆著光,看不清面容。
他徑直走過來,朝著坐在屋內的女子,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女子的臉被打得偏了過去,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頰,表情木然,默不作聲。
站著的人道:“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訓練了你這么久,還是失敗了!”
女子有些不服氣:“我好歹還殺了那三個人……”
“啪!”又是一巴掌,打斷了她的話,這下兩邊臉頰都腫了起來。
動手的那人氣急敗壞道:“要你殺五個人,你只殺三個,有什么用?讓你不要動裴遠,他不是那么好惹的,你偏不信!”
那女子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倔強地梗著脖子道:“他也是我的仇人!”
那人氣笑了:“呵!你的仇人太多了!別忘了我們的交易,我們提升你的武藝,教你攝魂術,讓你脫胎換骨,把你打造成一柄利刃,花費了多少心血?只需要你按照特定的時辰方位去殺人,殺誰都隨你,對你還不夠寬容嗎?”
那女子冷笑道:“你們如此安排,還不是為了你們自己,否則你們會那么好心幫我?”
那人冷嗤道:“這么說就沒意思了,要知道,我們能造就你,也能毀了你!”
那女子瑟縮了一下,沒有眼前的這人,她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這人也確實能輕易毀了自己。她不是不知道這人另有圖謀,可只要她能報仇,當別人的棋子又有何不可呢?
那人見女子垂頭不語,便拿了帕子替她擦嘴角的血,女子卻偏頭躲開了,那人的嘴角帶著諷刺的笑意道:“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等完成了任務,你想殺誰,想怎么殺,都隨你,只是在這之前,別再失手了。”
女人沉默了片刻,才道:“知道了。”
黑夜無邊,欲望無止境,這世間,何時才會真正的清明?
……
翌日,一直沒有落下來的雨總算落了下來,空氣中少了幾分煩悶,多了些許涼意。
白露和其他幾位暗衛(wèi)穿了蓑衣騎著馬,一起去了隱門,霜降目送他們遠去,然后撐起了傘,護著裴遠回了大理寺。
裴遠的傷勢很重,最好再休息一陣,可他不能休息,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他的傷也不能讓人知曉,否則之前的謠言一定愈演愈烈。
只能讓知情的霜降在跟前伺候著,幫裴遠分擔一些,療傷的藥,霜降每日會去取,他也跟著清明學會了如何換藥,包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都會辛苦一些。
派衙役去問過那三家受害者的家眷,他們都說死前的那幾天,他們家老爺都看起來特別的疲倦,甚至有時候會突然愣住不動,要讓人喚幾聲才會回神,回神之后也想不起方才在想什么。
他們都覺得這是太過勞累,便多燉了些補品給自家老爺,并未將此事與案子聯系起來。
如此,他們的猜想應該是正確的,只是那人攝魂的手段除了香味還有什么,暫且猜測不出。
裴遠和小滿分別在查他們這幾人之間的關聯,只是暫時還是一無所獲。
一籌莫展之際,北關有八百里加急的快馬沖進京城,踏碎了水洼中的落葉,濺飛了泥坑里的泥。
皇帝看了信,頓時眉頭緊蹙,眾官員不禁猜想是否與議和有關,半晌,卻等不到皇帝宣讀。
有些大臣忍不住了,卻不敢催促,只能小聲地議論著。
半晌,皇帝才面無表情道:“北漠的達格爾王出發(fā)來京城前遇刺,傷勢嚴重,不能親自前來,請求將議和之期推遲到明年春天?!?p> 按理說,之前七月約好三個月后,北漠各部族的王親自來京城議和,那便是十月到達京城,九月便可整裝出發(fā)了。
衛(wèi)國這邊都已經準備好了接待事宜,卻沒想到沒有等來北漠眾人,卻等來這樣的消息。
眾官嘩然,議論聲大了些,還有官員大著膽子出列,迫不及待地抒發(fā)觀點。
“皇上,北漠只怕是出爾反爾,心懷不軌!”
“不錯,北漠那是無心議和,才一再推諉?!?p> “北漠狼子野心,打了幾百年,現在要議和,肯定另有陰謀……”
……
還有少數大臣埋頭沉思,宮云朔卻在盤算著,誰下的手。
皇帝深以為然道:“北漠此舉確實有違常理,為防他們包藏禍心,爾等不如親去北關一探究竟?”
大殿之上頓時安靜一片,眾人都噤若寒蟬,笑話,誰要去那苦寒之地受罪??!
宮云朔眼中的諷刺一閃而過,這才出列道:“啟稟圣上,下臣見過達格爾王幾次,他不是那般背信棄義之人,只怕真是遇刺受傷,無法承受路途顛簸之苦,這才請求改期。北漠人何等倨傲,若是不愿議和,起初便不會提及此事?!?p> 有人冷笑兩聲道:“顧大人對北漠真是了解,不過是去了一趟北關,就成了北漠的走狗了?”
宮云朔尚未還擊,南宮將軍便肅聲道:“圣上說了,不相信的可以自己去北關一探究竟,您打算何時啟程吶?”
那人一窒,頓時縮回隊伍中,不敢作聲了。
宮云朔感激地朝南宮將軍拱了拱手,南宮將軍瞧都沒瞧他,只對皇帝道:“圣上,顧大人說的有道理,北漠如此有誠意,我們也不能以惡意來揣測,柳大將軍鎮(zhèn)守北關,又曾一力促成議和之事,此時事情有變,他定會去查探了解,不如等柳大將軍來訊,再做定奪。”
宮云朔卻道:“圣上,行刺之人只怕是反對議和,才會采取這等極端行為,山高路遠,柳大將軍傳過來的信,說不定會被歹徒攔截替換,還是請質疑的大人們親自前往的好?!?p> 呃……還有這種操作?
南宮將軍又思忖道:“最好讓質疑的大人們都去,若是有歹徒半路劫殺,或是北漠包藏禍心,有意扣留,至少還能逃回一兩位大人?!?p> 說得輕巧……歹徒和北漠兵都那么勇猛,真的能從他們的刀下逃出來嘛?
方才說北漠心懷不軌的大人們都暗暗捏一把冷汗,這些人就北漠議和的問題上總是推三阻四,他們有的嫉妒宮云朔憑借此事平步青云,有的是好戰(zhàn)分子,不想議和,只想打仗,最后吞并北漠,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又談何容易?有的是利用戰(zhàn)爭牟利,不打仗了,斷人財路,自然不樂意。
只是如今聽他們二人這么一說,都紛紛改口道:“圣上,北漠一定有苦衷才不能前來。”
“不過是改期到明年春天,幾個月而已,我們等等便是……”
“春暖花開兆頭好,議和一事一定會進行的無比順利……”
坐在大殿最高處的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這翁婿二人一唱一和,幾句話就將這些自私自利之人整得服服帖帖,心中很是痛快,便有心捉弄一番。
皇帝肅容道:“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你們這些心有疑慮的,還是一起去查探一番,若是北漠真的有所圖謀,兩國便直接開戰(zhàn),你們放心,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你們很安全?!?p> 安全個屁,北漠怕是直接會殺了他們祭旗吧……
眾人勸道:“啟稟圣上,我們以和為貴,又是議和的檔口,萬萬不能輕易開戰(zhàn)啊!”
“是啊,此時開戰(zhàn),激怒了北漠,可就不妙了啊!”
“黎民百姓遭殃,生靈涂炭……”
宮云朔譏諷道:“喲,黃大人,您以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啊,下官記得您說:議什么和,要打,打得北漠抬不起頭來,趁機吞并北漠來著?!?p> 這位黃大人冷汗涔涔,呸,什么叫此一時彼一時,你不懂嗎?我若要去前線命懸一線了,還敢提其他嗎?
黃大人只能瞪了宮云朔一眼道:“顧大人,你記錯了,黃某可不曾這般說過?!?p> 南宮將軍慢吞吞地開口道:“陳大人,譚大人,您二位先前一直力主開戰(zhàn),這剌回王遇刺,真假難辨,親手送了理由給你們,你們完全可以打著北漠背信棄義的旗號攻過去,定能勢如破竹,占領北漠,還請圣上請這二位大人掛帥!”
一旁看熱鬧的大臣有些看出了幾分意思,知曉皇帝聯合南宮將軍和顧侍郎整這幾人,還有些是追隨南宮將軍之人,此時都齊聲道:“請圣上命二位大人掛帥!”
陳大人,譚大人都傻了眼,頓時如熱鍋上的螞蟻,冷汗直流,除了結結巴巴地說不,什么都說不出來。
皇帝想笑,忍了忍,板著臉道:“此事朕自會考慮,不過今日朕乏了,等柳大將軍有消息傳過來之時再行商議吧,退朝?!?p> 一旁的儲公公手中拂塵一甩,高聲道:“退朝——”
那幾位心思不純的都默默流淚,圣上,您可千萬要三思啊,我們可不想去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