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于冀州的緩兵之計,若只看當(dāng)下,固然是一手妙招。然站在上帝視角,反而為羊安爭取到留冀寶貴時間。
刺使不過暫失各郡軍政之權(quán),一旦亂世開啟,則與州牧無異。何況,他早有軍事部署諸郡,只不過是陰差陽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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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漢元年九月,拜太尉劉虞為大司馬,封襄賁侯。拜豫州牧黃琬為司徒。拜益州牧劉焉為司空。董卓自為太尉,領(lǐng)前將軍事,加節(jié)傳、斧鉞、虎賁,更封郿侯。
然因道路阻絕,中使盡不能至幽州。又因劉焉拒詔,遂拜太中大夫楊彪為司空。
又遷京兆尹蓋勛為議郎,皇甫嵩為城門校尉。然皇甫嵩方至洛陽,便被捕下獄。其子壽堅多方奔走求情,方復(fù)遷議郎。
董卓于是率諸公上書,為陳蕃、竇武及諸黨人平反。
又以公卿以下子弟充中官。剖何苗棺,戮尸棄市。
復(fù)以周毖為侍中,伍瓊為城門校尉。
征荀爽、陳紀(jì)、韓融、申屠蟠。
拜荀爽平原相,陳紀(jì)五官中郎將,韓融大鴻臚。唯申屠蟠不應(yīng)。
又以韓馥為并州刺史,劉岱為兗州刺史,孔伷為豫州刺史,張邈為陳留太守,張咨為南陽太守,應(yīng)劭為泰山太守,王匡為河內(nèi)太守,孔融為北海相,鮑信為濟北相。
麾下諸親信,則不處顯職,唯將校而已。
是故,董卓其人雖專橫跋扈,暴虐無道。然其廢州牧、棄中官、任人不唯親、舉賢不避遠,種種善政,勿論動機,此時,確于國家有益。
?。üP者注:《后漢書》韓馥為冀州刺史,《英雄志》為冀州牧。觀董卓種種任命,筆者個人更傾向前者說法,固有廢州牧之說。另孔融于袁術(shù)之后短暫擔(dān)任虎賁中郎將,因反對董卓廢立而被貶議郎,書中不引申)
九月末,后將軍袁術(shù)奔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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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曹操出洛陽,一路奔走至中牟縣,為當(dāng)?shù)赝らL所捕,送至縣府。
中牟令楊原本欲押送洛陽,好在縣中功曹任峻識得曹操為人??鄤裰?,那楊原正當(dāng)躑躅,卻聞詔令又至,乃赦曹操之罪,遷驍騎校尉。遂得釋。
待出中牟城,曹操朝任峻拱手言道:“功曹與操萍水相逢,今日傾力相救,大恩沒齒難忘。”
那任峻見狀,忙回禮,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倒是早聞校尉行事雷厲風(fēng)行,不屈強權(quán),早就有心結(jié)交,不想今日在此相會?!?p> 曹操道:“功曹過譽,操受之有愧?!?p> 卻見任峻忽然嚴(yán)肅神情,道:“董卓喜怒無常,今雖得赦,未知來日,校尉斷不可復(fù)入虎穴?!?p> 幾度沉浮,曹操早非當(dāng)年愣頭少年,警惕地看了一眼任峻,分辨其用意不得,遂道:“此事且容日后再說,待先回譙縣老家一趟?!?p> 任峻沉吟片刻,回道:“如此也好,日后校尉若有所用,盡管往中牟尋我,峻定責(zé)無旁貸?!?p> 二人遂又一路往東,邊走邊聊。那任峻直至將曹操送曲遇聚方才回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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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滾滾向東,一葉帆舟卻自黎陽逆行而上。
后世黃河下游泥沙淤積嚴(yán)重,而使大型船舶無法通行。
而今,得益于東漢初王景治河,自往后近八百年間,黃河相對平靜,鮮有決堤改道之事發(fā)生,即便偶有水患,亦因水滿而溢。
尤其孟津以下,河水?dāng)[脫兩岸高山束縛,進入廣闊平原,水流于是逐漸放緩。成為重要漕運通路。大小商船順流每日可行百里,逆流亦可行三十里。
羊安曉得,自華夏文明創(chuàng)立伊始,中華先民便不停與黃河水患抗?fàn)?。黃河,既是孕育華夏文明的母親河,亦是災(zāi)難之始。
蓋因,中游左右兩岸山、陜黃土高原土質(zhì)松軟,隨著人類活動加劇,而使水土流失日益嚴(yán)重。
而因巨大落差形成的湍急水流將泥沙夾帶至下游平緩處沉積。至下游河床不斷升高。為防水患,中華先民于是在兩岸不斷增筑堤壩,使黃河成為一條高于左右兩岸的懸空之河。
只不過,一旦中下游地區(qū)雨水充沛,繼而使水勢加急,勞動人民的心血結(jié)晶終究還是抵不過奔放愛自由的黃河水流。是故史上決堤之事屢見不鮮,水道改流亦是司空見慣。
自東漢至唐初八百年間,黃河陳平,固然有王景使役數(shù)十萬百姓、耗數(shù)年治河之功。最大原因恐怕還是期間戰(zhàn)亂頻發(fā),人類在黃土高原活動減少。
想到這里羊安不禁眉頭緊促。他立志創(chuàng)立太平盛世,然一旦那天當(dāng)真到來,恐怕黃河又將成為一條禍害之流。
正杞人憂天間,忽感肩頭微沉,一件雪白貂領(lǐng)斗篷已然披在身上。于是不禁轉(zhuǎn)身回頭。
卻見糜箏側(cè)臉裝傻,似又欲蓋彌彰微嗔道:“阿郎你也真是,前番詔你往洛陽做大官不從,此番貶了刺史,偏卻又挑得這種天氣上洛。累得我也一同遭罪?!?p> 這話明里暗里可不是在諷笑羊安犯賤?然他卻不以為意,反被對方傲嬌模樣逗樂,心下頓時生出捉弄之意。
于是迅速將凍得生冷的雙手捂在糜箏雙耳之上,笑道:“你這小郎,當(dāng)初是哪個吵鬧著要隨我南下上洛?怎如今倒嫌遭罪?”
氣息輕輕拂過精致臉龐,直教糜箏一臉的煞白,也不曉得是凍得還是嚇得。只曉得意料之外的親昵,讓她心中小鹿亂撞,直降到嘴邊的狡辯又生生咽了下去。
不解風(fēng)情的北風(fēng)霎時呼嘯而過,揚起頭上帽冠。見的青絲在風(fēng)中散亂飛揚,糜箏這才回過神來。心中暗道一聲“糟了”,便回身要去追。
奈何船頭狹窄,她一步跨出,便已到舷邊。踉蹌之下,眼看就要落水。好在羊安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腰間。
四目相對,曖昧叢生。那糜箏瞬間如三月桃花一般滿面羞紅。于是忙躲閃眼神,心中卻又擔(dān)憂起身份暴露。
不防羊安竟又將臉靠近,湊到耳邊,小聲道:“你說你,好好的糜家娘子不做,偏要扮你二哥,跟我吃苦受累,莫不是喜歡了我?”
糜箏見對方說破心事,傲嬌性子隨即上腦,忙要推開羊安,便跟上一句:“哪個喜歡你了?!?p> 奈何,話在空中,二人卻在推搡中,雙雙落入大河之中。