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縣南,有一高山。
高山大樹聳立,一道瀑布飛流而下。
瀑布極為奇特,山巔至半山為一道,半山至山腳又一道。
如此景象,說明在半山處有一極為廣闊的平地,讓原本的一道瀑布斷成了兩道。
然而,此山極為險要,并無斜坡能供人攀爬,皆是垂直而立的懸崖峭壁。
也正是如此,還沒有人到達過山腰,皆不知那山腰上是何種景象。
東方已經(jīng)發(fā)白,太陽正慢慢升起。一道道薄霧,籠罩著遠處的永安縣。
那山腰上,地勢開闊。因為降雨量少,瀑布水流不大,依然帶起陣陣轟隆聲與水霧。
水潭并不深,卻極為清澈,緩緩流向遠處,從山腰落下,又形成了一道瀑布。
水潭幾丈開外,有一亭臺,上書“觀虹亭”三字。站在亭中,遠處的永安縣盡收眼底。
也不知是何人修建!
亭中此刻赫然站立著一人。
他一襲白衣,黑發(fā)如瀑,手持一把羽毛扇,緩緩搖動著。雖是背影,亦能看出那人的瀟灑之態(tài)。
他看著遠處的寧遠城,嘴里緩緩念道:“天道煌煌,人間蒼蒼!咳…咳!仙位堂堂,布履茫茫!咳……”
觀虹亭煙霧繚繞,他念一段話,咳嗽幾聲,念一段話,咳嗽幾聲。
終于,那人似乎咳的受不了了,一道怒聲蓋過了瀑布的轟鳴:“神鷹,那火再不著,我把你翅膀烤了!”
就在旁邊的空地上,有一人正不停的忙碌著什么。
他渾身長滿了紅色羽毛,背后一對大翅膀,鳥喙似鷹,個頭比一般成人要高出不少,最重要的是,他還長著一雙手。
除卻羽毛顏色,就是一只大老鷹,不過它卻像人一般站著。
聽到亭子里傳來的怒聲,他雙手加快了動作,背后翅膀用力扇動著,濃煙夾雜著陣陣香氣。
“老孟,我是真的扇不動了,這里水汽太重,只要我一?;鹩忠ā!鄙聱棿鴼?,抱怨道,“再說了,誰大清早的搞什么烤全羊啊?!?p> 就在說話的空隙,神鷹面前燒烤架的炭火果然熄滅了,冒出滾滾濃煙。風一吹,兩人頓時被辣椒山胡椒嗆得眼淚直流。
老孟一個勁步從亭子沖了過來,照著神鷹的肚子就是一拳:“你大爺?shù)?,吃的時候比老子還猛,叫你看個火,就累的半死?!?p> 說罷,就用手中的羽毛扇不停的扇風,濃煙漸漸散去,也終于露出了老孟的面貌。
他四十來歲,八字胡,一對三角眼死死盯著面前的燒烤架,紅色的酒糟鼻在臉上更添了一抹風采。
如瀑的黑發(fā),華貴的衣服在他身上,可以說簡直是白瞎了這身行頭了。
所有見過他的人,腦子里應該只有一個想法:“此人長的丑不說,關(guān)鍵怎么還那么猥瑣?”
看著火勢漸漸大了起來,老孟也松了口氣,問道:“加鹽了沒?”
神鷹看著眼前滋滋冒油的羊肉,口水直流,搖了搖頭。
“孜然在哪?”怒氣加了一分。
神鷹看著眼前滋滋冒油的羊肉,口水直流,搖了搖頭。
“你叫什么名字?”怒氣再加一分。
神鷹看著眼前滋滋冒油的羊肉,口水直流,搖了搖頭。
“你去死!”
怒氣終于滿了,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伴隨著瓶瓶罐罐摔落的聲音,經(jīng)久不息。
太陽已升,陽光刺眼,映照著瀑布,生出道道彩虹。
觀虹亭內(nèi),一人一鳥打著飽嗝,各自剔著牙,百無聊賴。
“老孟,塵煙不是說這里有溫泉嗎,怎么那泉水涼颼颼的?”神鷹指著遠處的一潭泉水,說道。
老孟吐出嘴里的肉末,把牙簽擦了擦,剔著牙狠狠道:“這臭小子,敢騙老子,不好好修理他老子就不姓孟?!?p> “你又打不過他。”神鷹白了老孟一眼,“再說了,老子姓李,全名孔耳?!?p> 老孟啪的一拍凳子,猛地起身,隨即想到自己確實打不過人家,又悻悻地坐了下來??粗乔嗄樐[的神鷹,怒道:“你跟誰混的?我是你老大,敢這么跟我說話?”
……
沈煉公子秋二人在客棧吃過了早飯,就從南門出了城。在路過廣場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地面出現(xiàn)的黑洞果然已經(jīng)消失了,而永安縣的修繕工作也在有序的進行著。
太陽已經(jīng)升起多時,氣溫逐漸升了起來,公子秋搖著扇子,倒還是閑庭致步。
蟬鳴之聲不絕于耳,沈煉卻似乎無心聆聽這只屬于夏天的旋律。
公子秋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煉,停下腳步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再過一會兒就有答案了?!?p> 沈煉愕然,隨便果然又不見了,當下笑道:“你還真是了解我?!?p> 公子秋嘆了一口氣,望著遠處的高山,淡淡道:“其實,這個世界缺了哪一個,太陽依然會升起的?!?p> “那是自然,”沈煉已然走遠,把公子秋甩在了身后,“所以我們成為了朋友,不是嗎?”
看著緩緩遠去的黑色身影,雖然很挺拔,卻似乎也更加的孤獨。
隨便一路疾馳,終于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它再加速,頃刻間就來到了沈煉和公子秋的面前。
“那老樹精怎么說?”公子秋開口問道。
隨便飄在空中,連連贊賞道:“秋公子果然料事如神,那地下噴出的的確是地氣?!?p> “地氣?”沈煉深感疑惑,又問向公子秋,“你早就知道了?”
他本打算自己去找老樹精詢問一番。
畢竟它扎根永安縣城外已多年,從地底涌出的黑色邪氣,肯定會有所了解,只是沒想到公子秋早就安排了隨便前去詢問。
如此,倒也讓自己少走了些路。
“之前只是我的猜測,”公子秋道,“既然老樹精說是地氣泄出,那就敢確定了?!?p> “百鬼夜行陣的最后一幡,就是立于哪黑洞出現(xiàn)的地方?!鄙驘挸烈鞯?。
“還有在地下發(fā)現(xiàn)的墓室?!惫忧镅a充道,隨即又有些遲疑,“應該沒有那么巧吧?”
沈煉看著公子秋,淡笑道:“你知道的,所有的巧合都是有意的安排?!?p> “我一直覺得,此前破除百鬼夜行陣實在太過順利。如此大費周章布置了這套陣法,甚至讓噬靈訣重現(xiàn),目的就是要永安縣幾十萬百姓的性命嗎?”
“你認為他們布置陣法的目的另有其他?”公子秋問道。
沈煉點點頭,又向隨便問道:“老樹精還有沒有說什么其他的?”
隨便纏在了公子秋的腰上,做起了他的腰帶,回答道:“沒有。不過它說此地地氣已失,已經(jīng)不適合修煉了,于是連根帶土,去了別處?,F(xiàn)在那里就剩一個大坑了?!?p> 沈煉一怔,老樹精看來也不知情,此事還得從其他方面著手了。
公子秋搖著折扇,淡淡道:“據(jù)我所知,至少還有一人參與了此事,只是你不知道。”
“你說還有一人?是誰?”沈煉急忙問道。
“就是你!”公子秋一指沈翊。
“我?”
沈煉愣在了原地。
的確,自永安縣遇到七殺,然后發(fā)現(xiàn)了百鬼夜行陣,最后被自己親手破除。冥冥中,自己仿佛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參與了全部的過程。
可為何對方會選中自己呢?沈煉心中不解。
回想起破陣的時刻,千秋淺月相繼受傷,自己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利用凌云劍的特性,摧毀了鬼陣的最后一桿幡旗。
終于在最后一刻,破除了百鬼夜行陣。
“是凌云劍!”沈煉腦中靈光一閃,發(fā)現(xiàn)了問題所在。
“百鬼夜行陣只是手段,永安縣地下墓室里的人或者某個東西,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鄙驘捤坪跸胪诵┦裁?,他手掌一揚,凌云劍已出現(xiàn)在手中,“要達到他們的目的,必須要用上凌云劍?!?p> 那張無形的大網(wǎng),此刻似乎已能看到一點的繩索了。
沈煉摸索著手中的噬靈,這才卻發(fā)現(xiàn)劍刃和劍柄交接處,出現(xiàn)了一個圓洞,竟似是缺了一塊材料。
“一年光陰,凌云不全,陰龍出關(guān)……”
沈煉登時愣在原地,他起先以為凌云不全是功法,卻沒想到,凌云劍真的缺了一塊。
莫非是因為吸收了陰氣的原因?
他舉起凌云,透過圓洞,就看見公子秋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看來你已經(jīng)明白了不少。說真的,你這把劍還真是奇特……”公子秋正說著,臉色突然一變,“那山上著火了?!?p> 沈煉收起心思,順著公子秋的方向看去。
前方公子秋心心念念要泡溫泉的半山上,冒出了滾滾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