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二，上酒！
顧清風(fēng)離開之后，昨夜宿醉了一夜，連自家?guī)熋枚剂R的趙果來才悠悠醒來。
他起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斷兄?！薄?p> 結(jié)果哪有什么斷兄，只有自家?guī)熋谜荒樤鼓畹目粗约骸?p> “師兄，斷少俠已離開了。”
趙果來一下子神色黯淡，悵然若失道：“啊，該死，我居然睡過頭了，忘了和他告別。”
在他心中，顧清風(fēng)這種人物就像是云端上的神仙，偶爾讓你看上一眼，已是你的幸運。
這一別后，要想再見，已不知何年何月了。
一股淡淡的愁緒爬上心間。
不過他知道已足夠了。
能和顧清風(fēng)這樣的人物稱兄道弟一晚，這樣的記憶，已足夠讓他晚年時反復(fù)回憶了。
是的，他貌似注定了會是那碌碌一生的人物，可是他的一生也有不同于他人的風(fēng)景。
隨即，趙果來想到了什么，看向了一臉怨念的師妹，驚呼道：“師妹，我昨晚喝醉了，沒對你亂說話吧？”
師妹拳頭都握緊了，本來想收拾他的，結(jié)果見他一臉緊張和哀愁，一下子心軟了，說道：“沒有，師兄你只是和斷少俠說了一晚上奇聞而已。”
趙果來松了一口氣。
師妹突然笑著道：“師兄，你可以借我?guī)妆緯鴨?？?p> “啊？”
“你干嘛這樣一副表情，人家只是突然想看書了而已。”
......
......
輕雪，輕雪一般的柳絮漂浮在河堤畔。
臨近了杭州，四周的景色一下子變得鮮明起來。
此時正值暮春，正值草長鶯飛的時候。
本來冷峻的山林到了這杭州府一帶一下子變得柔和起來。
一陣春風(fēng)帶著花香，吹拂過大地，溫柔得仿佛情人在呼吸。
綠水在春風(fēng)中蕩漾起了圈圈漣漪，一對燕子輕巧飛過，落在小橋的朱紅欄桿上，呢喃私語，仿佛在說著最為溫柔的情話。
這便是江南杭州府的風(fēng)景，即便只是在城郊，已讓人迷醉。
顧清風(fēng)走在路上，放松了身軀。
春風(fēng)迎面而來，吹起了他的干凈青衫。
他背后的古琴里，是一疊嶄新的銀票，總共九百兩。
即便在這繁華至極的杭州府，也夠他舒舒服服花很久了。
他顧清風(fēng)如今有了這點家底，真是全靠自己的努力。
至于那一套頗具誘惑力的西域墨蠶絲內(nèi)衣，依舊在他衣襟深處。
不知道為什么，這面和他心靈相通的黑色古琴，拒絕儲存這華麗得能加攻速的事物。
顧清風(fēng)走著走著，整個人都開心起來。
如果說江南的春色有十分，那至少有七分在杭州。
而杭州的春色有十分的話，恐怕有七分在西湖了。
世人常說西湖一步一畫，可是再厲害的丹青妙手，也畫不出這樣的春色。
西湖畔，早已游人如織。
男男女女穿著鮮艷的衣衫，明媚得猶如春光一樣。
不同于之前在荒郊野嶺行路，人到了這里，看到如此多的同族，很容易放松下來。
這只能說明，絕大部分人依舊是群居生物。
這時臨近午時，顧清風(fēng)沒急著前去城內(nèi)的慕家談婚論嫁，決定先吃點什么。
在外的游子，難免辛苦，而犒勞自己的胃是必不可少的。
顧清風(fēng)早就聽過“西湖醋魚”的大名。
魚要活殺現(xiàn)宰，通過文火慢蒸最為合適，蒸熟了之后，才澆上香醋佐料，送上桌上時是熱氣騰騰的，入口即化。
是的，城郊的說書先生的故事他沒記住，這西湖醋魚的描述卻是記得一清二楚。
西湖一帶的酒樓，家家都有醋魚。
顧清風(fēng)選了一座名叫“五柳居”的酒樓。
無他，唯貴而已。
這里正面西湖風(fēng)光，風(fēng)景秀麗。
顧清風(fēng)先要了一壺龍井，一邊品茶，一邊等著醋魚上桌。
一個精練的小伙子來到了湖畔，拉動了一條草繩，于是乎，一籮滿載著活魚的竹篾就出現(xiàn)在了客人視線里。
顧清風(fēng)坐在那里等魚，閑著無聊，于是拿出了那本雨夜刀大手寫的《青山少年琴圣韻事》。
這本書他是第一次拿出來看。
因為舍不得。
畢竟自己就是男主角的這種書不多了。
顧清風(fēng)不過隨手翻了幾頁，立馬就合上了。
于是他只能換點其他東西來看。
他接了方石的班，方石這些年搜集的資料，有一部分已在他這里。
他手上這本近乎隨筆的雜記，就記載著方石的一些見聞。
這些見聞有的頗為離奇，比如這則養(yǎng)竹人的故事。
徽縣有一戶人家，酷愛養(yǎng)竹，除了維持基礎(chǔ)的生活外，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養(yǎng)竹上。
可奇怪的是，這戶人家只管養(yǎng)竹，卻從不伐竹，對竹有著一種病態(tài)的喜愛。
據(jù)說養(yǎng)的竹子已把他家遮得不見光了，可是這家人依舊不舍得砍掉任何竹子。
后來，附近有人報了官，說是自己孩子誤入了這戶人家的竹林里，怎么找也找不到。
官府立馬派了捕快前去尋找，發(fā)現(xiàn)不僅小孩兒失蹤了，連那戶養(yǎng)竹的一家四口也不見了蹤影。
附近村民回憶，他們已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這家人了。
于是官府加派了人手去尋找，始終一無所獲。
后來有人反應(yīng)，說是每到夜里，那戶人家的屋子附近，總會響起人聲，以及小孩兒的吵鬧聲。
孩子失蹤的人家很急，幾次循聲而去，卻見不得半個人影。
這案子后面交給了一個年輕捕快，這捕快心細且很有沖勁，于是干脆住在了那戶養(yǎng)竹人的家里。
一天夜晚，捕快被一陣對話聲驚醒。
他立馬持刀前去查看，逐漸發(fā)現(xiàn)這聲音是從屋外的一簇竹林附近發(fā)出的。
可當(dāng)年輕捕快接近那片竹林時，那說話的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
捕快在附近查詢，發(fā)現(xiàn)了幾根粗壯的竹子。
是的，這幾根竹子看起來要比周圍的竹子要粗不少。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會不會是有尸體埋在竹子下，成為了養(yǎng)料，這竹子才會長得這么大？
翌日，捕快就糾集來了人手，把那片泥土挖開，卻大失所望。
下面什么都沒有。
可當(dāng)天夜里，捕快又聽到了那對話聲。
他循著聲音而去，發(fā)現(xiàn)那聲音依舊來自白日里被挖開的那片竹林附近。
只是當(dāng)他靠近那里時，聲音又消失了。
捕快那晚喝了些酒，因為遲遲未能破案，心情有些煩悶。
他反復(fù)再附近轉(zhuǎn)悠，如入魔般想確定聲音來源。
突然，他覺得有東西在看著自己。
年輕捕快左顧右盼，什么都沒看見，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他酒勁一下子消散了大半，準備先回去再說，結(jié)果在往回趕的時候，被白日里挖倒的竹子絆倒了。
年輕捕快趕緊爬了起來，結(jié)果在這一瞬間，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他看到了。
確實有東西在看著他。
那被挖出來的粗壯竹子裂開了一道口子，而那裂口處，是一只人的眼睛。
年輕捕快甚至覺得里面的人是活的。
年輕捕快落荒而逃，第二天才敢?guī)е乓黄鹎皝怼?p> 那些竹子依舊躺在那里，其中有五根相對粗壯。
捕快們將竹子切開，發(fā)現(xiàn)了那消失的一家四口和一個小孩。
他們被困在了竹子里，那竹子雖粗，卻不過碗口大小，于是那幾具尸體，簡直和棍子一樣，五官都擠在了一起，格外驚悚。
這便是“養(yǎng)竹人”的故事。
即便在這陽光明媚的西湖畔，顧清風(fēng)看得依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顧清風(fēng)嚇得渾身一抖，面前的桌子被他一下子頂?shù)孟蛭蓓敍_去。
還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桌子腿，將桌子從空中扯了下來。
他的面前，搖著鈴的小姑娘嚇得猶若一只呆鵝，手上的銅鈴依舊搖個不停。
五柳居的一大特色，就是醋魚出鍋后，外表清純美麗的少女小二會搖著鈴為客人上菜。
之后，小姑娘放下了醋魚，一溜煙的跑了。
是的，這位外表很讓她心動的客人，差點把桌子頂?shù)轿蓓斏先ァ?p> 啊，他好大力，人家好怕怕。
顧清風(fēng)坐在那里，有些尷尬。
看自己的故事，褲子要動，而看方石的故事，桌子要動。
不過當(dāng)?shù)谝豢曜訜狎v騰的魚肉入嘴后，顧清風(fēng)所有的尷尬都煙消云散，轉(zhuǎn)而情不自禁叫了聲——“小二，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