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公爵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語被用來形容一個女仆。安妮娜確實好看,只不過這個是野生的那種。那是不及其他貴族女子哪怕一分的。生他的夫人就是這么教他的。她的社會也是這樣教她的。那是一種傳承。以后公爵也會有那么一個足夠美艷動人的貴族女子,來跟他度過可以說相敬如賓,也可以說是十分冷淡的一輩子。
公爵還在思考這個問題,一時間沒聽清楚接下來帝瓦雷對安妮娜更加熱烈的贊美。
他想:為什么一個女仆會美呢?這樣的家伙為什么會有人喜歡呢?他這樣想。于是他就這樣想了。這女仆又不是人………不對!她是人。為什么不能用人的“美”去形容她,轉而要用其他標準的“美”去形容呢?為什么美的標準會多樣?那是人多,還是真的除了“人多”還有其他帶有歧視的“美”嗎?那是什么東西?
之后公爵得出結論:安妮娜是美麗的。因為她確實好看,另外的就是勤勞。也許自己就是單純地想多了。要是真是那樣就好了。
帝瓦雷還在繼續(xù):
“……不過我現(xiàn)在也已經記不大清楚了。我只記得——清風拂過花朵,不知道什么時節(jié)的花草叢中還沾著點露水。
“我已經記不太清了,本來還是清冷的早晨,突然變得燥熱了起來,悶熱讓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當時天空中同時出現(xiàn)了太陽和月亮。風大了起來。風卷殘云、無遮無攔。淺灰和粉紅混在了一起。如針般扎人的冷氣和可以點燃人靈魂的炙熱也混在了一起。
“突然間溫暖了起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如何都無法把那樣的事情忘個干凈。我也不想那樣去做。就在這樣的光景之下,她承認了喜歡我。我很冷,但靠近她的時候我就是溫暖的。是她溫暖了我。
“她可真是做了一件傻事或者說是瘋事……我的意思是說她真勇敢,比我勇敢多了。而我現(xiàn)在都還在糾結一些問題?!?p> 帝瓦雷看著眼前的這個分心的家伙,但他還是打消不了興致。還在說個不停。果然愛情可以使人盲目,且盲目地振作起來。
“你有在聽嗎?”帝瓦雷問他。
“誒?!?p> 公爵回過神來,他剛剛想到:如果詩人帝瓦雷不推水的話,那么是不是就沒有“帝瓦雷”這個人了。或者那些人真的教了他謀生的路子了,不做這個等于自取滅亡?
反正很是抽象,不怎么具體就是了。他現(xiàn)在心里是一團亂麻,腦子里更是理不出來一絲頭緒。
他回應帝瓦雷:
“抱歉啊,我走神了。上帝作證,但我十分羨慕你能有如此純粹的感情。另外的,你如果不做名為‘推水’的這件事會有什么后果嗎?”
公爵他知道這樣問不太禮貌,但他還是這樣問了。
“后果嗎?后果就是那些人會繼續(xù)讓我找到一個相同的工作,然后安享他們的生活。我的確是沒有任何辦法的,先生。你要相信我,帝瓦雷從不騙人。除非他意識不到?!?p> 很慶幸的是,這種冒昧的問題沒有引起帝瓦雷的反感。估計這位可憐人已經麻木了。但他的眼神里還是有神采的。
帝瓦雷繼續(xù):
“我為何沒有辦法?在之前的任何事情里,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持?,F(xiàn)在做的這件‘推水’的活也是一樣。但我要做其他的事情就沒有那么好運了。因為他們覺得那是自討沒趣,是另外的事情。他們愿意我去闖那些事業(yè)去,而我自己的事情最好就是從來沒有。他們等它自生自滅,他們想跟我結仇。是的,先生。他們想跟我結仇。
“好像說上那么幾句話就可以代表關系很好了一樣。好像那是一個很值得驕傲的事情一樣。我很是痛恨他們。沒錯的。我就是那樣想的。
“很早的時候,他們告訴我讀書什么的有出路。然后又自己盤算出了一個完全不包括‘好好讀書’這一件事情的事。之后的工作也是一樣的。他們輪番上陣,終是寄希望于我可以幡然醒悟。但我的任何話他們都是不聽的。他們很是聰明,他們懂得拒絕。但他們從來不承認錯誤,仿佛他們就是一切智慧的源頭。而那些所謂智慧源頭的源頭也凈是一些外人騙人的行話罷了。也不會給予到你任何支持。然后你會發(fā)現(xiàn)你‘成才’了。我真的是……”
帝瓦雷停下了,由安妮娜帶來的溫暖立馬就被收了起來。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去了。公爵似乎是做了一件錯事。
“對不起啊,帝瓦雷。讓你想到這么不開心的事情。真的很抱歉?!?p> “你其實不用道歉的,你已經是我見過的最有禮貌的家伙了。”
帝瓦雷看著地上的水波,臉上也像水波那樣舒展開了:
“罷了,我也想過一了百了。不過是沒有什么更大的價值的事情來幫我下這個決定。也許就是上帝來讓我償還自己的罪孽吧。因果沒完,所以還將要繼續(xù)。我正是因為沒有接受一些事實,所以才會如此痛苦。有勇氣做那些事情還好。不過就是沒有。但那些人所說的東西絕不是我應該做的。那不是事實,因為我明明看到了更好的東西了。他們可真是多管閑事。我因為現(xiàn)在走上了一條自以為的死路,所以意志消沉。沒人理解我,今天我的運氣還真是好。我好多了。我想起來了,我給你弄點熱的東西來吧。這次你就先什么都不要說。因為那些都不好使??丛谏系鄣姆萆?,請讓我為你再準備一點東西吧?!?p> 公爵聽到這些話,人有點懵。
“不……算了,我接受了并感激你的熱情?!钡弁呃兹蕚涑缘娜チ恕2贿^他先給公爵端來了一杯熱水:
“杯子是干凈的,請你先稍微熱一下身子。等我一會兒?!?p> “好的。”
公爵獨自待在位置上想著剛剛的那些話。他還在關心著自己的腿,撐開的傷口冒著膿液。有點發(fā)腫了。一紅一黃的在他的腿上格外的晃眼睛。像是被燒紅細鐵絲給纏上似的。但他形容不出來,因為這個家伙還沒有見過鐵絲。不過也還好,這樣的一件事情可以給到公爵獨特的體驗。那還是好的。
為啥他會覺得這樣的日子是這樣的感受呢?我們的詩人難道就這么悲觀嗎?
我只能說,你有口才你也知道那種痛苦。你騙不了自己的。因為你的所有道理都是自己早就知道了并得到驗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