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南洲，南洲
男人們紛紛安撫自家受到驚嚇的夫人，珍姐兒和小五則偷偷地看著玉錦兮，生怕她懲罰大乖它們。始作俑者還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一溜兒坐在那條蟒蛇后頭，一個勁兒地搖著尾巴，十分歡喜地向主人表功。
玉錦兮哭笑不得，看看狗，再看看孩子，然后再看看那些受了驚嚇的女子們，大手一揮：“讓人把那蛇弄走，皮可以做刀鞘，肉直接燉了。”
就有士兵上前，把那條死得不能再死的蟒蛇給抬走了。大乖還有些不甘心，剛想站起來表示一下抗議，一看主人的臉色，又老老實實坐下了。
玉錦兮嘆道：“在南洲獵的東西，在外頭吃完了就是，不用帶回來?！?p> 大乖立刻起身，帶著兄弟兒郎們出去了，白費半天勁兒了，一口沒撈著。
小乖卻偷偷地把那條被砍掉的蟒蛇尾巴叼了走，好歹也有點兒肉。
珍姐兒和小五松了口氣，大乖它們沒挨罰，耶！
玉錦兮把在場的人都帶回了軍營，閨閣會的成員都是各將領的夫人，在南洲也沒有那些特別嚴苛的規(guī)矩，便都坐在一間議事廳中說話。
珍姐兒很自覺地進了空間，和小五合力煮了一大鍋的安神茶來分給眾位夫人，那些女子看不見蟒蛇，身邊又有丈夫陪著，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玉錦兮道歉：“驚嚇到眾位夫人了，是我的不是?！?p> 彌彥茹急忙道：“國師太多禮了，都怪我們膽小?！?p> 玉錦兮解釋道：“大乖它們從小看著珍姐兒和小五長的，內心里把這倆當成孩子，只要獵了獵物，就跟喂孩子似的，都要給他們倆看看，他們倆小時候也被嚇過好幾次，這兩年才慢慢習慣。也是我們疏忽大意了，以后讓它們在外頭吃掉，也就不會嚇到人了?！?p> 雷宏鐘卻贊道：“那蟒蛇十幾個壯漢都不見得能獵到，國師的狗真厲害?！?p> 玉錦兮：“也就這幾條厲害些，其余的都一般，只能當成一般的獵狗和牧羊犬用。你倒是提醒我了，不是說咱們現(xiàn)在人手還是不足么？我留下十幾條，充當牧羊犬用，好歹能抵上點兒用。”
雷宏鐘好奇地問：“要怎么訓？”
玉錦兮：“不用訓，只囑咐幾句便是。這幾天我不走，把它們訓好了再留下。哦，這事兒，他們倆就成?！?p> 指了指珍姐兒和小五，想想他們在這兒也無用，干脆就把空間里十幾條已經長成了的狼狗放出來，讓他們倆帶著出去訓訓。
倆孩子就帶著十幾條狼狗出去訓了，很快便傳來陣陣喝彩之聲，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讓人如此贊賞。
玉錦兮囑咐道：“就算是有了這些狗，也不要盲目進入深林，還是要穩(wěn)扎穩(wěn)打。南洲這邊的生物跟其它地方都不一樣，有毒的甚多。咱們的人手本就不足，不要做這些無謂的犧牲?！?p> 雷宏鐘點頭：“是，一直約束著呢。”
玉錦兮轉向彌彥茹：“不知閨閣會這邊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彌彥茹便把最近閨閣會想到的幾條規(guī)則提出來，咨詢她的意見。大家在聽到夫妻和離兒女歸屬的問題時，不由都把目光朝著玉錦兮看去。
玉錦兮沉吟道：“十歲以下的兒女無條件跟著母親，這一條是你們大家都認可的意見？”
彌彥茹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這么隨口一提，想著孩子太小離不開母親，便這樣說了?！?p> 玉錦兮：“這句話沒錯，孩子小的時候，的確是受母親照顧得多些。還有別的原因嗎？”
彌彥茹道：“我們想著，夫妻和離之后，男人們再娶的還是要多些，有了后娘便有后爹。孩子們跟著父親過，怕受委屈，這也是其中緣由之一?！?p> 玉錦兮點頭：“女人呢？和離之后也面臨婚嫁之事，你們是怎么想的？”
彌彥茹苦笑一聲：“國師大人不知道，若一個女子有了孩子，一顆心思便不免放在孩子身上大半。我們姐妹們私下也說過，南洲環(huán)境惡劣，男人們干的活兒不免帶了些危險，若真有萬一，我們定是要守著的，還要好好把孩子帶大，不讓他們墮了父輩的名聲。將心比心，若真有和離了的娘帶著孩子，怕是會為了孩子再不嫁人的?！?p> 當丈夫的不免有些動容，看看自家妻子，心里柔和了許多。
玉錦兮：“婚嫁之事，在南洲沒有父母之命一說，便自可由了自身的意愿。不過這樣一來，若所有和離的女子都立志不再嫁人，咱們南洲的難題還是存在。不管孩子跟著誰，只要是夫妻和離了，孩子都不免會受到委屈。這樣，我提個建議，你們看行不行。夫妻若真的過不下去了，我們也沒有強讓人家忍著的道理。沒有孩子還好說，各自婚嫁便是。若有了孩子，便立一個期限，在這個期限之內，夫妻雙方析產別居。至于孩子跟著誰，可以夫妻雙方協(xié)商如何？若是分開之后各自冷靜了，破鏡重圓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有了一段時間的磨合，孩子跟著誰會更受益，也能試出來了?！?p> 彌彥茹沉吟道：“國師這個主意倒是好，也免得那些夫妻一時迷了心做了錯誤決定，可這個期限定在多久合適呢？”
玉錦兮：“這個只管慢慢試，三個月也好，半年也好，總能慢慢地試出來。再說你們想立這條規(guī)矩的緣由我也知道，不過是想著讓男人們知道好好負起家庭的責任來，嚇唬人的味道倒是更多一些，其中細節(jié)自可慢慢商量?！?p> 彌彥茹不好意思地道：“我們狐假虎威，倒是讓國師看穿了?！?p> 玉錦兮嘆道：“自古女子艱難，在南洲女子生活更加不易。我聽說已有女子難產而亡了？”
彌彥茹眼圈兒有些紅：“正是，本來挺好一個人，誰知道就沒邁過去那個坎兒?！?p> 玉錦兮：“女子生產，一只腳原本就是踏入鬼門關里的。咱們南洲目前會醫(yī)術的人還是太少，總要慢慢添起來。不是有一個醫(yī)女嗎？讓她多帶幾個徒弟，多幾個大夫，就能多些活下去的希望。還有編織、識字等等雜事，都需要你們去做。十四在這里多看看，回去之后跟大月的女孩子們多說說，若是她們知道在南洲可以昂首挺胸地做人，只要有一個對南洲心生向往，便是咱們的勝利了。”
郭敬瑤重重地點點頭：“是，國師放心?！?p> 侯力銘提出了一個新問題：“前一段時間，有一個土著女孩子看上了咱們的一個兵士，自己就去軍營找人比比劃劃地說要嫁給他，把那兵士嚇得不輕。咱們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國師的意見呢？”
玉錦兮失笑：“還有這種事？！原本還以為清走了許多，再沒有土著的了，怕是從別處遷移過來的。這樣，要是當?shù)嘏⒆蛹捱^來，那自然允的。咱們的女子可不能嫁給土著，那可就太委屈了些。嫁過來的土著女子要一視同仁，誰娶誰負責教大月話、教咱們的規(guī)矩?！?p> 侯力銘應了，此事便成了定論。
玉錦兮又問：“可有土著和咱們有沖突的？”
侯力銘搖頭：“暫時還沒發(fā)現(xiàn)?！?p> 玉錦兮：“還是以前的規(guī)矩，若是對咱們友善的，咱們便友善回去，婚娶也是無妨的。只是若有心懷惡意的，周邊無人的小島甚多，有的是地方安置他們的部族?！?p> 眾將應命，又說了幾件雜事，這才散去。
議事廳內只留下了師生一行人，玉錦兮問：“說說吧，都有什么所得？”
太子道：“先生對南洲女子格外寬容，是因為此地急需人口，更缺專才之故吧？”
玉錦兮點頭：“沒錯。做事情的時候不要只拘泥于過去的法子，而是要看你想達到什么目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要不得的，可只知道拘泥于陳規(guī)舊習而不知變通也是要不得的。這中間的度，才是最需要把握的東西?！?p> 二皇子：“先生表面上給了那些女子許多權利，可今日之事看來，女子仍然難以承擔重任。那先生豈不白白耗費了心力？”
玉錦兮：“你從哪兒看出那些女子難以承擔重任的？”
二皇子撇撇嘴：“一條蛇就嚇成那樣，還能做些什么？”
玉錦兮不回答，反而把這個問題拋給其他學生：“你們怎么看待此事？”
三皇子：“我覺得二哥說的有道理，可又覺得跟以前想的不太一樣。比如說雷將軍，我們還以為他夫綱不振，可今兒看他夫人對他十分依賴，又不像是個夫綱不振的。”
玉錦兮笑：“能看出這一點來，就算沒白來。夫妻相處之道，每對夫妻有每對夫妻的特色。你們以前覺得雷將軍夫綱不振，是因為彌夫人是閨閣會的會長，又為許多女子張目，便覺得她對自家丈夫也會頤指氣使，甚至會與丈夫和離。聽了她那一席話之后，方知其人主張，其實是個再賢良不過的女子。再看看她與丈夫的相處方式，只覺得夫妻和睦，堪稱神仙眷侶。所以啊，看人看事莫要只看一面，也莫只看一事，總要多看幾面，多看幾事。尤其是看夫妻關系，不看人家夫妻相處，怎么能說夫妻不諧？雷將軍此人，甚是敬重妻子，給妻子充分的自由，還能在妻子遇到困難之時出手相助。正因為有他這樣的表現(xiàn)，他的妻子才會有那樣的主張。你們大都是成了親的，想來也知道夫妻相處，沒有一味讓一方付出、另一方只管享受的道理?！?p> 幾位已經成了親的學生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卻不太茍同，先生自己就是個光棍，能有什么夫妻相處的高知灼見？
若是小五在場，自然便知道這是她的肺腑之言。上一世她和席牧之間，表面上看是她付出的多，可她心里清楚，實際上席牧幫助、包容她許多。也只有體會過深入刻骨的愛戀，才能忍受這一世的孤寂和相逢的遙遙無期。
學生們還沒有意識到玉錦兮已經走了神，還在思考她剛才留下的問題。魏杭生問：“所以先生在南洲實行的那些規(guī)矩，比如男人不能納妾等，都是為了讓大月的女子心甘情愿到南洲來的？”
玉錦兮回過神來：“光有這些還不夠，人都有三親六故，那些對父母家人十分眷戀的女子，是不能把她們帶到這里來的，否則豈不是害了人家？這就是為何我選擇宮女和被售賣的女子的原因，這些女子不是離家已久，就是被家人所傷。若不是如此，又怎么肯到這里來？這些可憐女子在南洲都能過得好，對其他女子便形成了莫大的吸引力。連弱女子都愿意來此，那手藝人呢？讀書人呢？無非是千金買馬骨而已?！?p> 玉錦兮一笑：“不過呢，我著實也沒想到，這些女子們竟然有如此大的心力，愣生生給定出許多規(guī)矩來。你們注意到沒有？剛開始她們定的規(guī)矩，無外乎就是能保證身為女兒家能活下去，可后來定的規(guī)矩，慢慢地就開始考慮孩子、考慮他人、考慮南洲的發(fā)展。這說明什么？”
眾人搖頭。
玉錦兮感嘆道：“她們越來越有力量了，越來越自信了。繼續(xù)在這片天空下生活下去，還不知道她們會給我們帶來什么樣的驚喜，也許以后就會有女將軍、女先生。只有母親強大了，才能養(yǎng)出更多強大的孩子。南洲，南洲，將來也許會是大月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會是這樣嗎？學生們紛紛陷入了思考。
玉錦兮站起身來：“這幾天多轉轉，別只待在屋子里閉門造車。只是南洲此地風景雖好，野外卻十分危險。若是要出門的話，想著跟我說一聲?！?p> 學生們跟著起立，躬身送她出去。
等玉錦兮走遠了，學生們方才落座，繼續(xù)討論剛才的話題。
宋彥哲問：“先生剛才說的，會變成真的嗎？”
魏杭生搖頭：“這個卻是不知。大月離此地太遠，若沒有先生，咱們自己是極難來的。就算是以后南洲真的如先生所說，變成十分繁榮富饒之地，咱們怕也看不到了。”
李俊臣向往道：“若真是那樣的話，朝廷定會派官員到此任命的，定然不會像如今這樣，只用軍中之人管理了。”
鄭衡奇怪地問：“莫非你想到這里來為官？”
李俊臣：“有何不可？男子漢大丈夫，當為國開疆裂土建立不世功勛。我一個讀書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擔，要開疆裂土是辦不到了。但造福一方百姓總是能做到的吧？”
四皇子若有所思，若南洲真的變成先生說的那樣，那南洲的人還記得大月的皇室姓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