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翻刀
“哦！”
王開記起來，“順老爺子。”
他不動火不買豆腐，卻也曾在街上見過老順頭兒，掌柜和大嘴的也提過老順頭兒的豆腐好吃，掌柜的前些天還惋惜這老順家的豆腐以后吃不到了呢。
“是吃不到了?！?p> 張三也很遺憾，“老順頭兒前些天死了，那時候你師父也剛死，你在忙你師父的事兒你估計不知道。街坊鄰居們幫著順婆子收斂了老順頭，把他葬在了太平山下?！?p> “我懂了?！?p> 呱呱斜瞥張三，“你丫也太不要臉了，欺負(fù)順婆婆看不見東西，趁亂偷了人鏡子?！?p> 張三有點兒心虛，“我還幫著抬棺材和下葬了，我收老婆子一點兒利息也不是很過分——再說她這鏡子以后也用不到了，王爺您說是不是？”
“嗯，是不過分?！?p> 王開翻了翻手里鏡子，“差點把你孩子給害死，是挺不過分的?！?p> 這鏡子里的鬼是個孤魂野鬼，成鬼時間不長，按老順頭死的時間和這鏡子同他的關(guān)系來看，王開幾乎可以斷定這里面的鬼就是老順頭兒。
“?。俊?p> 張三嚇了一跳，“我孩子——”
王開讓他不用擔(dān)心，讓他把火點著，把屋子燒暖和了，再把玉蟬暖熱?！鞍蠢碚f，這人死了離開家?guī)缀鹾茈y回去?！蓖蹰_沉吟后抬起頭問，“你送葬以后有沒有翻刀？”
許多老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是自有其道理的。
這翻刀就是。
白事中，在棺木出家門送殯以后，在白事家的門前會放一盆，盆里會放上水和一把菜刀，送葬的人回來必須翻一翻刀才能進(jìn)家。這是在告訴跟著送葬人回來的臟東西，這家從此與他一刀兩斷，天人永隔，不要再回來找人了。
不過，在王開看來，菜刀最大的作用在于辟邪，每把菜刀下面都有許多生命亡魂，煞氣十足，嚇唬剛死不久神智還在懵懂如嬰兒時的孤魂野鬼特別管用。
張三聽王開問，撓著頭想了想，“好，好像沒有?！?p> 他那會兒的心思全在趁順婆婆看不見順點兒東西回去了，把這茬給忘了。
“嗬！”
呱呱冷笑，“讓你順，把鬼也順到家了吧。”
“回來呢？”
王開又問，“有沒有在門前撒灰再進(jìn)門？”
新鬼還有人的生活習(xí)慣，而且新鬼身子重——在王開師父陸郎中自己選的祖師爺宋定伯捉鬼的故事中，宋定伯就用新鬼重背起來沉忽悠過那位因為憨而留名的鬼——在進(jìn)院子的時候，新鬼會在門前撒的灰上留下腳印，而且只有前腳掌的腳印，這要是回頭看，一般看得出來，一看見就知道家里進(jìn)鬼了。
然而，張三依舊搖頭。
呱呱還提醒王開，“掌柜的，就他家這院墻，我覺得就是撒灰了也沒得用?！?p> 王開一想也對，“那門神就更不用說了。”
門神這東西本就是時靈大部分不零，張三這宅子，估計也買不到一張正宗上好的們神像——門神們偶爾心血來潮的降臨，也是看住所和貢品的。
言而總之，因為張三的一系列操作，讓懵懵懂懂的臟東西附在了張三身上，跟著他進(jìn)到了老順頭兒的家，然后在張三偷了順婆婆的銅鏡后，臟東西又跟了回來。
這鏡子是老順頭兒最熟悉的東西，所以他就藏在了鏡子里。
孩子剛出生時，同常人的眼睛不一樣，看得見老頭兒的樣子，天生的直覺和本能讓他排斥這類臟東西，所以才徹夜哭個不停。
老順頭即便無心傷害孩子，但孩子哭得時間長了身子弱，浸染陰氣時間久了，不知不覺的就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至于白天哭。
王開掃視了一下四周，覺得在這屋子里呆著白天跟黑夜差不多，老順頭估計神智清明以后就在白天鉆出來在屋子里活動了，這才引得孩子哭個不停。
“你臟東西帶了回來，所以孩子才一直哭。”
王開簡短的給他解釋了一下，“行了，病根兒找到了，我就把這鏡子拿走了?！?p> 王開把鏡子遞給呱呱，讓他暫且放在藥箱里。
張三有點兒舍不得。
這鏡子用銅做的，熔鑄成銅錢也值不少錢呢，更不用說這鏡子本來就不錯，明亮如新，照起來栩栩如生，他送給他渾家的時候他渾家愛不釋手笑顏如花。
他不成器，他這渾家嫁給他以后就沒好過一天，他那次送鏡子，是第一次見到娘子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笑的是真好看。
“別舍不得，這鏡子本來就不是你的?！?p> 王開后續(xù)處理鏡子里鬼的時候，指不定還得把鏡子還給順婆婆呢。
“好吧?！?p> 張三無奈的點頭。
相對于張三，他的渾家更關(guān)心自己的孩子，“郎中，孩子的??？”
“哦?！?p> 王開見呱呱在暖玉蟬時差點把自己給點著，他忙去接過，把玉蟬在火邊熏了熏，“把孩子身上的陰氣拔出干凈了就沒事兒了，后續(xù)只要多給孩子補(bǔ)充營養(yǎng)就行了?！?p> 他待玉蟬熏好后，解開孩子的襁褓，在孩子掌心、腳心、肚臍處來回滾動，三四次下來，孩子臉上的青黑在明顯的消失，恢復(fù)成了營養(yǎng)不良的白。
一直在沉睡的孩子眼皮松動，繼而醒了過來。
或許是玉蟬在掌心溫暖很舒服的緣故，他并沒有哭，反而是暖暖的笑起來。
這讓張三和渾家既驚又喜出望外，他們孩子這些天一直是醒了哭哭累了就睡，別說笑了，就是不哭不鬧的時間都不多。
現(xiàn)在孩子終于笑了，他們懸著的心也放心了。
他們忙不迭的向王開道謝，“謝謝，謝謝王爺?！?p> 王開讓他不用謝，“記得把診金給了就行，算上出診費(fèi)，就給二十文把?！?p> “好，好?！?p> 張三一口答應(yīng)，接著他摸了摸兜，面露難色，“王爺，您看能不能先欠十文，等我收了菜馬上就還您。”
他說著把十文錢遞過來。
“行?！?p> 王開接過來并表示記住了。
這年頭就這樣，普通百姓手里的錢不一定趁手，往往先記賬上。
不過，王開建議張三他們別光顧偷菜，“老和尚領(lǐng)幾個小和尚種的菜夠你們幾次偷的？你們好歹幫老和尚種種菜。大相國寺菜園子里種的菜越多，你們能偷的菜越多，你們每個潑皮能分到的菜也就越多，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大相國寺作為京城內(nèi)最大的佛寺，他在城外的菜園子還是很大的。
呱呱目瞪口呆。
“呱！”
他向王開身后投去敬佩的目光，“掌柜的，我發(fā)現(xiàn)了，在缺德這方面你是真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