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澈下意識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不要……”
女孩抓著西宮澈衣領(lǐng)的手指，不知不覺變得緊了。
“哎呀，看來果然醒了呢?！?p> 對方看著西宮澈，臉上的那一抹笑意更加地濃重了。
“那么，現(xiàn)在你該怎么做呢？”
她問道，目光戲謔。
西宮澈攥緊了刀。
對方?jīng)]有反抗的能力，就算是一個厲害的厲鬼，在西宮澈眼中，也是一樣的。
但厲鬼厲害的并不是他們的能力，對人們內(nèi)心的掌握，才是他們最大的殺器。
明明生前活得迷惘，為什么死了之后反倒變得清醒了呢？
是因為脫離了肉體的桎梏嗎？還是什么別的原因。
這一點，西宮澈沒有做過鬼，也不清楚。
“看起來，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呢?！?p> 沒有因為現(xiàn)狀而感到困擾，西宮澈對著對方問道。
“有著一出好戲，不管是什么人都會開心的?！?p> “我只要揮刀，你就會魂飛魄散，就算這樣，你也開心？”
“因為本來就是死人嘛?！?p> 西宮澈越問，她就笑得越加開心。
并不是有恃無恐，而是對自己本身存在的漠視。
對方是誰，為什么在這里。
疑問一大堆，不過，不重要。
西宮澈只是，不喜歡這樣的人而已。
“我不喜歡你的回答?！?p> 話落，銀光一閃，一抹血花飛濺。
毫不猶豫地，西宮澈揮出了刀。
這是一擊致命的攻擊，如果擊中了，對方就毫無生存的可能性。
“……這是玩得哪出？”
刀的確是劃中了，血液的確是出現(xiàn)了。
不過唯一可惜的就是，目標搞錯了。
“我說過的……?！?p> 老人憑空出現(xiàn)在西宮澈眼前，眼神直勾勾地望著他。
也只有通過那雙眼睛，西宮澈才確認了他的身份。
因為對方現(xiàn)在的樣子，根本就無法看到原先的模樣。
眼珠從眼眶垂落，血肉像是溶解一樣從身體上滑落，卻無法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要問為什么，只是因為老人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多少血肉了。
稀稀拉拉的掛著身體上，像是一塊即將風干的臘肉。
西宮澈的刀，就卡在他的心臟上。
那是為數(shù)不多的，還有鮮血可以流的部位。
“為什么擋刀？”
無視對方風中殘燭一樣的身軀，西宮澈看了看自己的刀，問道。
雖然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但每次洗刀的時候，總是讓人感覺不喜。
“你不能殺她?！?p> “你不該殺她?！?p> 老人咳嗽兩聲，所剩無幾的內(nèi)臟殘片隨著莫名的液體流出。
那是什么？胃液？還是什么其他的玩意。
反正感覺，就只有惡心。
“為什么？”
西宮澈還沒來得及開口，披著女孩母親皮膚的女鬼開口問道。
“你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p> “滾回去！”
憤怒，無法掩飾的憤怒。
即使是剛剛西宮澈差點殺死她，她也不曾這么憤怒。
“你身上的限制，你已經(jīng)忘了嗎？”
“就算變成這副模樣也要來這里，你該死！”
面對女鬼滿含怒火的話語，老人只是無力地笑了笑。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才會讓母親在眼前身前死掉？”
“所以我才說，少年，你來的不是時候?！?p> 眼神朦朧地看著西宮澈，老人語氣微弱地說道。
西宮澈看得出，他已經(jīng)命不久矣，而且連神智都快要渙散了。
或者說，所剩無幾了。
“我看著你奪走她的身體?！?p> “我忍受著你占據(jù)她的靈魂?！?p> 老人再次咳嗽兩聲，佝僂著腰。
“這次，已經(jīng)夠了?！?p> 老人轉(zhuǎn)過身，拉著女鬼的衣服，兩只眼睛里充滿了深切的仇恨。
以及，一些解脫。
“和我一起，墜入地獄吧?！?p> 在她耳邊，老人低喃著。
“媽媽……”
同時，西宮澈的背后，女孩同樣低喃著。
些許濕潤的感覺，透過衣服，傳到了西宮澈的背后。
西宮澈無言，只能輕輕撫摸了一下女孩的頭發(fā)。
唯一不解的就是，老人殺了女鬼，和自己殺了，不都是在女孩眼前嗎？
有什么區(qū)別？
還是說，老人另有打算。
西宮澈沒有管這些，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他已經(jīng)從這場戲的主演，變成觀眾了。
“哼……”
突然，沒有任何征兆，女鬼低頭笑了。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一開始是輕微的笑聲，逐漸地，慢慢變得癲狂了起來。
“我的確是一開始沒考慮到你這個老東西？”
“不過，這不是正好嗎？”
“表演的人越多，這場戲也就越加精彩了。”
說完，她再次揚起那抹艷麗的笑容望向西宮澈。
“這一切，都是為你而準備的?！?p> “歡呼吧。”
“喜悅吧。”
她的笑聲在這里擴散開來，久久回蕩。
不過，和突然出現(xiàn)的笑聲一樣，這笑聲也同樣戛然而止。
眼中那艷麗的鮮紅色，蕩漾了兩下，不知為何，熄滅了。
就是說，她的雙眼再次變成了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
抬起頭，她看著老人。
雙眸之中，一眨眼，出現(xiàn)了西宮澈不懂的色彩。
“你變老了?！?p> 莫名其妙的，她撫上了老人的臉，喃喃道。
本來應有的茫然，短暫地消逝了。
老人的動作停頓了。
而西宮澈只覺得發(fā)展逐漸開始莫名其妙了起來。
如果是一場電影，那就是導演演到這里，想不起接下來的內(nèi)容，只能逐漸開始放飛自我了。
“畢竟，已經(jīng)過了幾十年了。”
扯起嘶啞的嗓音，老人說道。
“已經(jīng)，這么久了嗎？”
女人喃喃道。
漂亮的白色長發(fā)上，不知何時披上了一抹月色。
“媽媽……”
這時，西宮澈背后的女孩喊了一聲，在背上掙扎了兩下。
西宮澈想了想，蹲下身子放下了她。
“媽媽！”
女孩叫著，想要跑到女人的身邊。
不過，西宮澈拉住了她。
“看來你已經(jīng)清醒了呢?！?p> 望著女人，西宮澈聲音冷淡，“那么，對你的孩子說兩句怎么樣？”
“畢竟，說不定是最后一次了?！?p> 不用西宮澈多說，早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女人就看向了女孩。
眼神波動，神采大作。
那雙眼睛，比看見老人的時候，更加得復雜。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神呢？
悲傷與喜悅交雜，演奏著這個世上最為復雜的曲子。
“愛……”
“你，是不是瘦了？”
女人捂住嘴巴，聲音顫抖地問道。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只是下意識的，如此問道。
這個時候，這個久違的見面。
她該擺出怎么樣的表情呢？
會不會嚇到對方，會不會和以前不一樣。
已經(jīng)成為鬼魂的自己，樣子會不會很難看。
一瞬間，龐大的信息讓她已經(jīng)無法思考了。
而此時的西宮澈，則是眺望著明月，在想著什么時候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