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劍”既不是一柄劍,也不是一套劍法。
“寂劍”是一個組織。
“寂劍”是個什么樣的組織?
“寂劍”是江湖人公認的三百年來武林之中最神秘最強大最富有的組織。
天下有陽光能夠照到的地方,就有“寂劍”的存在。人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可是沒人能夠看到它的全貌。
就連江湖中消息最靈通的一些人都不知道,這個組織是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由什么人創(chuàng)建的。江湖中流傳的關(guān)于“寂劍”的種種事跡,都只是傳說。
有人傳說,“寂劍”乃是先秦皇室遺族嬴氏所創(chuàng),因為只有嬴氏一族才有如此的人力、財力、魄力,創(chuàng)建如此強大的組織。
也有人傳說,近二十年來,朝堂之上、江湖之中各項重大變故的背后,幾乎都有“寂劍”的干預(yù)與插手。甚至昔年楚漢爭霸,也正是由于“寂劍”出手,漢王劉邦才能奇跡般地以弱勝強,奪取天下,建立大漢,而“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項羽最終只落得烏江自刎。
但真相究竟如何,誰也無法查證,也沒有人知道該向誰查證。
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誰是“寂劍”。
沒有人知道“寂劍”之中究竟有哪些人。
大家只知道,“寂劍”的手足耳目遍布天下,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寂劍”。說不定是那個每天挑著擔子在巷子口賣花的白發(fā)老人,也很有可能是弄堂里雞毛小店中那個一絲不茍抹著桌子的駝背掌柜。
因為這世上好像根本就沒有“寂劍”不知道的秘密。
“替‘寂劍’做事,不成功就得死!”
替“寂劍”做事的人,沒有一個敢不盡力的。
“寂劍”若要人說話,連死人都要開口
所以這世上才沒有“寂劍”不知道的秘密。
“寂劍”從不遵從所謂的仁義道德,而是按照自己的規(guī)則行事?!凹艅Α币嗾嘈?,或者說,根本就無法用正邪、善惡、黑白來衡量評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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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之中,一個最隱秘的山坳里。
一堆灰白色的山巖間,一座用白色大石砌成的大屋。
大屋四周,懸石高險,危如利劍,有幾乎是終年不溶的雪,四季不散的濃霧,日夜常在的云煙。
誰也不知道這座神秘的白石大屋是在什么時候建造的?里面住的是些什么人?
事實上,真正親眼看見過這棟大屋的人,并不太多。
大多數(shù)時候,它都好像已經(jīng)消失在終年籠罩在四周的白云煙霧間。
建屋用的白石,每一塊至少有九百五十塊上好紅磚那么重。最重的可能還倍于此數(shù)。
山勢如此絕險,這些大石是怎么運上來的?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就算是在附近開采的,也是件嚇人聽聞,不可思議的事。
大屋的規(guī)格宏偉,構(gòu)造精確,縱然有山崩地震,也不會有頹危的現(xiàn)象。
大屋的外貌雖然是粗糙而未經(jīng)琢磨的白石,看來雖壯觀卻拙樸,可是在它的內(nèi)部,那種幾乎已接近神話的奢侈華美與精致,任何人都無法想像。
大屋的內(nèi)部有三層,兩層在地面,一層在地下,一共有大小房廳居室三百六十間,最大的一間,據(jù)說可以容千人聚會。
這三百六十間房屋,當然都是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的,里面陳設(shè)著各式各樣你們所幻想到的奇巧珍玩,和一些你甚至在幻想中都沒有想到過的名物異寶,甚至在一間卑微的仆人房里,都鋪著手工精織的上好波斯地毯。
只有一間房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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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房正在大屋的中樞所在地,可是房里幾乎什么都沒有。
純白色的墻,純白色的屋頂,一扇窄門,兩個小窗,一張桌,一張椅,一張床,一個白麻布的枕頭,一張白麻布的棉被,和一個穿著一件帶著三角形頭罩的白麻長袍的人。
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盡可能的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臉。
木桌很大,非常大。
上面堆滿了一卷卷韋編成冊的簡牘卷宗。
每一個卷宗都夾著一件機密,每一件機密都可以震動武林。
如果有人把這些卷宗披露,江湖中也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名士俠女會因此而毀滅。
這些卷宗中,赫然竟有一大部分是有關(guān)司寇燈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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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guān)燈楓這個人這一生中所有的一切。
他的祖先,他的家世,他的出生年月日地,他的幼年,他的童年,他的玩伴,他的成長,他的掙扎奮斗,他的崛起,他的成名,和他以后所經(jīng)歷過的那些充滿傳奇性的故事。
除此之外,當然還有他那些浪漫而多情的戀人。
每一個卷宗都有一個白色的絹帛標簽,上面都簡單而扼要的注明了它的內(nèi)容,其中有些標注是非常有趣的。
“從司寇燈楓童年時的玩具看他以后學(xué)武的傾向和武功的門路。”
“從司寇燈楓幼時的奶娘們看什么樣的女人最能使他迷戀?!?p> “司寇燈楓與司徒小魚,以及他對朋友的態(tài)度?!?p> “司寇燈楓對睡眠和飲食的偏好和習(xí)慣?!?p> …………
卷宗的內(nèi)容不但分類詳細,而且非常精辟,從這些卷宗上,已不難看出研究燈楓的這個人,對他的了解有多么精深。
這個人對燈楓的了解,也許比燈楓對自己了解都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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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正在專心的翻閱其中最大最厚的一個卷宗,這個卷宗上的標題赫然竟是:
“‘獵狐行動’——司寇燈楓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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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楓當然還沒有死。
只可惜燈楓的四肢和舌頭現(xiàn)在都已不受他自己控制了。
甚至連他的眼睛也一樣。
他想睜開眼來,但黑暗卻已籠罩了他。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仿佛只有一點光,光中仿佛有一個人的影子。
“雅萍……雅萍……”
他想撲過去,可是連這最后的一點光也消失了。
他掙扎,吶喊,可是他的眼前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誰也不知道光明要等到何時才能再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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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很小,但卻收拾得很干凈。
屋角里有個小小的木柜,是鎖著的,旁邊的妝臺上,擺著面銅鏡。
冷風吹得窗紙簌簌的響,門上掛著布簾,門外傳來一陣陣藥香。
燈楓并沒有死。
他已醒了過來,他醒來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是在這么樣一個地方。
然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赤裸裸的躺在床上,蓋著三條很厚的棉被。
他胸膛上的傷口已被人用白布包扎了起來,包扎得很好。
是誰替他包扎的?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想坐起來,但胸膛上仿佛還插著一把刀,只要一動,就疼得全身都仿佛要撕裂。
他想呼喊,但這時門簾已掀起,已有個人端著碗藥慢慢的走了進來。
一個看來蒼白而憔悴,卻極嬌弱、極美麗的女人。
她身上是套青布衣裙,蛾眉淡掃,不施脂粉,眉目間卻帶著濃濃的憂思。
看見燈楓已醒,她的眉也已開了。
“我怎么會到這里來的?”
燈楓問出了這句話,立刻就發(fā)覺這是句廢話。當然是她將他救到這里來的。
她已走過來,將藥碗輕輕的放在床邊的小兒上。
她每一個動作看來都那么溫柔,已完全不是那個潛伏在黑夜中的女殺手。
燈楓看著她,忽然有了種很安全的感覺,心也已定了下來。
但他卻還是忍不住要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女殺手垂著頭,輕輕的吹著藥,過了很久才回答:“是別人的家?!?p> “是誰的家?”
“是個做茶葉買賣的生意人。”
燈楓道:“你認得他?”
女殺手沒有回答這句話,卻輕輕道:“你受的傷很重,我怕他們找來,只有帶你趕快走。”
她是個很細心的女人,想得很周到。
她又道:“可是我在這里一個人也不認得,那時天剛亮,我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帶你到什么地方去?!?p> 燈楓道:“所以你就闖到這人家里來了?!?p> 女殺手點點頭,道:“這是個很平凡的小戶人家,絕對沒有人想到你會在這里。”
燈楓道:“這里的主人你當然也不認得?”
女殺手只好承認:“我不認得?!?p> 她說過,在這里她一個人都不認得。
燈楓道:“現(xiàn)在他們的人呢?”
女殺手遲疑著,又過了很久,才輕輕道:“已被我殺了?!?p> 她垂著頭,不敢去看燈楓。她怕燈楓會罵她。
可是燈楓連一個字也沒有說。
他并不是那種道貌岸然的道學(xué)君子,他知道若不是女殺手,現(xiàn)在他已不知死在誰的手下。
一個身負重傷的女人,冒著生命的危險救了他,又在全心全意的照顧著他,為了他的安全,竟不惜殺人。
你叫他怎么還忍責備她?怎么還能罵得出口。
女殺手忽然又道:“可是我本來并不想殺他們的。”
燈楓等著她說下去。
女殺手道:“我闖進來的時候,有兩個人睡在床上,我本來以為他們是夫婦?!?p> 燈楓終于忍不住問:“難道他們不是?”
女殺手搖搖頭,道:“那女的已有三十多歲,男的卻最多只有十七八,我逼著他們一問,這孩子就說了實話?!?p> 原來丈夫到外地做生意去了,妻子就勾引了在他們家里打雜的學(xué)徒。
女殺手的臉似已有些發(fā)紅,接著道:“這兩人一個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一個背叛了自己的師傅,所以我才會殺了他們……”
燈楓看著她,心里忽然有了種說不出的滋味。
“藥可以入口了,你喝下去好不好?”
她扶起燈楓,就像是母親哄孩子一樣,將這碗藥一口口喂他喝了下去。
“這是我自己配的藥,我不敢找大夫,我怕別人會從大夫嘴里查出你的行蹤?!?p> 她實在是個非常細心的女人,每一點都想得非常周到。
燈楓看著她,心里充滿了溫暖和感激,微笑道:“我遇見你,真的是運氣,無論什么事你好像都能想得到。”
女殺手笑了。她笑的時候,就仿佛寒冬已忽然過去,忽然已到了春天。
燈楓忍不住嘆了口氣,柔聲道:“我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p> 女殺手紅著臉,輕聲道:“我叫虹妃?!?p> 屋子里漸漸暗了,黃昏已又無聲無息的悄悄來臨。
黃昏總是美的,美得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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獻錢尚父
【唐】貫休
貴逼人來不自由,龍驤鳳翥勢難收。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鼓角揭天嘉氣冷,風濤動地海山秋。
東南永作金天柱,誰羨當時萬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