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柳絮紛飛,繁花點點,陽光和煦又溫暖,燕子輕點湖面,喜鵲在枝頭唱著歌兒蹦跳。
玉小霜沒有睡好,不知是因為那本古籍上所說,還是因為即將出嫁,有些惶惶不安,她特意用冷水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些,今日,可馬虎不得。
可她還沒進入狀態(tài),南宮夫人就笑著敲門了,丫鬟們說著吉祥話,各個喜氣洋洋,為玉小霜更衣開面上妝,讓她更加惶恐緊張。
她暫且將刺客之事拋諸腦后,滿腦子里只裝著出嫁的事兒。
這……這就要嫁人了?從此就要過上不一樣的生活了?不能再日日和爹娘哥哥在一起了?
平時好像也沒有日日在一起,可是終究是不一樣了啊,不再是小姐了,明日就是夫人了……
會不會太快了?要不我再考慮考慮吧……
玉小霜焦慮地皺著眉,南宮夫人好笑地為她撫平,這些日子忙著籌備玉小霜出嫁的事,南宮夫人之前的一些痛苦沖淡了些,此時心中的不舍越來越濃烈。
玉小霜依然魂不守舍,正在出神,以后我的夫君就是宮云朔了……宮云朔,這個名字,好似還沒有念千千萬萬遍……
以后便要與他日日相對,度過余生了?
我想好了嗎?
我愿意嗎?
愿意的吧,玉小霜心中像是淬了蜜,甜得讓人眩暈。
安侯爺一家也來了,安少坤不便進來,南宮鈺雪帶著安戎過來了,看到小妹的樣子,掩唇偷笑。
“娘親,霜姨怎么怪怪的,嗯,一會兒發(fā)愁,一會兒樂呵?!卑踩滞悼淬~鏡中妝容厚重,完全看不出本來模樣的玉小霜,苦惱地捧著臉。
“這大概就叫患得患失吧,你霜姨是新娘子,新娘子都會這樣的?!蹦蠈m鈺雪笑著解釋著。
“那我以后的新娘子也會如此嗎?”安戎大大的眼睛寫滿了好奇。
南宮鈺雪抿唇笑,還未回答,就有另一個童聲傳來:“阿戎,你還這么小,就想著新娘子了?害不害臊?”
卻是南宮玨來了,故作嚴肅地板著小臉兒叉著腰,安戎也不生氣,高高興興地跑過去,喊著十四叔爺爺。
玉小霜回過神來,南宮珝過完十五又忙去了,北漠使團進京之時回來,南宮玨便與爹爹回他自己家住了。
玉小霜好些日子沒看到他了,這會見到兩個小人兒一起玩鬧,心中高興,她還不能轉頭,只是對著銅鏡中模模糊糊的小人喊著十四叔和戎兒。
南宮玨牽著安戎的手走過來,看著玉小霜瞧了半天,豎眉道:“這是哪兒來的妖怪,快把我的霜侄女兒還給我!”
眾人愣神,旋即都笑了,安戎咯咯咯地前仰后合,玉小霜做著鬼臉:“啊,我是妖怪,我要吃了你!”
“小爺才不怕,阿戎,你上!”南宮玨推了推安戎。
安戎眨了眨眼:“啊,為什么是我?”
“你長得辟邪,你去!”南宮玨毫不猶豫地縮在安戎身后,拱了拱他。
安戎想了想,問南宮鈺雪:“娘親,他是在夸我嗎?”
眾人又是一番笑,玉小霜就問南宮玨:“五叔爺爺有沒有來?外公來了嗎?小花寶好不好?”
南宮玨忙不迭地點頭:“都來了,三叔,六叔,七叔他們也都來了,花寶好著呢,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還要鍛煉身體?!?p> 說著,便解下隨身的大布袋,從中抱出一只小花狗遞給安戎玩兒。
小花寶還是那么小小只,安戎捧著愛不釋手,在南宮鈺雪地提議下,兩個孩子手拉著手,帶著小花寶去花園里玩去了。
應葶紓和沈綿來了,二人見了玉小霜直呼美極了。
沈綿送給玉小霜一塊金鑲玉的花開富貴玉墜,層層花瓣好似嬌顫微微,戴在她的纖細的脖頸上正合適,映得她的皮膚盈盈如雪。
玉小霜很是喜歡,她貪看了半天,決定就這么戴著了,正好今日應景,沈綿見她喜歡,也很高興。
應葶紓則是送了玉小霜一根鳳凰銜牡丹的金玉簪子,金色鳳凰展翅似高飛,玉雕牡丹怒放,栩栩如生,下墜珠玉如簾,精致非常。
趁大家看簪子的時候,應葶紓偷偷拿出一個護身符塞給了玉小霜,這是她親手繡的,希望今日能夠逢兇化吉。
玉小霜心中感動,沖著應葶紓笑了笑,將護身符收好。
時辰過得很快,南宮鈺雪幫玉小霜畫眉心的花,南宮夫人接過梳子,仔仔細細地梳著瀑布般的青絲,口中念道:
一梳梳到比翼雙飛,
二梳梳到白發(fā)齊眉,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四梳梳到富貴同心……
玉小霜的發(fā)質很好,烏黑柔亮,暈開了光。
玉小霜回過神來,看著鏡子里的南宮夫人,她的神情有些復雜,心中忐忑,裝滿了不舍。
“娘……”玉小霜喚了一聲,見南宮夫人看過來,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娘,謝謝您,給了我生命,我很幸福?!?p> 屋中忙碌的丫鬟都沒聽出什么異樣,南宮夫人卻是聽懂了,玉小霜是感謝自己給她一個身份,給她第二次的生命。
不知怎么地,淚水便開始翻涌,大喜日子不能見淚,她生生將淚水逼了回去。
南宮鈺雪在一旁,也感慨萬千,南宮夫人輕嘆著:“幸福就好,幸福就好!”
她的鈺霜再也沒有機會幸福了,或許她的離去,也是一種解脫,以后,就由這個孩子,帶著鈺霜的那份,去幸福吧。
南宮夫人想得出神,羊脂玉般的手卻不停,很快替玉小霜挽了個同心髻。
南宮鈺雪捧著國色天香牡丹百花冠,小心地替玉小霜戴著,南宮夫人又在為她插上鳳凰于飛吐珠步搖,紅寶石、貝珠、金珠層層交疊,動則輕晃,叮叮當當煞是動聽。
玉小霜緩緩起身,轉過身來,一身大紅圓領長袍,身前身后衣袖上皆繡團鳳環(huán)抱牡丹百花圖,石榴多子多孫,牡丹花開富貴,各個不重樣。
裙擺上金線繡金鸞百花爭艷圖,紅線銀線點綴其中,米黃的衣襟上有金鳳片羽銜牡丹綠枝,外披霞帔上繡鳳翎繁花纏枝圖,寸寸貝珠點綴,尾懸蝶戀牡丹金絲霞帔墜。
處處透著尊貴,絲絲展現(xiàn)精細,這自然是出自景鸞閣的設計,景凰親自監(jiān)制。
玉小霜的這套是鸞鳳和鳴,景凰的那套喜服樣式一樣,圖案迥異,卻是鳳求凰。
玉小霜的身份擺在那兒,皇帝金口玉言,婚事規(guī)格比照郡主。景凰本是商賈出身,因她嫁于冷家,又是皇帝賜婚,規(guī)格也不能低了,又因她的名中帶凰字,皇帝特別恩準可以用鳳凰牡丹圖,才有如今的這一派雍容華貴。
南宮夫人怔怔地看著,不住地點頭說好,南宮鈺雪也忍不住笑著應是。
應葶紓和沈綿都看呆了,贊嘆的同時,都在想著,不知自己成親那日,會是何種模樣?
喜娘笑著上前說著吉利話兒,扶著玉小霜出了閨房,緩緩走到正廳。
南宮家的幾位叔爺爺和叔叔到齊了,坐在上座的小十四叔格外醒目,板著小臉故作嚴肅,玉小霜忍不住想笑,南宮玨卻瞪了她一眼,她更想笑了。
柳大將軍也端坐其中,歷經滄桑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來,他想著第一次看到這丫頭時,還抱在手上,跟一只小貓兒似的……沒能陪伴她成長,很是遺憾,再見面,她已經能馳騁沙場,獨當一面了。
可轉眼間,小丫頭就要嫁人了,他還沒寵夠呢,就得是宮家的人了,真是,老將軍的眼中噙著淚,微微閃動。
玉小霜拜別外公之時,也是感慨萬千,真想多陪外公一段時間,不過北漠和衛(wèi)國結盟之后,外公也許很快便能榮歸故里了。
為了那一天早些到來,玉小霜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兩地結盟。
南宮將軍看著小女兒,心中柔軟又酸澀,他低聲說著話,生怕聲音大一點,就會讓人發(fā)現(xiàn)他心中的難過:“嫁過去,你就是宮家婦,要為宮家操持家務,同宮族榮辱與共,可記住了?”
玉小霜覺得爹爹好似一下子老了許多,眼眶發(fā)澀,應道:“是,女兒謹記?!?p> 南宮夫人的心中發(fā)著顫,微微發(fā)疼,卻得說:“嫁過去,要與你夫相敬如賓,要為宮家開枝散葉,可知道了?”
玉小霜再次應是:“女兒知道了!”
南宮夫人強忍著淚,又多說了一句:“孩子,以后,南宮府就是你的娘家,有娘家給你撐腰,斷不會讓你被人欺侮!”
“嗯……”玉小霜用鼻音嗯了一聲,微微哽咽道:“謝謝爹爹,娘親,女兒拜別!”
南宮將軍點了點頭,南宮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其他長輩也依著規(guī)矩一一勸誡,玉小霜都一一應下,拜別各位長輩,不知不覺,她離愁更深了些。
之后又擺了送嫁宴,眾人在花廳入座,不過只是動動筷子吃上一口,就算是全了禮數(shù)。
又歇息了片刻,玲瓏為玉小霜補妝,琥珀為她整衣,喜娘將玉如意放在玉小霜手中,又將鸞鳳牡丹紅帕展開,為她蓋好。
吉時已到,喜娘摻著玉小霜往外走去,玲瓏,琥珀,霽月緊跟其后,這就要上轎了。
南宮戟早已等在門外不遠處,見門開了,趕忙迎上去,南宮戟今日也是一身華貴的長袍,英武不凡,他笑著:“妹妹,你今日真美!”
大概是避免氣悶,紅蓋頭微微透光,站得近了,隱隱約約能瞧見新娘子的大概輪廓,南宮戟看的不真切,卻也知,要夸美麗的。
不想玉小霜卻說:“我哪天不美?”
喜娘連忙在一旁提醒新娘子不能說話,南宮戟大笑:“每天都美,今日更美!”
南宮戟只有在感情的事情上犯了迷糊,平日里都是英俊爽朗,威風八面的少將軍。
這下玉小霜滿意了,也沒再說話,南宮戟彎下身子,背起玉小霜,腳步穩(wěn)健地往前走,南宮夫人囑咐著小心,南宮鈺雪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一路向前。
南宮將軍和其他三位哥哥,以及柳大將軍、安侯爺、安戎、南宮玨,應葶紓,沈綿都在二門等候,見新娘子來了,眾人說笑著一同往大門走去。
金玉棠
霜霜和宮少爺終于大婚了,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