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不易趕到鄱陽湖之前,朱元璋與陳友諒已經(jīng)打得難舍難分。
兩軍在洪都不分勝負,陳友諒便退回鄱陽湖,朱元璋又將鄱陽湖出口全給封鎖起來,不讓陳友諒離去,決定在湖里與陳友諒一決生死。
可是陳友諒大軍數(shù)量遠超朱元璋,朱元璋也因此打了幾天的敗仗。
這時劉基也早就回到朱元璋身旁。
“怎么樣,他會來嗎?”朱元璋身上的威勢越來越重。
劉基也不敢桀驁,連忙回道:“他肯定會來的?!?p> 朱元璋看著湖中陳友諒的戰(zhàn)船,一字排開的大船竟看不到便,可是他卻并未失了分寸,仍然沉穩(wěn)無比。
接著他說道:“張定邊是個大麻煩,王保保與楊不凡也有可能會來攪局。不能擋住他們終究難贏這一張。
只要阿七肯幫我,便能拖住張定邊與其他人,這樣我就能在這里將陳友諒一舉殲滅。
再等兩天,如果還沒來就不管了,我們依計行事!”
接著朱元璋便轉身大步走回軍帳。
劉基弓著腰恭送朱元璋,接著看著連成一片的戰(zhàn)場,也是唏噓不已。
“一定要來啊,天下能否安定就看這一戰(zhàn)了?!?p> 或許連楊不易也不知道,在不知不覺間他就走到今日的地步。
當楊不易趕到鄱陽湖岸時,已是黃昏時分,兩軍還在這鄱陽湖中拼死作戰(zhàn)。
天上斜陽映射在大地上,將整個鄱陽湖印得通紅。
只見湖中陳友諒戰(zhàn)船高大威猛,連成一片竟達十幾里。
而另一邊戰(zhàn)船雖頻頻發(fā)起沖擊,但是都因為他的戰(zhàn)船又少又小,每次都只能無功而返,還因此損失為數(shù)不多的戰(zhàn)船。
可是朱元璋卻不死心,將鄱陽湖出口全部封死,謹防陳友諒退去,于是岸邊也陳兵數(shù)十萬,看起來幾位壯觀。
朱元璋的戰(zhàn)船久攻不下便緩緩退了回去,一時間鄱陽湖中陳友諒大軍齊聲喊道:“大漢萬歲!皇上萬歲!”
聲勢響徹云霄,宛如直達天宮,要讓玉皇大帝看看他的天選之子一樣。
此時大地掛起了陣陣大風,更顯陳友諒大軍的威嚴。
或許是被陳友諒大軍激怒,朱元璋一怒下又派出數(shù)條戰(zhàn)船從岸邊沖出,接著大風勁直撞去。
看著這孤零零幾條小船,陳友諒竟然大笑起來。
“這朱元璋簡直滑稽可笑,這么幾條小船就算全撞上來又能有什么用。哈哈哈……”
接著船上眾位“大臣”也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張定邊反倒是皺起了眉頭,也不復當年的話癆,多少年了他也變得更加沉默。
他想到多年的順風順水,讓陳友諒也越來越盲目自大了,而且陳友諒也慢慢顯得殘暴起來,動不動就抄家滅祖,對于眾位大臣欺壓百姓也熟視無睹。
他不知道自己還留下來干嘛,可這些又都是師父的心血,自己卻也不能一走了之。
接著張定邊便暗自下定決心:“算了,幫他打完這一戰(zhàn)就走吧?!?p> 陳友諒的笑聲沒有持續(xù)多久便成了怒吼聲:“朱元璋!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原來是小船勁直撞了上來,而船上堆滿了火藥柴薪,瞬間引發(fā)了爆炸。剛好接著大風,大火迅速在陳友諒戰(zhàn)船上蔓延開來。
一時間,整個湖泊火焰四起,烈焰飛騰般將整個湖面引得更加赤紅。
夕陽與大火將整個大地與湖水變成了紅色的世界,好像除了紅還是紅,沒有任何色調(diào),伴隨著陳友諒大軍士卒的慘叫聲,這一抹紅色又像是鮮血一般彌漫整個世界。
這時岸邊響起了震天的鼓聲,接著幾十萬大家連喊道:“火!火!火!殺!殺!殺!”
聲音漸漸齊整,氣勢更加磅礴起來,排山倒海的威壓讓敵軍徹底失了斗志。
火勢越來越大,不管燒沒燒到,已經(jīng)有許多陳軍跳入水中,有僥幸逃上岸的也紛紛投降。
而更多的高大戰(zhàn)船則是連連離陣脫逃。
天黑了,可大火依舊在燒,火光將天地水都印得宛如白天一樣光明。
許久,終于大火熄滅了,陳友諒收攏殘部想趁黑突去,可依舊被朱元璋給打回來。
接連幾日,陳友諒都未能突圍,始終被朱元璋牢牢定在了這里。
而這片湖也像是一個巨獸,吞噬了無數(shù)生命。
楊不易也在樹上定居起來,天天看著數(shù)不盡的人喪命,心里卻始終未曾有過波瀾。
而另一邊,朱元璋雖然連贏數(shù)仗,卻憂心忡忡起來。
此時軍帳之中只剩朱元璋與劉基。
朱元璋不禁問道:“為何阿七還沒來?我能感到王保保就快到了。就算謝寧能擋住他,可是秦惠、張定邊與那楊不凡卻沒人能擋。他再不來,就算贏了,陳友諒也能借張定邊之力逃走,以后要圍困更難!”
劉基卻躬身說道:“他已經(jīng)到了,只是還未出現(xiàn)。”
“當真?”
“當真。聽仙閣門人已經(jīng)將他的行程通報與我了,他前幾日早就到了洪都,可是至今還未露面而已。我相信情況危機之時他一定會出現(xiàn)?!?p>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哈哈哈!我要不要派人將他尋來?”
劉基沉思片刻,說道:“不用,如今他早就痛恨這些戰(zhàn)事,就算找到他也不會來。只能等,等到他愿意出面?!?p> 朱元璋不由得又想起了幼年的楊不易,那個又小又臟的孩子,膽子又小,還沒主見,可沒想如今會到底如此高度。
可轉念一想,十多年前自己還是一個和尚、乞丐,誰又能想到他會走到今日,不由得笑了起來。
“希望如此,阿七,我答應過你的,只要我發(fā)達了必不會虧待你……”
終于有一日,朱元璋與陳友諒像是耗盡了所有耐心,兩人終于要發(fā)起最后的決戰(zhàn),終究只有一人能活下去。
陳友諒的戰(zhàn)船率先像朱元璋的戰(zhàn)船沖來,可是朱元璋依舊故技重施,無數(shù)燃燒的舟船從四面八方撞向敵船。
聲勢竟然比前幾日更加壯闊,戰(zhàn)事也更加激烈起來。
“小師侄,在這里偷看了幾天?。俊敝x寧的聲音突然傳到了楊不易耳邊。
也不知道謝寧什么時候就到了楊不易棲身的樹下,就見他笑盈盈地看著樹上的楊不易,那模樣還是依舊像那玩世不恭的紈绔子弟,不過卻是比多年前還是老了幾分,現(xiàn)在叫老紈绔也不過分。
楊不易看著謝寧,也笑道:“師叔,你又偷看了我?guī)滋???p> 謝寧飛身縱起,來到楊不易身旁,敲了敲楊不易額頭。
“我偷看你干嘛,臭小子。叫你多寫信,幾年就來了四五封信,還都是要銀子的,老子又不是你爹?!?p> “誰叫嬸嬸有錢。”過了片刻,楊不易又問道,“芊芊為什么要嫁給陸沉?”
謝寧看了半天楊不易,接著說道:“你又不娶她,都這么大了難道不嫁人?陸沉……雖然不怎么的,但是他對芊芊好,這就夠了?!?p> 楊不易想了想,接著點了點頭便沒再多問。
謝寧又開口說道:“今天或許就是最后一次耍威風了,你看看我這身打扮如何?”
“還好?!?p> “你看看你,穿得破破爛爛臟兮兮的,再過幾年就是那地里的老農(nóng)都比你看得順眼?!?p> “師父,你就這樣愛耍威風?”
謝寧怒罵道:“誰愛耍威風了,這幾年給我累得半死。王保保那個老小子,整天亂跑,害我跟著到處走,跟家人團聚的時間都不多,玲兒都抱怨我了。
不過這次王保保終于可以不亂跑了,他答應我,這一戰(zhàn)之后他就鎮(zhèn)守大都不再亂出,但我也不能幫這些義軍。也不知今日他要怎么做呢?!?p> 楊不易不解道:“他為何這樣做?”
謝寧不屑地說道:“還不是因為跑了這么多年他都無功而返,元庭朝堂又爭斗不止,他也越來越難以支撐,也只能回去坐鎮(zhèn)朝堂。
何況就算他們蒙古人退出中原,北邊還有大片領地,他也要回去做好撤退的準備了?!?p> 楊不易點了點頭,說:“終于快要結束了……”
“是啊,我也可以安心過日子咯。”
就在兩人說話間,陳友諒的損失越來越大,多數(shù)士卒要么戰(zhàn)死、燒死,要么都投降了,到最后只剩幾艘大艦在湖中左突右沖。
“來了!”謝寧看著天邊莫名其妙的說了聲。
接著便不顧楊不易,飛身躍到朱元璋中軍大陣。
楊不易終于看到,另一邊幾道身影騎馬向朱元璋大軍馳去,離得近了楊不易終于看清是王保保、秦惠、博日格德與自己的師兄楊不凡。
四人剛要靠近大軍,卻紛紛雙腳踏上馬鞍,重重一點便躍出數(shù)丈主撲中軍大帳。
“王保保!”這時朱元璋身旁的謝寧大聲喊道,“別費這些勁了,你殺不了他的。”
王保保幾人終于停下腳步,四人身旁圍滿士兵,卻沒人敢往前。
王保保指著楊不凡幾人說道:“你我今日不動手,但是他們你也不能去管,如何?”
見謝寧不屑的目光,王保保又說道:“如若你答應,那么不管他們今日能不能殺死朱元璋我今后都會回大都不再出面。
如果你不答應,那么以后我們便相互糾纏一輩子好了?!?p> “真惡心,還糾纏一輩子,老子又不是女的。”謝寧見王保保沒有多說,便接著說道,“我答應你了?!?p> 朱元璋自始至終都未曾說話,也并未對兩人的對話感到憤怒,如今這樣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可是如今戰(zhàn)事還未結束,陳友諒還未曾鏟去,他們唯一的逃跑必會經(jīng)過這里,那張定邊倒時也可能會插一手。
那樣算起來就是三大宗師聯(lián)手對付自己了,自己身旁武將眾多,可身手卻遠遠比不上宗師境幾人。
看來只能寄希望于楊不易了,可他一人就如何能低過不弱他的數(shù)名宗師。
“或許只有希望阿七能說服他師兄與張定邊,那還能一戰(zhàn),不然到時候無論如何都要求著謝寧帶我逃走了……”
王保保果然沒動,可他身邊的三人卻出手了。
三人向朱元璋快速突來,周圍士兵的阻擋無異于雞蛋碰石頭。
這么多年,博日格德的內(nèi)力也越發(fā)深厚,雖然沒有楊不易他們強橫,可如今除過幾大宗師,他也鮮有敵手。
兩大宗師加上一個一流高手不是這些普通士卒能阻擋的。
劉基看了一眼朱元璋身旁的數(shù)名大將,眾人面色沉重,卻還是亮出各自的兵器沖向楊不凡幾人。
瞬間,三人的腳步放緩了許多,這其中要數(shù)陸沉武力最強。
雖然所有人都不喜陸沉,可他卻做上朱元璋的親兵衛(wèi)統(tǒng)領的位置,并且深得朱元璋器重。
他就像一個啞巴從不說話,永遠都是板著一副毫無表情的臉,整日立在朱元璋身后,只要朱元璋的下的命令他便能貫徹到底,也因此得罪了朱元璋周邊所有人。
于是私底下所有人都稱他“死人臉”,可陸沉除了面對朱元璋與自己的娘子黃芊芊不同,見到其他人他都好像沒有感情一般,哪怕有人當面罵他他也熟視無睹。
而現(xiàn)在眾人對他卻大有改觀,沒想到這個死人臉武力居然如此了得,都快直逼宗師境了。
可就算眾將士阻攔,楊不凡三人的腳步雖然變得緩慢,卻依舊慢慢逼近了朱元璋。
就在此時,鄱陽湖岸邊也傳來更大的喧囂聲。
朱元璋一名大將傅友德正與一名壯漢激戰(zhàn),可還是連連后退。
傅友德大喊:“保護元帥!張定邊上岸了!”
朱元璋與他身邊謀士全部連連色變。
只見張定邊肩上插著幾支箭,鎧甲也被火燒得黑黢黢的,也是因這幾處傷才能使傅友德勉強支撐而不至于被張定邊斬殺。
可就算如此,張定邊依舊兇猛無比,連連往前突進。
“難道天要亡我?”朱元璋不由暗暗緊張起來。
就在他要求著謝寧帶自己逃跑之際,謝寧卻是突然大喊道:“小師侄,你再不出來你八哥就要被人斬成八瓣了!”
這一聲吶喊,讓所有人都突然停手了。
眾人腦海中紛紛想起楊不易的憨厚的笑容,他也來了嗎?
遠處,楊不易漸漸出現(xiàn)在所有人視野里。
楊不凡見到楊不易不由得笑了起來,師弟又成熟了許多。
秦惠見楊不凡的笑容心里卻是十分憤怒,這幾年來,楊不凡就好像對面那個“死人臉”一樣,無論怎樣都未曾流露過一絲一毫表情,可他見到自家?guī)煹軈s是笑了出來。
楊不易緩緩走進大軍之中,但凡他走過,身旁的士兵都紛紛讓到兩邊。
他終于走到王保保身旁,王保保瞬時間氣勢大增,可楊不易卻笑了起來。
“王帥,好久不見?!?p> 王保保聽到這樣的招呼聲,卻是瞬間氣勢全無,又變回了老農(nóng)模樣,卻并未回話,反倒是閉上雙眼。
楊不易見王保保不理自己,嘟囔著:“高手就是不一樣?!?p> 接著他又往前走去,終于來到楊不凡身旁。
“師兄?!睏畈灰仔Φ煤荛_心。
“師弟。”楊不凡也由衷笑著。
“博日兄,武功大漲啊,恭喜?!?p> 博日格德面色復雜,最后還是回了句:“托楊兄弟的福?!?p> 楊不易又看向秦惠,恭敬地喊了聲:“伯母?!?p> 秦惠卻只是“哼”了一聲便轉過頭去。
“湯哥兒,聽說你娶了很多房媳婦,恭喜啊?!?p> “哈哈,阿七還真是說笑了。”湯和卻是大笑起來,好像楊不易能跟自己打招呼是自己的榮幸。
楊不易搖了搖頭笑著往前走去,一旁的陸沉卻顯得十分低沉,居然破天荒的皺起了眉頭。
最后楊不易走到朱元璋面前。
“八哥,氣勢越來越大了,什么時候做皇帝呢,到時候封我點什么?”
朱元璋揚天笑了起來,接著說道:“到時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給什么?!?p> 而朱元璋身邊許多謀士卻是憂心了起來。
楊不易見劉基卻沒有像其他謀士一樣憂心忡忡,便對劉基說了句:“老色魔,害我千里迢迢的趕來,你答應我的別忘了?!?p> 瞬間周圍的人看向劉基都變了臉,劉基卻滿不在乎,笑著說道:“一定?!?p> 接著楊不易對著遠處的張定邊揮了揮手,大喊道:“張大哥,臉都燒黑了還這么兇?!?p> 張定邊也揮了揮手,哈哈大笑起來。
所有人都看著楊不易,這里無論什么人,好像都與他有關。
一路走來,楊不易就像是到鄰家小伙一樣熱情洋溢地與每個人打著招呼,就算立場不一樣的敵人也能含笑于他打著招呼。
這還是在打仗嗎?
有這樣打仗的?
他究竟是來幫忙的還是來串門的?
而朱元璋心里卻笑開了花,有阿七在他今日贏定了。
可是終究有人打破這個“溫馨”的畫面。
秦惠怒吼道:“楊不易,你既然隨我兒姓楊,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我們?如果你還有心,就轉身殺了朱元璋,到時候不凡做了皇帝,你便是王爺,終究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楊不易笑容凝固了,終于搖了搖頭說道:“就能不去爭嗎,就算做了王爺做了皇帝又能如何?”
秦惠瞬間癲狂起來:“不能!我兒一定要做皇帝!”
接著秦惠又動起手來,比剛才更加凌厲,雙劍不停揮舞著,每一次便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楊不凡卻是沒有再動手,卻始終跟著秦惠身后,這使得秦惠更加憤怒。
“還不上去?”謝寧推了楊不易一把,接著對著他擠眉弄眼。
楊不易嘆了口氣,說道:“擠什么眼睛,這是去打架又不是去找姑娘?!?p> 可他還是提起長劍往前沖去。
另一邊的張定邊見楊不易迎向另一邊,也暗暗舒了口氣,接著又奮起往朱元璋沖去。
戰(zhàn)斗在這一刻又開始,卻始終不能依著楊不易的心停下。
楊不易終于迎戰(zhàn)上秦惠,眾將領終于難得喘了口氣。
可另一邊的傅友德卻連連大喊:“我快頂不住了!”
于是湯和對楊不易說道:“這里交給你了?!?p> 楊不易此時也十分無奈,他也不想面對秦惠與博日格德,更不想與自己的師兄為敵。
可朱元璋的所有大將卻全部轉向了張定邊,絲毫不管楊不易的心情。
也幸好自家?guī)熜忠恢倍紱]出手,楊不易只要擋住秦惠就行了,時間長了他們也就退去了吧。
可秦惠又不合時宜的對楊不凡吼道:“動手!動手!你給我動手?。 ?p> 楊不凡終是抵擋不住自己的母親的催促,不得已也出手了。
反倒是博日格德停手了,幾個宗師的交戰(zhàn)自己也難以插手,何況他也不怎么想與楊不易為敵。
雖然楊不凡沒用盡全力,可秦惠卻是陷入了瘋狂,拿出了與敵人以命換命的架勢頻頻出手。
可楊不易也不想對自己這個“伯母”下重手,也只能連連后退。
而身后的朱元璋等人也看得眉頭緊皺,這秦惠難道真的瘋了?
另一邊,張定邊雖然勇猛,可是早前就受傷,面對數(shù)名敵將,也漸漸不支起來,可就算身上中了數(shù)劍,身上到處鮮血淋漓,也依舊不要命般往前沖來。
終于,兩處打斗漸漸連在一起,眾人身邊竟然形成了一片空地,而空地盡頭只有寥寥幾名士卒與許多謀臣擋在朱元璋身前。
不過就在朱元璋要往回退時,遠處卻突然傳來了歡呼聲。
“陳友諒死了!陳友諒死了!”
聲音排山倒海而來,越來越響亮,幾人又停手了。
張定邊聽到歡呼聲的第一時間便停手了,接著緩緩癱倒在地喘著粗氣。
顯然他走到這里已是極限了,無非就是一口氣提著不讓自己倒下。
可他聽到陳友諒的死訊,這一口氣也卸了下去,才倒了下去。
此時王保保也緩緩走到幾人身旁,眼睛一直盯著謝寧,好像要把他吃了一樣。
楊不易見張定邊倒在自己不遠處,連忙他奔去。
接著楊不易扶起張定邊,連忙將自己真氣渡入張定邊體內(nèi)。
所幸張定邊只是受了很重的外傷加上力竭,有了楊不易的內(nèi)力支撐終究沒有什么性命之憂。
這讓湯和與陸沉在內(nèi)的所有大將都不知所措,要殺張定邊也不好殺。
然而此時又是秦惠,她依然不依不饒,趁機暴走。
此時的她早就喪失了理智,沒有去刺殺朱元璋反倒是刺向楊不易。
或許在她心里,這個人才是阻攔自己兒子當上皇帝最大的阻攔,做皇帝的要能無欲無求,無論是誰都要能說殺就殺。
所以她決定幫自己的兒子殺死這個人,接著她再殺了朱元璋,最后找到王暮蕓奪回自己的孫兒,再將王暮蕓殺死,那么她楊家的江山就能穩(wěn)固了。
“殺!殺!殺!殺死所以阻攔我兒的人!”
秦惠的舉動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眾人只顧著秦惠暴走斬向朱元璋,卻沒想到秦惠會要誅殺楊不易。
“楊兄弟,小心!”博日格德連忙大聲呼喊。
而楊不凡也連忙上前阻攔自己的母親,楊不易也因為博日格德的提醒而瞬間閃開了秦惠手中雙劍。
秦惠見未能得逞,突然轉身,一劍刺向博日格德。
博日格德未能想到這個盟友會殺自己,自然沒有反應過來,結果被秦惠的雙劍刺穿胸膛。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要阻攔我!”秦惠看著倒地的博日格德大喊著。
楊不易見博日格德倒下,雙眼欲裂。
可是博日格德卻緩緩笑了出來:“終于還是死了……元帥,對不起,不能再陪你征戰(zhàn)不臣了……終于可以不看見我大元的破敗了……”
接著博日格德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王保保終于在世人面前流下了幾滴淚水,接著抱起了博日格德的尸體,深深看了一眼謝寧與楊不易,然后緩緩離去。
秦惠被王保保的舉動弄得更加癲狂:“王保保!事情還沒結束,你不能走,我兒子還沒當上皇帝!王保保!”
可王保保卻沒有理會秦惠,堅定地往回走去,一旁的大軍紛紛讓道,希望這個天下無敵的王保保能永遠不再出現(xiàn)。
而另一邊秦惠好像瘋了一樣,反倒轉身擊向自己的兒子。
“你出手?。≈挥袣⒘宋?,殺了我你才能登上皇位,坐上那世間獨一無二的寶座!出手啊!”
可楊不凡卻頻頻躲避,他不知道為何自己的母親會這樣,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
他們母子用在都在復仇與復辟楊家基業(yè)奔走,可到頭來卻什么都失去了,最后連自己的母親都變得如此癲狂。
不知不覺間,楊不凡身上便布滿傷口,秦惠劍氣也傷到楊不凡,以至于他嘴角滿是鮮血。
楊不凡終于也流出了淚水。
或許是看到了楊不凡的淚水,秦惠終于清醒了一絲,終于停手了。
接著站在原地喃喃自語道:“失敗了嗎?”
而一旁的湯和等人見秦惠母子沒有了動靜,王保保也離去了,而朱元璋身旁站著個謝寧,安全是有保障了。
于是所有人又將目光轉向楊不易與張定邊。
這時傅友德終于緩過勁來,對楊不易大喊道:“你讓開,讓我斬了這狗賊!”
楊不易卻神情麻木,嘴里輕聲說道:“又死了,又死了……”
而張定邊卻認命一樣,笑著閉上了雙眼。
“讓開!”眾人又催促楊不易。
接著傅友德轉身跪向朱元璋:“請元帥下令,殺了張定邊?!?p> 可朱元璋卻看著楊不易,難得心里有了一絲心軟。
傅友德見朱元璋遲遲不肯開口,便大喊:“請元帥下令,殺了張定邊!”
“請元帥下令,殺了張定邊!”
“請元帥下令,殺了張定邊!”
“請元帥下令,殺了張定邊!”
眾將士與謀士也同時跪倒在地。
而漸漸的,周圍士兵舉著長槍高聲喊道:“殺!殺!殺!”
這一聲“殺”越傳越遠,以至于到了最后剛獲得勝利的大軍全部齊聲高喊“殺!”
朱元璋此時心中也十分為難,他不想見到楊不易終于,可作為大軍主帥又不能不順從所有人之意。
可是,“殺”聲漸漸被另一個聲音掩蓋了。
“又死了!又死了……”
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悲壯,逐漸聲音驚天動地般響徹大地。
“為什么要殺人!為什么!”
楊不易緩緩站了起來,氣勢卻越來越強。
“為什么都愛殺人,為什么不能好好活著。
為什么你們要這樣?
我知道了,可是我就偏不讓你們殺!”
接著楊不易一聲抽出雙劍,周身劍氣磅礴,他使出了華胥劍法最后一式,也是只有登峰境才能使出的“華胥夢醒”。
劍影橫生,落在所有人眼前,好似夢境一般讓人看得如癡如醉,可突然將其爆發(fā),以楊不易為中心橫掃開。
磅礴的劍氣卻未帶一絲殺意,只是震得周圍眾人紛紛后退。
“登峰境!”所有人心中不由驚恐萬分。
謝寧此時也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便飛躍離去。
“小師侄,師叔我回家享福去了,今后就看你,記得長來信……”
聲音漸漸散去,謝寧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張定邊也睜開雙眼,笑了起來。
可是沒笑多久,他緩緩向朱元璋跪下:“罪臣愿從此歸去,不問世事?!?p> 朱元璋終于嘆了口氣說道:“念在你流云宗滿門忠烈,我也不愿殺你,更何況陳友諒也死了,你便走吧?!?p> 張定邊終于難得的舒了口氣,對著楊不易笑了笑,說道:“有空來看我?!?p> 接著他撐著長槍緩緩離去。
楊不易也笑了,張定邊這時候像極了他們初見時,雖然步履有些闌珊,可他能看出張定邊此時的終于放下了所以心事,變得瀟灑不羈起來。
就在張定邊離去時,又有一人騎著馬緩緩走來。
周圍的士兵也懶得再合圍起來,反倒是直接讓開。
因為馬上騎著一名白衣女子與一名六七歲孩童。
白衣女子離得近了,楊不易笑著喊道:“師姐!”
原來是王暮蕓,他們都快十年未見了,王暮蕓也沒了昔日的刁蠻之氣,變得憂郁細膩。
王暮蕓抱著孩童下了馬,接著指著楊不易對孩童說:“叫師叔。”
這孩童仿佛是楊不凡的縮小版,可卻處處顯著一絲機靈。
孩童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師叔?!?p> 樂得楊不易連連饒頭傻笑,嘴里連連應著。
接著孩童看到一旁的楊不凡,輕身問道:“父親?”
楊不凡顫抖地走向孩童,可他每走一步,王暮蕓就牽著孩童往后退一步。
終于楊不凡沒再向前,緩緩蹲下,眼睛與孩童雙眼平視,卻久久未曾說話。
過了許久,楊不凡看向王暮蕓:“師妹,這些年……”
“不用再說了?!蓖跄菏|溫柔地看著身旁孩童,接著又看向自己的師兄自己愛了一生恨了半生的丈夫。
終究,王暮蕓對著孩童說道:“這便是你父親?!?p> 孩童有些緊張又有些害怕,輕輕喊了聲:“父親?!?p> 楊不凡也連連笑了起來,而一旁的秦惠也笑了起來。
“我是你祖母,快叫祖母?!?p> 可是王暮蕓卻憤怒地說道:“不許叫,她不是你祖母,她是瘋子!”
小男孩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連忙看向自己的父親。
可是,王暮蕓卻突然噴出一口鮮血,接著便站立不穩(wěn)。
楊不凡大驚,連忙沖上前去,接著抱住了搖搖欲墜的王暮蕓。
他連忙握住王暮蕓脈搏,接著臉色大變。
“誰做的?”楊不凡憤怒地問道,“究竟是誰下如此劇毒!”
王暮蕓看著楊不凡,輕聲說道:“我自己做的,來之前我便吃下劇毒,誰都救不了?!?p> 楊不易也大驚失色,連忙沖到王暮蕓身旁,拼命往王暮蕓身上渡著真氣,他不信以他如今的境界還救不了王暮蕓。
“師弟……”王暮蕓此生終于第一次開口喊出了“師弟”二字。
“沒用的,別費力了,師弟,對不起啊……”
楊不易連忙說道:“師姐你沒有對不起我,沒有!”
王暮蕓笑了起來,說道:“以前總是欺負你,也不承認你是我?guī)煹?,現(xiàn)在看來我錯的很多啊?!?p> 楊不易還要說什么,王暮蕓卻對楊不易搖了搖頭。
接著王暮蕓雙眼緩緩流出淚水說道:“師兄,我爹爹殺了師公,又將娘親氣走了,你又將爹爹殺死了。
我早該死了,若不是有了仇兒,我早該死了?!?p> 楊不凡抱著王暮蕓連忙說道:“該死的不是你,是師父,是我!你為何要這樣做?!?p> 一旁的仇兒也大哭著喊道:“娘,我不要你死。”
王暮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兒子,溫柔地說道:“娘死后你要乖乖的,別去學什么武功,也別去走什么江湖,以后有不懂的多問問你師叔,別哭,記住要堅強?!?p> 王暮蕓又看向楊不凡,眼神里滿是溫柔與遺憾,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說道:“師兄,如果有下輩子,你記得要來娶我,我們不要有什么仇恨,也不要理會什么江湖了,好嗎……”
楊不凡也溫柔地說道:“好好好,我一定會找到你,然后生生死死都娶你為妻?!?p> 王暮蕓終于笑了起來,眼中竟然浮現(xiàn)出第一次見到楊不凡的場景。
那時的她躲在一旁,偷偷看著爹爹與秦惠的會面,眼中卻盯著這個小老頭看個不停。
小小年紀便長得英俊不凡,讓自己臉蛋不由得紅彤彤的。
“暮蕓,別藏了,來見過你楊伯母和你師兄?!钡l(fā)現(xiàn)自己,不得已只能出來。
“見過楊伯母,見過……師兄?!?p> “老早就發(fā)現(xiàn)你在廳外偷聽了,你打算藏到什么時候?罷了,既然你都聽到了,我就不與你多說,領你師兄出去認認路。”
為了掩飾自己的害羞,她吐了吐舌頭便拉起這個師兄往外跑去。
“這里就是書房?!?p> “這里就是練功房?!?p> 這個師兄怎么悶聲不做氣的,就是個小老頭,真是可惡。
漸漸的,王暮蕓眼前漆黑一片,耳朵里再也沒了聲音。
下輩子,下輩子一定要再找到你,我們就做一對平凡夫妻……
看著含笑閉目的王暮蕓,楊不凡始終溫柔的看著她,臉上也掛著絲絲笑容。
仇兒卻抱著自己的母親哭得不能自已。
“哈哈哈哈哈!死了,她死了!”秦惠突然又癲狂起來,接著不等眾人反應,便將手中長劍割向自己的喉嚨。
“死了,都死了,我兒便能做皇帝……”
秦惠在眾人的唏噓中也緩緩倒下。
這個女人的一生始終在復仇的路上,為了報仇哪怕自己身死她也原因。
可是突然有一天,仇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好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也在那一刻她便瘋了,于是她又想起楊家祖業(yè),口口聲聲要讓自己的兒子做皇帝,也只有這樣自己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或許在自己丈夫死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死”了。
楊不凡回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嘆了口氣,接著無奈地笑了笑。
“師弟,以后就麻煩你了……”
楊不凡突然也口吐鮮血。
看著自己的師兄用內(nèi)力將自己的經(jīng)脈統(tǒng)統(tǒng)沖斷,就連五臟六腑也攪成了一團。
楊不易已經(jīng)有些木楞了。
“師兄,沒必要啊……”
楊不凡強撐著說道:“我早就累了,只想永遠睡下去。對不起啊,師兄沒能做到當年的誓言,沒能讓你活得開開心心……”
“仇兒,爹爹對不起你,別怪爹爹,爹爹怕你娘親孤獨,要下去陪她……
以后記得聽師叔的話,好好活著……”
他恍惚間看見一個瘦小孩童笑著對自己說道:“我也希望師兄能活得隨心所欲開開心心的。”
接著又見一個白凈可愛,烏黑的大眼透著一絲機靈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迎向自己。
她為何要拉著我往外跑,有點緊張。
“這里就是書房?!?p> “這里就是練功房?!?p> “你怎么不說話?”
有點緊張,怎么辦,不行,母親說過要成熟穩(wěn)重點,不能讓人看到自己的緊張與膽怯。
“沒什么,繼續(xù)走吧……”
“哦……”
楊不易跪坐在地,而仇兒也抱著自己父母親的尸體哭了半天。
而周圍所有士兵都有條不紊地打掃著戰(zhàn)場,卻也小心沒有弄出多大動靜。
朱元璋等人也復雜地看著這里。
終于仇兒哭得累了,聲音漸漸小了起來。
楊不易站起身來,看向朱元璋,說道:“八哥,拜托你件事。”
“你說?!?p> “幫我將我?guī)熜謳熃闩c伯母的尸體送回他們老家埋了,可以嗎?”
朱元璋嘆了口氣,點頭說道:“可以,你呢,你要去哪?”
楊不易笑了笑,說道:“不知道,我要想想?!?p> 朱元璋本想讓楊不易留下,可又想到他現(xiàn)在的心情也不好開口留人,只能閉口不語。
楊不易摸了摸仇兒的頭,輕聲說道:“跟師叔走,好嗎?”
仇兒眼睛已經(jīng)哭得紅腫,早就泣不成聲,他抬頭看著楊不易對著自己溫柔笑容,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接著楊不易拉住他的小手,緩緩往外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仇兒哽咽著說道:“楊離仇?!?p> “以后就跟著師叔,好嗎?”
“好?!?p> 楊離仇還不時回頭看向自己的父母親。
“你母親有沒有提起師叔我???”
“提起過?!?p> “她怎么說我的。”
“母親說你是全天下最大的傻瓜,可你也是天下最干凈的人。”
……
“師叔,你是不是真的很笨?還有為什么母親說你是天下最干凈的人?明明你就臟兮兮的?!?p> “那個……師叔也不知道,如果以后你長大了,如果知道你母親為什么這樣說,你就告訴我,好嗎?”
“好,師叔果然笨……”
看著一大一小的師叔侄,許多人不禁悄悄抹去眼眶中的淚水。
朱元璋也唏噓不已,但此時不是感傷的時候。
“下令,今晚大開宴席,所有將士同慶勝利!”
一時間,整個大軍歡呼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