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和王大人打了招呼,就出了衙門。
衙門口,陳忠正在給十幾個衙役交待事情。
不一會,衙役們也各自散開,去往城中的各個告示欄。
見到沈煉,陳忠笑著打了個招呼:“這么熱的天,沈少俠怎么沒去休息?”
沈煉對這個大胡子捕頭倒是很有好感。雖然他看上去極其彪悍,但心思卻極為細膩。
當下笑道:“逝者如斯乎,如此大好天氣卻用來睡覺,實在是浪費?!?p> 陳忠猛然一拍腦袋:“沈少俠還沒吃過午飯吧?正好我也沒吃,不如一起?”
沈煉也不客氣,兩人在城中找了家面館,每人點了一碗牛肉面。
陳忠給自己和沈煉倒了一碗涼茶,臉上略帶歉意:“不好意思啊,沈少俠。我身上的銀子,就夠在這里吃點面條了,錢都被家里的婆娘管著?!?p> 沈煉沒想到這陳忠身形魁梧,卻還是個妻管嚴。
淡笑道:“陳捕頭能安心將家里的錢財交給嫂子打理,除了伉儷情深外,更說明家中有一位賢良淑德的好妻子?!?p> 一番話,說的陳忠老臉一紅,雖然那婆娘確實很優(yōu)秀。
“更何況,不管是山珍海味,還是粗茶淡飯,人就一張肚皮,最后還是一樣在茅房拉出來?!鄙驘捳f的雖不是多雅觀,但的確是真心話。
陳忠一拍桌子,眉宇間神色飛揚:“哎呀,沈兄弟,你這話真合我心意。你是修行之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叫你一聲沈兄弟了?!?p> 沈煉本就對少俠的稱號不感冒,此刻見陳忠提起,舉起手中的茶碗,笑道:“你年齡比我大,我就稱呼你陳大哥吧?!?p> 陳忠將茶水一飲而盡,豪邁道:“若不是有要案在身,我一定與沈兄弟喝酒喝個痛快?!?p> 熱氣騰騰的面條上桌,一陣香氣撲面而來,沈煉頓感食指大動。
陳忠給他遞了雙筷子,介紹道:“這里的面條味道在整個永安縣,絕對是獨一檔?!?p> 此時雖是午未交替時分,可太陽依舊很毒辣,街上也沒多少行人。
陳忠吃完了面,看著窗外,不由嘆息了一聲。
沈煉知曉陳忠在為什么事嘆息,為他倒了碗茶,勸說道:“陳大哥倒也不必憂慮,發(fā)生如此大的案子,城里的百姓早已傳開,相信不用多久,就能確定死者的身份了。”
“那望瀑亭,本就人跡罕至,何況案發(fā)之時還是中午。如此一來,怕更是線索難尋?!标愔业膿牡共粺o道理。
且不說找不找的到有用的證人,要是行兇之人逃離了永安縣,要破此案怕是難上加難。
他隨即又一拍腦門,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不管是謀財害命,還是蓄意謀殺,我定將那惡賊抓捕歸案!”
沈煉一時間覺得,這陳忠的脾氣倒和那王大人有些相像。
就在這時,一名衙役滿頭大汗,急匆匆的沖進了店里。見到陳忠,上氣不接下氣道:“陳,陳浦頭,有,有人來衙門認尸了,說是死者,死者的家屬。你快回去看看?!?p> 陳忠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扔下幾個銅板,奪門而去。
那店小二只覺眼前一道黑云閃過,隨即身體不受控制,原地被撞得連轉了幾個圈。
正要開罵,發(fā)現(xiàn)是陳忠的背影,又硬生生的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沈煉到了衙門口,卻發(fā)現(xiàn)那里早已經(jīng)被人圍得疏泄不通。
耳邊不時傳來人們的私語聲。
“聽說死的是城南吳老爺家的公子……”
“不錯,而且我告訴你們啊,那吳公子死的可慘了,據(jù)說,頭都沒了?!?p> “這吳公子雖說家里有錢,但也不是驕橫跋扈之人啦,最多算是個紈绔子弟,怎么就沒了?”
“他平時穿金戴銀的,一路招搖,居然還敢去望瀑亭那邊,我看哪,多半是有人見財起意,這才謀財害命?!庇腥送茰y道。
“我看不見得,”有人反駁道,“據(jù)說前兩天,在廣場那邊的品茗居里,這吳公子和柳公子吵了一架,說不定……”
話沒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沒證據(jù)的話不要亂說,小心閃了舌頭,還被人告你個誣陷罪……”
沈煉嘴角微揚,在邊上聽了一會兒后,這才向衙門里走去。
剛進大門,就看見大堂中間站著兩個人。
王大人一臉嚴肅坐在公案桌前,陳忠站在桌子右邊,也是不吭一聲,一旁的師爺正奮筆疾書。
為免打擾到王大人他們,沈煉腳步輕緩,站到了一個角落里。
這才看清地上兩人的相貌。
他們差不多都是五十多歲的人,鬢角皆已發(fā)白,衣著華麗,應是一對夫妻。
女的幾乎已經(jīng)快哭昏了過去,男的左手扶著她,不停拍著肩膀安慰著她??伤约阂埠貌坏侥娜ィ瑵M是皺紋的臉上,也是淚痕連連。
王大人命人搬了兩把椅子,待他們坐下后,這才說道:“吳老爺,發(fā)生此種慘案,本官也是痛心疾首。事已至此,你們二人還請節(jié)哀?!?p> 話音未落,吳夫人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天賜,我的兒啊,你怎么如此狠心,讓你爹和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啊,嗚嗚……”
吳夫人悲上心頭,氣血攻心,就此昏了過去。
王大人連忙派人將吳夫人送去休息。
看著同樣哭成淚人的吳老爺,王大人勸慰道:“吳老爺你且放心,本官會盡一切所能抓住殺害令郎的兇手,給你們一個交待。但在此之前,本官還得向你詢問幾個問題,你一定要原原本本,仔仔細細的如實回答?!?p> 吳老爺將臉上的淚水抹去,半響才調(diào)定情緒,道:“大人請說吧?!?p> “死者可是你的獨子,吳天賜?”
“不錯,正是犬子。”
“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前天中午時分,那天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我記得那天,”吳老爺緩緩說道,“天賜一大早就出門去了,臨行前還跟他娘說,要與人斗鷹。誰知道,就這么一去不回了……”
說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止不住的流。
“斗鷹?”王大人想起了那只被人砍斷了一只腳的鷹,看來就是死者飼養(yǎng)的。
他嘆了一口氣,見吳老爺稍微穩(wěn)定了些,這才繼續(xù)問道:“令公子可有仇敵?”
“仇敵?”吳老爺一時語默,片刻后才說道,“不瞞大人,我與內(nèi)人成親多年,一直無子。于是每月都去寺廟燒香,也許是心誠則靈,在我三十六歲的時候,終于如愿以償?!?p> “于是我就為他取名叫作吳天賜。也正是如此,我們夫妻二人對他難免驕縱了些,雖這年齡的增長,他再也不聽我們的管教了??桑删退闼鈴垞P跋扈了點,但他絕不是那種欺男霸女的惡徒。頂多也就與人斗鷹時,有點小過節(jié),哪能有這樣的仇怨呢?”
“還讓人把頭給……哪能,哪能下得去手啊……”說到這里,吳老爺終于到了情緒爆發(fā)的邊緣,一口氣上不來,也昏了過去。
王大人知曉已經(jīng)問不出什么其他的線索了,在夫妻二人蘇醒過后,就讓他們先行回家,待案情有了進展之后再傳喚過堂。
臨行前,吳老爺告訴王大人,說自己愿意懸賞紋銀五百兩,以盼能找回吳天賜的頭顱,還其一個全尸。
看著步履蹣跚,慢慢遠去的吳老爺夫婦,饒是沈煉,也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喪親之痛,他最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