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時期,朝廷實行的是全民服役的兵役制,凡十八至五十五歲成年男子皆須服役兩年,或為邊軍或為郡兵,故而西漢兵力最多時可達百萬。
至東漢時,光武帝劉秀不僅縮減后宮編制,裁撤官員,甚至軍隊也大大減少。除司隸及邊塞外,內(nèi)陸各州郡朝廷并不常設(shè)郡兵,多由各地太守因時、因事、因地制宜,自行招募。多數(shù)時候,一郡之兵在千人之內(nèi),甚至少時百人亦有。故東漢一朝全國正規(guī)編制軍隊常年維持在三十萬之內(nèi)。不過在京畿附近的三河地區(qū),東漢朝廷仍保留著西漢時的材官(步兵)、騎士(騎兵)等預(yù)備役制度。
當然作為東漢三都之一的長安,亦駐有鷹鷂、破敵、威虜、鳥擊、清寇五都尉,共計約五千人作為其常備防御力量。然在數(shù)以十萬計的叛軍面前,這五千人顯然是不夠看的。
又因張溫帳下諸軍構(gòu)成復雜,有北軍五校、三郎署的郎官、三河的預(yù)備役、內(nèi)附朝廷的外族雇傭兵湟中義從(凡來自匈奴及羌的雇傭兵皆稱湟中義從)以及臨時招募的義勇,聚集極不便。故在張溫收復涼州六郡后,朝廷索性又詔令其駐守長安。
今日張溫府上格外熱鬧。美陽一戰(zhàn),雖先勝后敗,然終有復土之功,又逢新年,作為長安的最高軍事長官,他自然是要宴請諸將,權(quán)當是慶功宴。
席間,只聞他對袁滂道:“朝廷調(diào)令已至,不知袁公何時啟程回洛陽?”
袁滂道:“勞張公掛懷,老夫正準備明日動身?!?p> “如此,今日正好當給袁公送別?!闭f罷,張溫舉起酒爵,又對眾人道:“來來,諸位,我等敬袁公一杯?!?p> “袁公,請?!?p> “諸位,請。”
待一杯飲罷,卻是不知哪個沒眼力的道了一句:“今日怎不見董破虜?”只問得張溫一臉尷尬。
孫堅見狀,放下酒爵道:“此人不在,反而痛快?!?p> “欸,同在軍中效力,文臺何出此言?”那張溫說著,又對眾人道:“董將軍偶染風寒,今日正臥營養(yǎng)病。來來,諸位,我等再飲一杯?!?p> 待酒罷,那張溫又對孫堅道:“文臺此番為朝廷拜為議郎,何不與袁公同回洛陽?”
孫堅道:“末將亦有此意,只是不知袁公…”
他未說完,袁滂已道:“如此正好,一路也可與文臺作伴?!?p> 張溫道:“如此,此去洛陽,文臺便多賴袁公照應(yīng)了。溫在此謝過袁公?!闭f罷,又對孫堅道:“還不快謝過袁公?!?p> 孫堅此時正愁初去洛陽為官,怕自己人生地不熟。此刻見張溫為自己找得引路人,忙歡喜道謝。
袁滂自然也曉得張溫說的照應(yīng)并非是去洛陽路上,而是指到了洛陽之后多關(guān)照初來乍到的孫堅。他雖清心寡欲,不愿拉幫結(jié)派,然此情此景亦不好拒絕,于是只捻須含笑點頭。
張溫見狀,哈哈一笑,便拍手引來一眾歌舞助興,府內(nèi)頓時一片升平。
然正所謂: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張溫正至興時,卻見一人長吁短嘆,與眾人格格不入,正是揚武校尉陶謙。此人雖享有盛譽,為人卻張狂不羈,他此時這般模樣,想必事出有因。張溫可不愿觸這霉頭,壞了自己興致,于是也不理他,只復舉酒爵,對眾人道:“此番得美陽大勝,收復六郡之功,全賴三軍用命、將士奮勇,來來,老夫敬諸位一杯?!?p> 卻見眾人皆飲,唯陶謙仍端坐一邊。如此不近人情,張溫如何能忍,然亦好聲問道:“恭祖如何不飲?”
陶謙道:“敗軍之將,不敢受功?!?p> 張溫釋然,勸道:“榆中一敗,乃是那周慎用兵不善,非恭祖之過。當日美陽城下,汝逐虜斬將,奮勇當先,豈無功呼?”
陶謙又道:“夫美陽一役,乃因叛羌多行不義,于是天降神威,非戰(zhàn)之功。如今,北宮伯玉、李文侯、邊章、韓遂擁兵十萬,盤踞金城,虎視河西。賊子宋建,大逆不道,自號河首平漢王,割據(jù)枹罕,置百官。末將心憂國事,實無心飲酒作樂?!?p> 張溫這才看明白,原來陶謙嘴上說自己無功,實則卻是含沙射影說他張溫。于是怒道:“前番祝酒,汝還飲之;怎老夫敬汝,便做這般姿態(tài)?枉吾平日待汝甚厚!”
陶謙也毫不退讓,起身道:“袁公歷奉三朝,德高望重,謙素敬其為人,故而飲之。”說罷,他朝袁滂拱手示意。又道:“今涼州之患未除,公徒領(lǐng)王兵數(shù)萬,卻不思為國除賊,只知在此聲色犬馬,實非明公呼?!?p> 那張溫被陶謙說得無從辯駁,氣得瞪大眼睛,指著對方,道:“你…你…”
陶謙又拱手遙對洛陽道:“至于此番受命,謙自謝朝廷,豈為公邪?”
張溫此時已是啞口無言,卻見孫堅拍案而起,斥道:“大膽陶謙,上官面前,豈敢口出狂言?”
再看陶謙,卻是一副氣定神閑,安然坐下。
張溫這才有了反應(yīng),道:“氣煞老夫,氣煞老夫。來人…”卻見門外瞬間涌入幾名守衛(wèi)。
袁滂見狀,忙起身附耳張溫,勸道:“陶恭祖本以材略見重於公,今一朝以醉飲之過,若不容于公,將之棄兒不用,德無始終,則何以得四方人士歸望?不如冰釋前嫌,厚待如初,則德美遠播,不知張公意下如何?”
張溫聞言,這才稍作冷靜,又略作思考,卻見其突然起身,親自為陶謙置酒,邊笑道:“恭祖癡病尚未全愈邪?”
陶謙于是不在言語。
待到酒宴結(jié)束,眾人散去,張溫卻獨把孫堅留下,關(guān)照道:“公臺,汝此去洛陽,老夫著實放心不下,朝中多有奸佞,而汝性格剛直,恐難見容。”他說著,便要起身,許是酒后微醺,腳下稍有踉蹌,孫堅慌忙去扶。
張溫又道:“老夫不在洛陽,汝凡事當小心謹慎,多加忍耐,莫要見罪于人?!?p> “末將理會得?!?p> “執(zhí)金吾丞羊安,與汝職位相當,汝不妨與他多多親近。”
“此人莫非是明公……”
“此人乃是袁公部下,卻是與老夫無甚關(guān)聯(lián)。不過那羊安處事圓滑,八面玲瓏,又見信于天子。多與此人走動,對你有益無害。”
“謝明公指點?!?p> “明日老夫便不相送了,汝且謹記老夫之言,去罷?!?p> “末將告退?!闭f著,孫堅便朝張溫拜禮,又鄭重道:“明公,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