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顆山楂賄賂我?
也不知窩在墻角后躲了多久,再探頭兩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焉潯月拍拍發(fā)麻的雙腿,走向來時小道,暗嘆原主年僅十六便情路坎坷,越想越不順,找準(zhǔn)一棵楓樹便狠狠踹了幾腳。
樹上突然有人“啊呀”一聲,接著撲簌簌掉了一捧子山楂紅棗來,砸了焉潯月滿頭滿臉。
“誰在樹上!”焉潯月氣呼呼叉腰喊道。
只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后,茂密的楓葉間現(xiàn)出一位青衣少年來,少年干裂的雙唇微張,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樹下病弱美人,略黑的稚氣臉蛋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似乎在說:方才中氣十足的喊聲真的來自眼前這個,看著風(fēng)都能吹走的姐姐?
焉潯月見對方是個十來歲還未長開的小弟弟,忙收起張牙舞爪的模樣,換上溫柔可親的笑臉。
“小弟弟,爬這么高很危險喔,快下來吧~”
心里暗道,熊孩子,等下來姑奶奶再收拾你!
青衣男孩愣了愣,甕聲甕氣的應(yīng)了一聲,立刻手腳并用的爬下樹干,靈活的跳到草地上。
焉潯月剛準(zhǔn)備川劇變臉教訓(xùn)對方一番,并且科普高空拋物的危害性,卻被男孩伸手遞來的一顆山楂,打亂了思緒。
這……一顆山楂就想賄賂我?
焉潯月遲疑了三秒,但是看見男孩靦腆的笑容,以及手心由于緊張滲出的汗液,還是沒忍心冷下臉拒絕。
焉潯月自然不曉得,對于凌淵這種山上土生土長的野孩子來說,山楂野棗可是他最寶貝的零食了。
“姐姐,你好漂亮……”男孩見對方收下了山楂,咬了咬嘴唇說出心底話。
焉潯月繃著臉:“謝謝?!?p> 內(nèi)心卻在歡呼雀躍:啊啊啊啊??!這小孩有眼光!小嘴抹蜜似的。
“你怎么躲在樹上?”冷靜下來后,焉潯月看著矮自己一個頭的小男孩,充滿好奇的問道。
從對方身上明顯不合適的粗布舊衣裳來看,男孩顯然不是跟隨城中貴人而來的家仆,畢竟那雙打了兩三個補(bǔ)丁的布鞋穿來赴宴,豈不是丟了主人家的臉?
“我住在這座山上,摘了些山楂紅棗想填填肚子,但是看見有人來了,所以就先藏在樹上……”
凌淵的聲音越來越低,腦袋也漸漸沉下去。
“為什么要藏起來呢?”
“娘親說山上來了許多大人物,不想讓我亂跑的,可,可我太餓了,所以才來摘果子……”
像是猜到了焉潯月在擔(dān)心什么,男孩突然抬起圓滾滾的小腦袋,連連擺手:“姐姐,我什么都沒有看見的!”
焉潯月手里攥著那顆紅潤的山楂,摸摸男孩的腦袋朗然一笑:“這些山楂野果怎么能填飽肚子,跟姐姐去吃飯吧?”
那日午后晴光甚好,焉潯月柔柔一笑便照亮了凌淵整個黯淡無光的世界。
擢英山莊內(nèi),眾人興致闌珊。
那盆蝶君蘭出場的確驚艷一時,盛放的蔚藍(lán)色花朵,果真如同七八只振翅的蝴蝶,停留在綠色花莖上,姿態(tài)飄逸,給人如夢似幻之感。
但是觀賞久了,眾人難免乏味。
對于美好無缺之物,人們總是更快感到厭煩,同時在這種時刻,更容易被臟亂破敗的人或物吸引目光。
就比如跟在焉潯月身后,緊緊抓著她衣角的“小乞丐”。
焉潯月看著來自各方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輕輕回握了那只粗糙的小黑手,想給對方少許安慰。
“有勞各位姐妹掛心,我頭上這傷并無大礙,大家有空來刑部喝下午茶敘敘舊?。俊?p> 眾人這才收回目光,嘴里不滿的咕噥幾句,表示與你焉家小家主無舊情可續(xù)。
走至濁音亭,景暮早已焦急的站在亭外翹首以盼,“小家主,你總算回來了,以后萬不可單獨(dú)離開這么長時間了!”
景暮三步并兩步迎了上來,焉潯月許久未歸可把他急壞了,生怕她又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哥哥,人家這不是去辦正事了嘛?”景黎翹著二郎腿,撐著腦袋斜斜看了焉潯月身后的孩子一眼。
小乞丐將整個身子都藏在漂亮姐姐身后,僅露出個發(fā)頂。
景暮白了眼沒正行的弟弟,再喜歡說笑也不該拿小孩打趣。
焉潯月撇撇嘴,知道自己只要跟異性靠近,景黎那小子便各種陰陽怪氣,變著法的貶損自己。
轉(zhuǎn)身揉了揉小孩一頭亂毛,“別理那個大哥哥,他最喜歡虛張聲勢,你的任務(wù)是吃飽肚子,知道了嗎?”
凌淵憨厚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漂亮姐姐派發(fā)的第一個任務(wù),當(dāng)然是要努力完成了!
抱著這個想法,凌淵將自己的小肚子撐得像個小皮球,嘴里仍然嚼著桌上頭一次見過的山珍海味。
回去要告訴娘親,他來到了大人物的山莊!這兒的食物比山楂還好吃百倍!
“喂,小孩,你有十歲不?”景黎抱著胳膊,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目光。
景黎遞上一碗桂花藕粉湯,溫柔提醒凌淵細(xì)嚼慢咽。
“有……”凌淵抹了抹嘴上的油水,仰頭回答道,“我有十二歲了!”
還是未變聲的稚嫩嗓音,話語里卻帶著幾分自豪感。
焉潯月看著男孩因?yàn)闋I養(yǎng)不良而格外瘦小的身軀,心尖發(fā)酸,扯起一抹笑意打斷道:“來,嘗嘗這個雞腿?!?p> 待到凌淵將飯菜風(fēng)卷殘云的吃完,擢英山莊已經(jīng)空了大半。
焉潯月心滿意足的看著小毛孩乖巧擦嘴,斟酌開口告別。
卻被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焉小姐——”
待焉潯月轉(zhuǎn)頭,濃妝淡抹的粉裙少女緩步邁進(jìn)濁浪亭,“聽聞焉小姐是朝中新貴,安樂今日得以拜見,果真是才貌雙全?!?p> 呦,還愁沒有表演機(jī)會呢,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焉潯月翹起嘴角,暗暗咬緊一口白牙,起身平視對方,仗著帶傷出行并不行禮,只這么直勾勾看著。
空氣瞬間凝滯,落針可聞。
雙生花恭敬跪伏在地,凌淵不明所以的跟著跪下。
原來上次秋獵的幾位公主里,并沒有她,焉潯月盤算道。
“哪里哪里,在下資質(zhì)平庸,比不上公主光彩照人?!?p> 何止照人,臉上的白粉用來刷墻的話,不知道能亮瞎多少雙眼睛?
安樂公主似乎并不在意對方的失禮,十分慷慨的伸出一只手,輕輕撫了撫焉潯月的肩頭,將一根細(xì)小的草葉撣落下去。
接著湊近焉潯月的耳畔,輕聲細(xì)語的說道:“知道就好,看清自己才能在欒朝生存,明白嗎?”
焉潯月聞言無聲冷笑,好啊,跟她姐一樣,又是個要男人不要江山的。
朝中誰人不知她母親焉尚書在女皇心中的地位?
拉攏她,距離皇位又近一步;得罪她,與皇位永世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