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無奇不有
四皇子妃在劉慧如那里說了半天的話，滿心震驚地回去了，到了晚上，細細地把自己今天獲得的信息告訴給四皇子聽，其中有幾件事情特別讓她吃驚。
“雷二嫂，就是雷將軍的夫人組織了一個閨閣會，里頭全都是各將軍的夫人，負責管理南洲的女人們。她們這個會可不得了，連男人們的事情都要管一管的。有一個什長脾氣暴躁，有一回也不知道因為什么事情動了火，在家把他妻子給打了。那妻子是個懦弱的，也沒說出去?？墒撬诙煲瞎ぐ。樕厦骰位蔚奈鍌€手指印子呢，自然就被人看出來了。這下不得了，閨閣會就直接把那男人叫去了，給他一個警告，說是他要再打妻子，就會讓他妻子跟他和離。你猜怎么著？”
四皇子頭一回聽說女人們還搞了這么一個稀罕玩意兒，饒有興致地問：“怎么著？”
四皇子妃遞給他一杯茶：“那什長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沒過幾天又打了妻子。誰知道這回他妻子一下子改了脾氣，不但不逆來順受了，還主動去找了閨閣會。閨閣會就判二人和離，讓那男子從家里搬了出來?！?p> 四皇子：“什么？”他肯定是聽錯了。
四皇子妃笑：“是真的，真是那男子從家里搬出去的。我剛開始聽的時候也不敢信，不是應(yīng)該女人搬走嗎？可是你不知道，南洲居然有這樣一條規(guī)矩，哦，這規(guī)矩是玉叔父定的，就是房子都是女人的。夫妻要是和離了，男人搬出去，女人留下！”
四皇子，四皇子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了，過了好半天才問：“真的是先生定的規(guī)矩？”
四皇子妃點點頭：“沒錯！那什長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閨閣會有本事啊，把那什長的頂頭上司給叫來了，那什長只好灰溜溜地搬了出去。他吸取了教訓，便想著好好把前妻的心給哄回來，還能和和美美地繼續(xù)過日子。誰知道啊，南洲這地方男人多女人少，他前腳從那房子里搬出來，后頭就有好幾個光棍上門獻殷勤。他前妻從里頭挑了個脾氣好的，三天不到就成了親。那什長就傻眼了，立刻跑過去鬧，結(jié)果被他前妻的新相公給揍了一頓，以后就再也沒敢了?！?p> 四皇子：“……”
四皇子妃說得特別開心：“而且啊，閨閣會還把那什長為什么跟妻子和離的事兒給公布于眾。這回不是也來了很多女子嗎？還沒散開呢，閨閣會的人就把這人的劣跡給說了。那什長還想著能再找一個呢，誰知道沒有一個女子同意要他，如今還是個光棍兒呢?！?p> 四皇子虛弱地道：“你緩緩，緩緩再說，我得好好想想?！?p> 怎么跟大月完全不一樣呢？
四皇子妃笑：“真的?。课疫@兒還有好多新鮮事兒呢，你真的不聽了？”
四皇子改了主意：“你還是說吧，都說出來，我一塊兒想。”
四皇子妃就繼續(xù)對他放雷：“南洲這邊的很多規(guī)矩，都是玉叔父給定下來的。像那個閨閣會，也是他的主張。對了，還有一個主張你定是想不到的，南洲的男子啊，不能納妾，不能要通房，只能有一個妻子。若是違反了這個，妻子是有權(quán)跟他和離的。而且子女想跟著誰都成，若是十歲以下的孩子，無條件跟著娘。十歲以上的孩子，聽孩子的意見，他想跟著誰就跟著誰。不管跟了誰，對方都要每月給撫養(yǎng)費，具體數(shù)額就得雙方商量了?！?p> 四皇子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時候還居然保持了一絲清明：“不對啊，南洲這兒的人不都是剛成親沒多久嗎？就算是有孩子出生，也才一點點大吧？哪有十歲以上的？”
四皇子妃笑：“誰說沒有？雷將軍就有個十歲的！”
四皇子：“他和離了？！”
說完了自己也笑了：“我都讓你搞糊涂了。不是，怎么先生給弄了這么一條規(guī)矩呢？雷將軍他們居然也同意？”
四皇子妃：“那時候是李海寶大人做主??！”
李海寶大人是個太監(jiān)……
四皇子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會思考了，誰知道四皇子妃的話還沒說完。
“你不是覺得奇怪，那些女子為什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字被寫在那個光榮榜上嗎？我今兒問了之后才知道，除了那房子是女人的之外，只要是兩個人成了親，不管男女誰掙錢，掙的錢就都是夫妻雙方共有的。若是和離了，這些錢要一人一半。若是有證據(jù)說明有一方有錯，那就連一半都沒有，有可能凈身出戶。像那個什長就是因為打了妻子，所以和離的時候，就只拿了家里財產(chǎn)的三成。女子的地位這么高，自然不會在乎自己的名字被大家所熟悉。有的女子還嫌自己原本的名字不好聽，特意讓那些有學問的人重新給起個新名字呢?！?p> 四皇子：讓我靜靜。
四皇子妃想起了一件事情：“啊，對了，明兒我得去一趟閨閣會，劉姐姐有事兒讓我去辦?！?p> 四皇子膽戰(zhàn)心驚地問：“你去閨閣會做什么？劉姐姐又是誰？”
四皇子妃：“劉姐姐啊，她以前是寧安伯府的，現(xiàn)在是閨閣會的負責人之一。她們有些事兒忙不過來，讓我去幫忙?！?p> 四皇子擔憂地問：“不會是去給人家夫妻判和離的事兒吧？”千萬不要！
四皇子妃笑：“不是啊，是她們要寫一些簡單的告示，識字的人不多，寫字好的人更不多，就把我叫去幫忙了?！?p> 四皇子很想說一句閨閣女子的字不易外傳，更不用說寫告示這樣的事兒了?？稍僖幌雱偛怕牭降脑?，這樣的事兒在南洲，應(yīng)該也是司空見慣的了吧？不過他還是想掙扎一下。
“寫什么告示？為什么是閨閣會的人寫？軍營里會寫字的人有的是?！?p> 四皇子妃：“哎呀，跟你說不清楚。反正在南洲，像寫告示這樣的活兒，本來就是閨閣會的啦。她們不但做這個，還免費教大家認字呢！”
四皇子：讓我躺躺。
四皇子妃推推他：“怎么了？累了？”
四皇子有氣無力地道：“我現(xiàn)在嚴重懷疑，先生把你也帶來，是另有所圖?！?p> 四皇子妃笑得不行：“你現(xiàn)在說話，越來越像玉叔父了。”
學生像先生，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四皇子不理她。
不理就不理，四皇子妃才不管這個，到了第二天，開開心心地去那個閨閣會幫忙去了。一出門就跟左鄰右舍打起了招呼，好像還是結(jié)伴而行？
四皇子從窗戶往外看去，果不其然，有一個看起來有些面熟的女子，正和自己的皇子妃把臂而行呢。
他在南洲也沒認識的人啊？！啊，不是，也沒認識的女人啊。四皇子皺眉苦思，既然是看著面熟，那就肯定是在某些地方見過。想起昨天四皇子妃嘴里的劉姐姐來，哦，想起來了。
她嫁到南洲來了？！
四皇子陷入思索，其他幾個落水的貴女如何了呢？他沒關(guān)注啊！
不管怎么樣，看這位劉姐姐的樣子，倒是個過得舒心的。
四皇子慢吞吞地自己整理好衣服，關(guān)好院門，往軍營里走。先生帶他們來的時候說得清楚明白，因為是到大月自己的南洲，不用擔心人身安全問題，為了鍛煉大家的自理能力，一個隨從都不讓帶。
他是帶著妻子來的，先生就讓人給他找了一個獨立的院子，這樣的院子在南洲很多，但從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誰家的主人職位更高些。為了能夠讓外人能夠容易地找到，每個院門上都寫了一個號碼。他們夫婦倆住的這個，就是壬字打頭的第六十三號。
聽當?shù)氐娜苏f，等他們走后，這間院子就會被收回去，然后分給其中一對新婚夫妻。而目之所及的另一處空地，新的村莊正在建設(shè)中，依舊是一模一樣的院子。
在南洲的人，好像并不特別在意人們的身份和地位。他就曾經(jīng)親眼看過一個小兵和一個百戶比賽犁地，還把那百戶給贏了。那百戶也不惱，還給了他一個獎勵，說是等新房子蓋好了，給他一個找媳婦兒的機會。
四皇子一邊往軍營里走，一邊觀察著四周。同來的那些人，包括太子在內(nèi)，都被安排在了軍營之中。他去看過，一溜兒的大通鋪，原本就是那些單身兵士們的營房，專門為了他們騰出來的。
看看，就連太子，在這里也沒有享受到什么特別待遇。而自己之所以能住一個寬敞的院子，看的也不是別的，只是因為自己帶著妻子過來的緣故。
是不是因為先生自己養(yǎng)的是個女兒，所以對女人就格外地寬容優(yōu)待呢？
四皇子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在和同窗們匯合討論課業(yè)的時候，就把自己從妻子那里聽到的一些信息和自己的推測說了。
看到同窗們傻呆呆不敢置信的表情，四皇子圓滿了。你看，根本不是他孤陋寡聞，的確是南洲的這些規(guī)矩實在太過驚世駭俗。
學生們就湊在一起討論，為何先生會在南洲推行這一套奇怪的規(guī)矩。把女子的地位抬得這么高，不是亂了綱常嗎？那些男人們難道沒有意見？
真不是他們挑事兒啊，就南洲這些規(guī)矩若是擱在大月，先生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非得被人們的唾沫星子淹死不可。
他們決定找個男人問問，想從受害人的角度看看這種規(guī)矩到底是怎么被貫徹的。
最容易找的是雷宏鐘，這位目前是南洲的最高軍事以及行政長官，也是和他們最熟悉的一個。
雷宏鐘一聽五皇子的疑問就笑了：“這個啊，說起來話就長了。”
擺出一副長篇大論的架勢來，其余人自然豎耳細聽。
“最早說這些規(guī)矩的時候其實也沒這么繁細，是國師說既然要給兄弟們找媳婦兒，就得把這事兒辦圓滿了，總得定出幾樣規(guī)矩來，免得人家女孩子來了之后不愿意跟他們過日子，天天家里吵得雞飛狗跳的，把好好的事兒辦壞了。李大人覺得國師說的甚是有理，兩個人就商量著說了幾條，什么要蓋房子啊，要問問當事人的意見以免成了怨偶啊之類，都挺正常的。”
大家紛紛點頭，的確挺正常的。
雷宏鐘繼續(xù)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些規(guī)矩到底是從什么時候拐了彎兒，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分房子的時候，國師說不能浪費，得成了家的人才去住。這個大家自然沒意見，可那時候誰都沒想到國師和李大人那么能干，一下子帶來了那么多女子，房子好分，可那些女子的住處卻成了難題，總不能住軍營里吧？國師就出了這么個主意，讓那些女子們一人挑個院子住著，以后就在她們的院子里成親。這主意挺好，大家都覺得不錯，于是這個慣例就這么保持了下來?！?p> 學生們繼續(xù)表示同意，的確沒毛病，那么多人要配成對成親，自然是越方便行事越好。
雷宏鐘邊回憶邊道：“那些女子來了之后就要統(tǒng)計人口，可那時候院子里只有她們女人住著，各家自然只能寫那些女人的名字。咱們兄弟們的名冊都是軍中的，沒有重新再寫一份的道理，這房子就稀里糊涂地成了那些女人們的?！?p> 陰差陽錯，這個也是正常的。
雷宏鐘苦苦思索：“后來國師說不讓納妾這事兒吧，大家其實也覺得沒什么。南洲本來就男多女少，我們這些當將領(lǐng)的，又能把家眷接來過日子。那么多兄弟們還單著呢，我們這三妻四妾的的確也不是個事兒。這一條就這么定下來了?！?p> 哦，這是形勢所逼，也能理解。本朝開國之初，太祖為了讓百姓休養(yǎng)生息，不也頒布過類似的政令嗎？沒問題，沒問題。
“閨閣會呢，其實就是她們幾個內(nèi)宅婦人閑來無事湊在一起聊天解悶的一個會社，后來因為南洲的活兒太多，男人們干不過來，就分了一些輕松的活兒給了女子。我想著反正閨閣會的夫人們閑著也是閑著，咱們大老爺們也不好去管女人們的事兒，就讓她們幾個把這事兒管起來。開頭真挺好的，有些事兒咱們男人不好開口，她們女子出面就容易得很，慢慢地就越管越多，把一些細碎繁瑣的雜事給攬了去?！?p> 四皇子：“嗯，就是類似寫告示的活兒對吧？”
雷宏鐘點頭：“沒錯，女子心細，還有類似清點個數(shù)量什么的活兒，也不費什么力氣，便也交給了她們。后來在那些女子們中間又發(fā)現(xiàn)了會醫(yī)術(shù)的，會算賬的，會紡織的等等，辦的事兒就越來越多，不知不覺就成這樣了?！?p> 把雙手一攤，無奈地道：“最主要的是國師對這些女子們吧，特別寬容。四殿下您說的那個什長，就是因為有國師在后頭撐腰，他妻子，哦，不，前妻才敢到閨閣會去訴苦，到最后和離完事兒的。至于那些財產(chǎn)房子什么的，國師說那些女子背井離鄉(xiāng)也沒有個娘家人可以依靠，男人可以去軍營里住，女人卻沒有地方可以去。南洲的女子本來就少，一個也不能浪費，就成了如今這樣。其實也不是都這樣，可誰讓目前南洲和離的就那么一對呢？大家就覺得這個處理方式挺好，閨閣會就把這一條也加進了她們的規(guī)矩里?！?p>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