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走馬上任
對于要走馬上任的事情,吏部除了給了一個任命書和最晚報道日期之外,什么都沒說。
這么明晃晃地給人下絆子,實在是太下作了些。
郭家一家子加上一個玉錦兮湊在一起商量,郭駙馬認(rèn)為這定是屬下揣摩魏相的心思做的,要是魏相,肯定得顧著面子,不會這么干。
郭明生撇撇嘴:“就是,連蕃育署在哪兒都不說,太沒品了。”
郭明興冷笑:“也好,明兒你不是當(dāng)值么?問問魏相。”
郭明生立刻懂了,壞笑著道:“大哥放心,我定讓所有人都知道魏相的做派?!?p> 給人推薦官職,什么相關(guān)事宜都不介紹。這不是明晃晃地沒安好心嗎?
玉錦兮琢磨:“沒準(zhǔn)兒還會在別的地方給我下個絆子,我得去看看?!?p> 郭明生立刻來了興趣:“沒錯,這個你最擅長了。你什么時候去?”
玉錦兮:“還有三天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先看三天再說?!?p> 郭明生還是關(guān)心生意:“那你還有時間弄咱們的鋪子不?要不要我去看著點兒?”
玉錦兮看了他一眼:“你啊,還是算了吧,海鮮得要新鮮的,這個你不成,你還是干老本行吧,看著別讓人找咱們鋪子麻煩就成了?!?p> 郭明生立刻道:“這個包在我身上,還有別的不?”
玉錦兮搖頭:“沒別的了,你這不是快要成親了嗎?婚宴的事情要不要我?guī)兔???p> 大長公主道:“婚宴的事情他也管不了。牧哲這一去上林苑監(jiān)當(dāng)差,那邊是不是想著在老二婚宴上動手腳,讓咱們跌了面子?”
這話兒是怎么說的?玉錦兮不懂。
郭明生就跟她解釋,主要是有一些特殊的菜色,比如說牛肉,外頭沒有那么大的量,得去上林苑監(jiān)買。
玉錦兮懂了,大月朝對于牛肉實行嚴(yán)格的管制,就連皇宮里的牛肉也是受限的,據(jù)說一個月也就能吃一回。
“怕上林苑監(jiān)不賣給咱們?”
“不,是怕他們在賣給咱們的時候,把帽子扣到你頭上去,說是以權(quán)謀私什么的?!?p> 玉錦兮一笑:“那就不從上林苑買,我還有從韃子那邊繳獲的肉牛呢,你要幾頭?羊也有,還有鹿肉。對了,海鮮必須上的對吧?”
郭駙馬吃了一驚:“牧哲你有沒有的東西么?”
玉錦兮笑了:“自然是有的,不過吃喝這點兒事兒,不是什么為難的。伯父您說吧,要什么?就算是沒有也沒關(guān)系,只要大月朝有的,我總能給弄了來。光德這輩子就這么一次,咱得給他弄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郭明生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嘴都咧到耳朵根兒了。
大長公主做出了決定:“那咱們這一回,就不跟上林苑打交道了,免得對方下套,怪膈應(yīng)人的。東西也用不著很多,如今菜蔬瓜果都是齊的,牧哲給弄一頭牛來就成。海魚海蝦也隨意,多了有多了的安排,少了有少了的法子?!?p> 玉錦兮笑道:“好,不過宰牛這種事情,我可不會的啊。”
郭明生道:“這個放心,咱們家不缺這樣的人。對了,你什么時候搬過來?今兒就搬吧?”
玉錦兮的東西都是隨身攜帶的,點頭應(yīng)了。
派了人去玉宅,把行舟和綠水連同她們倆的行李帶來,這家就算是搬完了。珍姐兒的東西到處都有,大頭也都在玉錦兮的空間里存著。
接下來的三天,玉錦兮就把大多數(shù)時間放在蕃育署的日常工作偵查之上。幸虧她這么做了,否則還真不知道原來一個小小的蕃育署,里頭竟然還有許多門道。
郭駙馬夫婦年齡大了,已經(jīng)不怎么管外頭的事情,尤其是郭明生的婚事在即,每天只忙著關(guān)照這件大事。只有郭明興兄弟倆,每天都會和玉錦兮碰一碰面,說一說各自遇到的事情。
郭明生說起魏相被自己問到頭上的臉色時笑得不輕:“牧哲兄,你沒看見,魏相那張臉啊,哈哈哈,太精彩了。這么多年,就沒見他這么狼狽過?!?p> 主要是郭明生太壞,他守著文武百官的面兒問的,而且問的時候光熹帝還沒走遠呢,肯定也聽到了。他嗓門多大啊,那么一吆喝,恨不能傳出二里地去。
郭明興當(dāng)時就在現(xiàn)場,自然看了個全套,笑道:“魏相也是大意了,沒想到下屬這般會看臉色,只是弄錯了對象,把對待那些窮措大的手段使了出來?!?p> 要論哪個衙門的油水最足,吏部絕對是排的上號的,每年到了選官的時候,揣著銀子送上門的官員有的是。時間長了,吏部的那些官吏們就養(yǎng)成了目中無人的性子。玉錦兮這個官兒一文錢都沒送,負(fù)責(zé)經(jīng)手的小吏自然會對她另眼相待。
閻王好見小鬼難搪,這是老話兒了。
到了八月初一要上任的那一天,洪勇早早地就打扮一新,興沖沖地到了客院。前三天玉錦兮根本就沒用他,把他給急得不輕,生怕自己失去了這個長見識的機會。
玉錦兮把還在熟睡的珍姐兒放在她自己的床上,對行舟囑咐了一句不要著急叫她,便出了門。一見洪勇正在院子門口等著,便笑了:“這么早?”
洪勇立刻道:“不早,不早,大人,咱們這就走吧?”
這幾天他可是玉錦兮的人,必須做個合格的長隨。
玉錦兮:“成,進來吧。明兒直接就進門,別在外頭傻等了。早飯用過了不曾?”
洪勇點頭:“用過了。”
玉錦兮笑:“那咱們就走吧?!?p> 洪勇正準(zhǔn)備往客院通往外頭胡同的小門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城外。
玉錦兮還好心托了他一把,等他站穩(wěn)了才放手,指著旁邊的馬道:“上馬吧,咱得遮掩一二。知道怎么說吧?”
洪勇立刻道:“大人放心,咱們不是五更就出發(fā)了么?”
玉錦兮笑:“對,就這么說?!?p> 洪勇對自己騎乘的高頭大馬贊不絕口:“大人這馬真好?!?p> 玉錦兮點頭:“從沃難關(guān)那邊繳獲的,韃子的馬匹的確不錯??春昧耍@可是匹沒煽過的公馬,你家二老爺覬覦它很久了?!?p> 韃子賣給大月的公馬都是煽過的,母馬更是一匹都沒有,也怪不得郭明生覬覦這匹駿馬。
洪勇就看了看玉錦兮乘坐的那一匹:“這個是母的?”
玉錦兮點頭:“沒錯?!?p> 洪勇的眼睛就更亮了。
玉錦兮笑:“一會兒看好了它們倆,這可是咱們的幌子,尤其是這匹公的?!?p> 洪勇立刻拍著胸脯做保證,絕對不能讓這公馬處處留情。
玉錦兮找的地方合適,騎上馬沒有幾分鐘就到了。洪勇心里頭一直遺憾,這的確是夠快的,可惜自己全程昏睡,啥都不知道??!
蕃育署的衙門占地頗廣,玉錦兮這幾日觀察得細致,知道這個地方的官員不多,之所以占了這么大的一塊地方,是因為衙門后頭是這些官員們的住所。
對了,她作為典署,衙門里也是有她一處院子的。不過此時這院子里還有一大堆雜物,根本住不得人。
這是下馬威?玉錦兮還真不在意這個。
雖然已經(jīng)到了點卯的時刻,可大門還是關(guān)著的,想來人家直接從后面進入衙署,這大門什么時候開還不得而知。
洪勇上前把門敲得山響。
里頭有人大聲道:“這是誰???大清早的擾人清凈。還沒到時候呢,等著!”
洪勇不客氣地回道:“少廢話,典署大人到了,開門!”
里頭立刻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大門洞開,一個皂隸點頭哈腰地迎了出來。
“不知大人駕到,小的失禮了,實在該死,該死?!?p> 玉錦兮不會跟一個皂隸一般見識,只略點了點頭,
洪勇把一個合格長隨的角色演得十分到位:“帶路。”
皂隸彎著腰轉(zhuǎn)了個身,右手直直地前伸:“大人這邊兒請?!?p> 玉錦兮這三天偵查的時候見過這個皂隸多次,看的最多的是他對前來繳納稅賦的百姓倨傲無禮,眼下看他如此謙卑恭敬,竟有些不習(xí)慣。
經(jīng)過一個寬敞的廣場,又橫穿過一條狹長的甬道,進入一座門戶,這才是衙署。皂隸照舊弓著腰道:“大人,這正房便是監(jiān)正項大人的衙署。小的卻是進不去的,只能把大人送到這里了。”
玉錦兮淡淡地道:“知道了,下去吧?!?p> 洪勇扔給他一個荷包:“大人賞你的?!?p> 皂隸驚喜莫名,說了一大串感謝的話下去了。
玉錦兮見那衙署之門緊閉,外面也沒有人值守,便知道那位項大人還沒來。這院子還帶著左右兩個跨院,左邊那個便是自己這個典署的,右邊那個應(yīng)該是蕃育署署丞的了。
監(jiān)正是正五品,署丞是正八品,再加上自己這個正七品的典署,整個蕃育署的官員就他們仨。
不入流的小吏卻不少,那些人才是干活兒的主力。要說整個蕃育署最清閑的,便是那位正五品的監(jiān)正了。說的更準(zhǔn)確些,是右監(jiān)正項家豪。
上林苑監(jiān)一共兩個監(jiān)正,都是正五品,這位右監(jiān)正既然常年坐鎮(zhèn)蕃育署,看來此處的油水不少。
洪勇問:“大人,咱們也不好在這兒枯等吧?”
玉錦兮笑:“誰說要枯等了?你去把馬牽到馬棚里,自己隨處轉(zhuǎn)轉(zhuǎn)吧?!?p> 洪勇?lián)蠐项^:“那小的一會兒去哪兒找大人???”
玉錦兮指指左邊的院子:“那里?!?p> 洪勇便放心地下去了,也沒想起來問問玉錦兮是怎么知道的。反正玉公子本事大得很,這么點兒事兒,肯定是知道的對吧?
玉錦兮把三個院子都挨著看了一遍,確定了一個人都不在的事實,便自顧進了自己的院子,見屋里窗明幾凈,便在書桌后面坐了。翻翻抽屜,什么都沒有。
起身往柜子里翻翻,也是什么都沒有。這間屋子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就連文房四寶都沒有。
這也是下馬威?太沒勁了。
玉錦兮掏出個紅泥小火爐來,點了炭,給自己泡茶喝。又拿了自己用慣了的文房四寶出來,踏踏實實地練了幾篇書法,又對著窗外的一株石榴樹畫了幅畫。
只畫了樹干和寥寥幾片葉子,就聽到外面響起了腳步聲,一個聲音響起:“這門怎么開了?”
玉錦兮也不做聲,只管描自己的樹葉子。
只聽那人繼續(xù)嘟囔:“我明明把門關(guān)上的啊,這是哪個不長眼的過來偷東西了吧?嘿嘿,除了幾件笨拙東西,這兒可啥都沒有,真是個傻賊,傻死……”
傻呆呆地看著正低頭描畫的玉錦兮,手里的抹布掉了都沒發(fā)現(xiàn)。
“你,你,你,大,大,大人……”
玉錦兮好笑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誰?不怕認(rèn)錯人么?”
那位舌頭還在打結(jié)中:“大,大,大人,穿,穿的,官服?!?p> 只敬羅衫不敬人啊,玉錦兮算是見識了。
看他手里還拎著水桶,便知道這是個負(fù)責(zé)打掃的雜役,玉錦兮對人向來溫和,便問道:“你叫何名?”
那人說自己的名字倒是利落:“叢有福?!?p> 倒是個好名字,玉錦兮又問:“負(fù)責(zé)整個衙署打掃的?”
叢有福略找回了些理智:“回大人的話,小的,小的只負(fù)責(zé)這個院子,里里外外的打掃都歸小的管?!?p> 這挺好,玉錦兮對這個人便有了些好感,好歹也是她在這個院子里見到的第一個活人。
“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叢有?;卮穑骸坝校€有一個負(fù)責(zé)筆墨公文的郭從文,一個專管跑腿兒等雜事的華子善?!?p> 玉錦兮:“你的差事做得不錯,把那兩人叫來吧。”
叢有福沒想到自己竟然得了上官的夸獎,高興地應(yīng)了,出門叫人了,連掉在地上的抹布都沒忘記撿起來。
玉錦兮繼續(xù)描葉子,等描完了三四片,那兩個也急匆匆地趕到了。
郭從文和華子善臉上都有些惴惴之色,上官頭一天上任,自己居然沒有出門迎接,還是讓人叫進來的,著實不是個良好的開端。
等見玉錦兮用的東西明顯不是衙署里的,郭從文就更不安了。他可是花了不少銀子才進的蕃育署,不會被上官給開革了吧?
華子善還好些,他是個有眼力見兒的,見紅泥小火爐上的銚子已經(jīng)冒了熱氣,急忙拎起來給玉錦兮的茶杯里添了水。只是想再添些冷水進去燒的時候傻了眼,水呢?
這就是他的職責(zé)范圍了,華子善也緊張了起來。
好在他是伺候慣了人的,急忙告了聲罪,跑到旁邊茶房把燒水的那一套家伙什兒搬來,先把爐子里的炭撤了些,又壓了塊鐵板放在爐子上保持著溫度,然后才把銚子重新放在了鐵板上。
玉錦兮見他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便知道這是個熟手。她雖是第一次當(dāng)官兒,但也畢竟被人伺候過多年的。雖然中間隔了一世,可重回大月之后,便早就把當(dāng)年當(dāng)老封君的派頭重新?lián)炝似饋怼?p> 反正老封君也好,七品官兒也好,都是被人伺候的,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